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晏明姝不清楚白逸做了什么。
只知道她被白逸叫着，重新回到密室以后，老头瘫坐在地上，一张满是褶皱的老脸已经血色尽失。
盯着老头额角的汗一步步挪到白逸身边，晏明姝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这老头怎么回事，一副虚脱的样子，是要死了？”
“没有，他只是……”白逸弯起嘴角，“做了一个承诺而已。”
“做了承诺？”晏明姝一脸狐疑地盯着白逸，却没法从他脸上找到任何破绽，不由有些泄气，“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没劲。”
白逸好笑地斜她一眼：“我神神叨叨，那你是什么？我们难道不是同行么？”
晏明姝白眼回敬：“同行就都是神神叨叨的了？那你见的同行还是少了。”
“是么？”没再和晏明姝呛声，白逸不动声色地收回靠近晏明姝一侧的，微颤的手。
显然并未注意到这小小插曲，晏明姝看着地下的老头：“这么说来，你用了他一个承诺，那他之前说的‘想从他身上要什么东西’这句话还作数么？我还想问问他有没有我想要的东西呢。”
晏明姝本来只是自言自语。
却没想刚说完，背后就传来白逸的声音。
“问吧。”
白逸笑，一脸意味深长：“他会答应你的。”
“你是他啊，你说答应就答应。”
没好气地扭头看向白逸，晏明姝因此没有看见他说完话后，老头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
“说吧。”
老头低声开口，萎靡的气势像斗败了的公鸡：“小丫头片子，你想要什么。”
她没听错？
还想教训白逸两句的晏明姝瞪大双眼。
飞速和白逸视线交流了一番，在得到他的确定答案后，晏明姝转过身。
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说真的？真的给？”
“我想要的东西，可能不是那么随便就能给出去的。你确定要答应我？”
老头有气无力地‘啧’了一声：“老头我虽手段狠，但说到做到。要什么就赶快说，我没工夫陪你磨磨唧唧的。”
见老头对自己的礼貌警告完全不买账，晏明姝不再跟他客气：“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
晏明姝看着老头，一字一句：“我要五雷镇煞剑。”
这话一出，不仅是老头，就连白逸也朝她看来的目光也难掩讶异之色。
五雷镇煞剑，是晏玲珑后期才会得到的珍贵法器。
相传此剑是某位古代顶级天师穷尽毕生精力耗费无数天材地宝炼制而成，光是串制的铜钱都是遣人特意从帝陵里挖出来的，甚至有传说此剑还曾以穷凶极恶之徒的血浸之，可谓是术士梦寐以求的神兵利器。
被晏玲珑使用之前，却从未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晏明姝能知道这柄剑的存在，还是因为晏玲珑当初带着一众晏家人和她，千辛万苦抓了只煞后回到晏宅开了阵法祭剑。
成功开剑之后，此剑就成了晏玲珑的底牌之一，晏玲珑的实力增长了一大截，就此跻身于顶尖术士一列。
剑的来历则是祭剑时她和荀织闲聊透露的。
一个术士身死后，没收徒弟的他，遗物被亲人搜罗着准备随便处理。本来剑和其他法器一起，被当作破铜烂铁准备随便卖给进村收废品的，却被刚好下去收鬼的晏玲珑瞧见，她就这样捡了个漏。
术士的照片混在杂物里被晏玲珑瞧见，和捡漏的经历一起说给了荀织听，又因为前世的晏明姝太弱而没有避着她，让她也听了全程。
得以让晏明姝在刚才看到老头萎靡的模样时想起。
看着地上一言不发的老头，晏明姝笃定道：“别说你没有。你费尽心思想从我这夺走半煞之魂，就是为了祭剑。”
“你已经找了开剑方法很多年了吧。”
没有漏掉老头瞬间的浑身一震，晏明姝想了想，开始抛出条件：“你想想，你已经这个年纪了，一把剑哪怕是绝世神兵，开不开对你来说意义也不大了，再找下去也只是徒耗功夫。”
“与其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可能机关算尽，你为什么不趁现在尽可能为自己做些真正能让自己得益的事呢？”
老头一言不发，冷冷地瞧着晏明姝。
“这样如何，”晏明姝蹲下身，与老头视线齐平，“你把剑给我，我保证从今天起，你不需要再为你的后事担忧，而且……”
她附到老头耳边，悄悄和他说了句什么。
原本不屑的态度在晏明姝附耳之后顿时大变，老头一脸厉色地盯着晏明姝：“你说的是真的？”
“我保证。”晏明姝郑重回答。
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和恨意，老头哼了一声，突然畅快大笑起来，安静的密室里顿时只剩他的笑声。
