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半惊魂
马爷爷讲完了，从来没有人跟我们讲的这样详细。以前从老人们的口述中，我们只是简单地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没想到整个的战斗过程比我们想象的更加惊心动魄。当时我听马爷爷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只是觉得这个顾木直真的很聪明。
若干年之后，我阅读了几本关于特种作战的书籍。回想起这个故事，我不禁在心底对这个顾木直油然升起了一股敬意。他的整个作战计划就是一个堪称完美的斩首行动。只是，由于内部出了叛徒这才导致了整个行动的失败。但是，在那个年代，那种条件下。一个没受过专业训练的山里汉子竟然能制定出这样的一个作战计划，并付诸于行动。难道不让人感到惊讶吗？战前摸清敌情，黑夜潜入，先摸暗哨，无声猎杀。杀敌后立刻重新安排队员职责，根据情况作出人事变动。这个顾木直简直就是一个军事天才。
突然，我的心底升起了一个疑问，于是问道：“马爷爷，那些游击队员和村子里的人不是都死了吗？您怎么对当时的情况知道的这么清楚？”
马爷爷看了看我，点点头道：“小娃娃年纪不大，心思很细呀！唉！其实，那天晚上，游击队至少有两个人活了下来。你猜猜是哪两个人？”
“我知道了，一个是那个叛徒。还有一个就是……嗯！跟着顾爷爷化装成鬼子的那十几个人里面有一个人活了下来！”我接着加了一句：“您肯定是认识跟着顾爷爷却活下来的那个人对不对？”
我之所以这么猜测，原因很简单。顾木直牺牲前的事情只有一直跟他的那十几个战士知道。而且是跟到最后的那几个人中的某一个活了下来。因为那个叛徒半道里开完枪就跑了。后面的事情叛徒是不知道的。
“小娃子很聪明！”马爷爷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大吃一惊：“我就是另外那个活下来的人。”
“啊！”我和黑娃同时惊呼一声。
“马爷爷，您参加过游击队？怎么没听村里人说起过？”我接着问道。
马爷爷苦笑道：“我参加游击队才三天就出了这事，而我又活了下来。事后我又怎么敢让人知道？还有一件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顾木直是我媳妇的亲哥哥，也就是我的大舅子！”
我和黑娃真是越听越奇。马爷爷接着说道：“那天我被埋在了石墙下边，幸亏我趴着的地方横着一根巨木。这才使得石墙没有直接压到我身上，我也因此活了下来。天亮之后，我没敢直接爬出来。而是继续在石墙下躲了一整天，又挨到天黑才敢爬出来的。而那个时候，这个村子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满村子的死人。我急忙脱掉了身上的鬼子军装，连夜赶回了家。回到家之后，我把事情的经过跟媳妇讲了一遍。并嘱咐她千万别对人说我参加过游击队。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游击队员们全部牺牲了，活下来的人肯定会被认定为叛徒。更何况，我还知道游击队确实出了叛徒，如果那个叛徒也活了下来，他为了自己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生存者。所以，我参加游击队的事情绝对不能泄露。后来，我媳妇因为心伤家人被害，没多久也走啦！从此之后，这件事就再也没人知道了。”
“您就是那个时候离开的村子吗？”我问了一句。
马爷爷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参加游击队只有三天，所以，游击队里的一百多个战士只来得及认识几个人。那晚跟着我们的十几个战士我都没认全，事发又突然，在那种紧张的情况下我根本就不可能分辨得出逃跑的那个叛徒是谁。但他肯定认识我。我一直很担心，如果那个叛徒知道我还活着，肯定会跟鬼子通风报信。因为他并不知道我因为去的时间短根本就不认识他。在他心里我活着对他就是个威胁。我的父母早已过世了。所以，媳妇死后我立刻离开了村子一直在外闯荡了十几年。”