“好。”笑声歇，老头重看向晏明姝，目光不复先前的轻蔑，锐利无匹，“剑，我可以现在就给你。但相应的，你答应我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坦荡接下老头目光，晏明姝不避不闪：“我既然能提出这个条件，就一定会做到，您大可放心。”
“那么，记住我的名字。”得到晏明姝的承诺，老头整个人松弛许多，“许世明。”
“好的，许老。”晏明姝上道叫了一句，“给我您的手机号码吧，有什么事我也好联系您。”
许世明不置可否，从口袋里拿出一部非常有年代感的老人机。
毫不意外许世明会拿出老人机，晏明姝抽出外套里的手机，两人交换号码后晏明姝顺手拨了他的号码，直到听见铃声响起，才终于放心。
“看不出来，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挺有警惕心。”摁掉晏明姝的来电，许世明哼笑，“也亏你心眼子多，绞尽脑汁和我拖延时间才能等到你老板。否则你今天是没机会和我互留电话的。”
被一通说不上贬还是夸，晏明姝嘿嘿一笑拍马屁：“话也不能这么说，主要还是因为您手下留情了不是。”
许世明‘呵’了声，浑没好气道：“还是谢你老板吧。”
闻言终于想起密室里还有一个白逸，晏明姝回头，正对他含笑望着自己的视线。
晏明姝被看得发毛：“……你看什么？”
“没什么。”白逸摇摇头，“只是觉得你很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
没再回答，白逸下巴朝许世明点了点：“不是还要拿五雷剑么，时间不早了，拿上就回去吧。”
“成洛今天高兴，做了一桌好菜。”
还有些不爽的情绪消失无踪，晏明姝眨了眨眼，一言不发地转回头。
不大的一柄铜钱剑，和常见的铜钱剑没什么差别。硬要找出一丝不同的话，就是整柄剑似乎都流转着一种淡淡的血色。许世明把剑交给晏明姝，眼里的不舍没能瞒住。
好笑地安慰了许世明两句，晏明姝以‘无论如何都要给些补偿’为由问许世明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许世明也没跟晏明姝客气，大大方方地宰了她一笔。
最后告知了晏明姝自己的住址，并叮嘱晏明姝关于承诺的事如果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告诉自己。许世明整理好乱七八糟的衣服后起身。
临出门之前欲言又止地看了晏明姝一眼，接收到暗示的晏明姝走到许世明身旁。
“小心你这个老板。”
只在自己耳边留下这么一句话，许世明头也不回地走出密室，才背着身和晏明姝摆手。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满腹心事的晏明姝才回到密室里。
此时的白逸正在观察密室里贴着的符咒。
察觉到晏明姝的视线，他抬眼望来：“怎么了？”
“没怎么。”有些慌乱地摇了摇头，晏明姝几步走到他旁边，“还看那些东西干什么，赶紧出去吧。”
白逸闻言也不反驳，只是很好脾气地跟着晏明姝匆匆走出店子。
出乎意料地，从晏明姝被关在密室到现在，整个店虽然空无一人，但没有一个周围的店家进来查看情况过。
知道应该是白逸或者许世明做了什么手脚，精疲力尽的晏明姝却也懒得再问，只是自顾自地走。
直到走进热闹的地界，所有声响混合着，一股脑地涌进耳朵，晏明姝才终于像是惊醒般回神。
插在外套口袋里的手动了动，晏明姝问：“怎么跑到这边来了，这么巧。”
“来这边买点东西，我是常客了。”白逸扫了眼身旁摊位摆着的金纸，“倒是你，一般大世家的人很少知道这个地方，你是怎么过来的。”
晏明姝随便找了个理由：“之前族里的其他术士带我来过，就知道了。”
“是么。”白逸没继续追问，“那他很识货。”
气氛沉默下来，两人各走各的，谁都没再说话。
最后还是晏明姝先开了口：“那个，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如果不是你，我今天可能就要交代在那黑店里了。”晏明姝开始顺着习惯往下说，“所以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或者你有什么想要的——”
“你喜欢吃鱼吗？”
“……什么？”
“鱼么，海鱼。新鲜打捞上来的那种。”白逸笑，目光望着前方，又仿佛穿过了熙来攘往的人群，“成洛今天买了一条少见的大鱼，很新鲜，他说准备蒸着吃。”
“你喜欢吗？”
白逸扭头，看着晏明姝的眼里带着星点笑意。
晏明姝怔。
她想过两人出来后很多可能会发生的事，猜疑、试探、你问我瞒……
但从来没有想过白逸会问自己喜欢吃什么。
恰好有风吹来，把围绕在胸口的发闷感一起轻轻吹飞。看着白逸的双眼，晏明姝洒然一笑。
“喜欢啊，我最喜欢吃鱼了。”
“所以作为报答，也为了刚才说的话。”
“我请你喝饮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