“后来呢？您怎么又回来了？”黑娃问道。
马爷爷从怀里掏出一个旱烟杆，往烟锅里塞上烟丝，又掏出火柴点上，狠狠的抽了一口烟，这才接着道：“后来赶上全国大饥荒，我知道咱们村肯定也缺粮食。所以，就买了一车粮食送了回来。回村之后，就再也不想出去了。就这么住了下来。”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哎！马爷爷，您还没说今晚为什么来这呢？”我突然想到，说了这么多，马爷爷一直还没回答我最初的问题呢。
马爷爷又抽了几口烟，这才说道：“当年，附近几个村里来安葬死难者的时候，我因为那晚被石墙砸伤了胳膊，所以没有来。也不知道人们是怎么安葬的。那年我拉着粮食回村之后不久，就听到了龙背岭闹鬼的传闻。所以就来了一次。我在外闯荡的那十几年跟人学会了风水堪舆阴阳之术。当我看到龙须村下坡处那几百个荒坟的时候，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龙须村本来在龙背岭的向阳处，但村口连着一片洼地。这片洼地南边就是一处上坡。坡上树木茂密。坡下洼地常年不见阳光。而在上坡东边紧邻一道石沟。每当下雨的时候，山上积蓄的雨水就是通过这道石沟流到山下的。这就使得这片洼地的阴气很重。也就是说，龙须村虽然向阳。但村口这片大洼地却是一个阴湿地。这种地方，阳气达不到，却很容易聚结阴气。显然，当年来埋葬这些死难者的村民中，没有人懂风水。所以，在这样一块阴湿地一下子埋葬了三百多人。这三百人本就都是枉死的冤鬼。怨气和阴气更重。生出异变那是早晚的事情。所以，每个月十五月圆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看看。”
以我和黑娃当时的阅历来说，完全相信了马爷爷所说的一切。但实际上，几年之后我们才知道，马爷爷所说的关于游击队和龙须村的事都是实情。但那天晚上我们在那里相遇，却并不是象他说的那样。而是因为其他原因，这是后话。其实马爷爷的话里有很大的破绽，只是当时我们年龄小没有注意而已。
下面又传来了僵尸挠墙的声音，马爷爷往外探了探身子，从自己腰上摘下一个手电筒往下照了照。然后对我们说：“你们两个小家伙胆子挺大的。敢不敢看看下边那东西什么模样？”
我和黑娃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马爷爷的手电筒比黑娃的手电筒多一节电池。所以，光线要亮一些。就着手电筒的光线。我们终于看清了下边那个东西。只见它没有衣服全身黢黑，头顶的头发就像糊上的一大片黑色的淤泥。两只手臂直挺挺伸向墙壁，不停地上下摆动。似乎是想爬墙。但手臂和腿又不能打弯。只是徒劳在那很笨拙地做着爬墙的样子。也许，它感觉到上边有人在看它。突然，那东西仰起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高举起手臂，直直的向上扑来。
“啊！”我和黑娃惊叫一声，双双往后跌去。一屁股坐在了那里。那个石屋本来就不高，那东西突然这样往上一跳，手电筒的照射下，那腐烂的口眼鼻唇我们看的清清楚楚。而在它低沉的“嗬嗬嗬”的叫声中，夹杂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和腐烂的气味扑面而来。最让我们感到害怕的是，随着它高高跳起，它那双干瘪黢黑的双手差一点就够到了我们的脸。
“别害怕，它上不来的！天马上就亮了，天一亮它就得哪来的回哪去了！”马爷爷拍了拍我的脑袋安慰道。
马爷爷说的没错，那个僵尸是跳不上来的。刚才只是因为我和黑娃没有心理准备才被跳起来的僵尸吓了一跳。马爷爷又拿起烟袋杆抽了起来。他不说话，我和黑娃也静静在一边坐着。四周的草木在山风的鼓动下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不远处的山林中夜枭的悲鸣也显得更加凄惨。再加上身下还有一个骇人的僵尸。所以，尽管经过的大半夜的折腾，我和黑娃早已疲乏无力，但绝不敢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终于开始泛白。下面的僵尸也早已不再挠墙了。终于，我们听到僵尸“啪啪”跳动的声音开始往外去了。我们探头一看。果然，那个黑乎乎的僵尸正以极快的速度跳动着往外“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以外了。
但是，马爷爷并没有让我们马上下去，而是一直等到太阳升起之后才带着我们爬了下去。爬下石屋之后，我们来到了我之前跌落下去的地方。果然，一片巨大的洼地里遍布着几百个荒坟。我们下到了洼地里，就在我之前跌落以后躺过的那个荒坟前就是一个刚挖的大洞。奇怪的是，这个洞好像是从内部被硬生生顶出来的，而不像是在外面被挖开的。我似乎明白怎么回事了。这个洞，应该就是昨晚那个僵尸挖的。
“那家伙就是从这里跑出来的。”马爷爷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电往洞里照了照。但是，那个洞似乎很深。而且不是直的。所以，什么都看不到。马爷爷突然在地上捏起一撮泥土，用鼻子闻闻，又看了看我手臂上包扎着的白毛巾，那条白毛巾已经有一部分被我的血染成暗红色了。
马爷爷点点头道：“嗯……，原来是这么回事！”
“怎么了？马爷爷！”我问道。
“你看看这里！”马爷爷指了指地上。我低头一看，在那个洞口旁边，有一滩明显的血迹。我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明白了，那是昨晚我流的血。难道这竟然是引出那个僵尸的原因吗？我又看了看马爷爷。
马爷爷接着道：“死人变成僵尸以后，必须被唤醒才能从坟地里爬出来。活人的血就是唤醒僵尸最有效的东西。现在你们还太小，很多东西跟你们说了可能也不会明白。这个僵尸成形已经很久了。一直没有被唤醒，昨天晚上，石头的血滴在了它的坟前。它闻到了活人鲜血的味道，自然就被唤醒了。僵尸对人血很敏感。所以，顺着石头伤口上鲜血的气味直接就找到了你们。”
没想到那个僵尸竟然是被我的血唤醒的，而且能顺着血腥味直接找到我。那今天晚上，还不直接找到我家去呀？想到这一节，我顿时感到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手脚也开始发软了。
“马爷爷，那……那它今天晚上会不会追到我们家去呀？”我的声音里几乎带上了哭腔。谁能料想，我竟然会给自己惹上一个弥天大祸。而且，还有可能会连累我的家人。
“别害怕，我有办法！”马爷爷说着，拧开了随身携带的水壶。水壶里传来一阵浓烈的酒香。马爷爷将水壶里的酒倒在了地上的血迹中。又用火柴把酒点燃了。接着把我手臂上缠伤口的白毛巾解下来扔到火里。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两头大蒜，让我和黑娃剥了蒜皮。马爷爷把剥好的蒜瓣全部用手搓烂了。一部分用来敷到我的伤口上。蒜汁渗入伤口的那种感觉，我想还真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的。不过，比起我的小命来，我觉得那点疼痛真算不了什么大事了。
地上的火熄灭之后，马爷爷抽出背上的砍刀，把那一块地皮翻了翻，把剩下的大蒜撒在上面，又用手搅和了搅和。最后用脚把那块地皮重新踩实了。
“僵尸最烦大蒜的味道了。所以，大蒜可以遮盖住血腥味。这样你就不用担心它晚上去找你了。”马爷爷接着吩咐道：“你们俩去找一些碎石块，咱们把这个洞给它封起来。”
我和黑娃赶紧去找碎石块，好在山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石头。很快我们就拢了一大堆碎石块。马爷爷用这些碎石块掺和着旁边的泥土把那个洞严严实实的给封死了。
“行了！只要僵尸闻不到活人的血腥味，就不会再醒了！”马爷爷舒了一口气道。
等我们回到家的时候，马爷爷先叫我们跟他回家，在他家提了一大罐獾油还有一瓶药膏。那是我们第一次进马爷爷的家。偌大的院子里收拾的很干净。村子里其他人家里都垒有猪圈鸡舍，马爷爷家没有这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石锁，木桩之类的东西。由于折腾了一夜，我们已经筋疲力尽了。所以，我们并没有在马爷爷家耽搁太久，提上马爷爷给的獾油和药膏，我和黑娃就各自回家了。
因为是星期天，不用上课。所以，虽然家里人一早就发现我出去了，也没有多问。回家之后，我倒头就睡。等我睡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吃过晚饭之后，我准备去找黑娃。不料，我刚出家门，迎面正好碰到黑娃来找我。
“你爸爸怎么样了？”我先问了一句。
“马爷爷给的那种药膏很管用，我爸爸刚敷上就觉得不怎么疼了。我妈杀了只鸡，在砂锅里炖了整整一天。给我爸留了一半，剩下的让我给马爷爷送过去。”这时，我才注意到黑娃手里提着一个砂锅。
“我说怎么这么香呢！来，先给我来一块尝尝！”一边说着，我伸手就想揭开锅盖。
“不行，我都没敢吃！”黑娃一扭身子，把砂锅挡在了身后。
“小黑娃，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怎么说，我昨晚也舍命陪你去了趟龙背岭。还差点把命搭在那里。你好意思连块鸡肉都不让我尝尝？”我板着脸道。
“哎呀！石头，咱俩谁跟谁呀？我不是舍不得几块鸡肉，这肉咱不是用来谢马爷爷的吗？”黑娃涨红着脸解释道。
“是，马爷爷是帮了你们家大忙了。我就没帮忙吗？大半夜陪你跑了十几里山路。明知龙须村闹鬼还是义无反顾陪你进去了。你想想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些？算啦！人家帮忙有肉吃，我帮忙算个屁呀！咱俩交情以后就到这了。”说完，我扭头就准备回家。
“哎呀！行啦！我怕了你了。我给你吃不就得了，也不至于绝交呀！”黑娃一看我真翻脸了，赶紧把我拉住。
“这还差不多！”我当然不会为了几块鸡肉当真跟他翻脸。毕竟从小一起玩起来的。我接过黑娃手里的砂锅。拉着黑娃跑到胡同口的磨盘旁边，把砂锅放到磨盘上揭开锅盖。我伸手捏了一块鸡肉塞到嘴里。
“来！你也来一块！”我又捏了一块鸡肉递给黑娃。
黑娃摇了摇头道：“我不吃啦。咱俩要是都开吃，这点鸡肉还不一阵子就被咱俩给造干净了。”
“哎呀！你这人真没劲！行！不吃了！”一边说着，我一边把砂锅的盖子重新盖了起来。
“咦！你怎么不多吃两块？”黑娃疑问道。
“我倒想都吃光了，你舍得吗？吃一块尝尝味就行了，看刚才把你吓得那熊样！给你的破锅！”一边说着，我一边把砂锅递给黑娃。
黑娃“嘿嘿”一笑，接过砂锅。我们俩一起向马爷爷家走去。
到了马爷爷家，我们说明了来意。马爷爷倒也没推辞。不仅没推辞，而且直接拿了瓶酒就着鸡肉喝了起来。
过了一会，马爷爷像是突然才意识到我和黑娃还坐在那里。“嘿嘿”笑道：“你们两个小鬼头是不是有什么是还想问我？”
我想了想，问道：“马爷爷，你是不是很懂僵尸的事呀？”
“哈哈哈！我就知道，不问明白怎么回事，你们俩是不会死心的。唉！你们俩年纪还太小，很多事情即使说给你们听，你们也不会明白！”说到这里，马爷爷一仰脖子，干了杯里的酒，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接着说道：“我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俩绝对不能说出去。”
我和黑娃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忙不迭的点了点头。马爷爷沉声道：“其实，那年我离开家以后，那些年不仅跟人学会了风水堪舆之术，还学了一身的功夫。我在外面闯荡的那十几年所经历事情，以后等你们长大一些我自然会告诉你们。现在你们可能很多事根本就听不懂。我就问你们，你们俩愿不愿意跟我学功夫和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