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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编号034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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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芥向裴照夜说明情况后,两人同时想到了顾康。

    那是一个奇怪到极致的男人。最开始出现,是作为罗宁的男朋友,后来在罗宁的描述中,他跟罗枕流也有一段感情,最后的结局却是跟罗宁结婚有了孩子。

    但是在他们短暂的会面中,顾康表现得既对自己妻子毫无感情,对罗枕流也没多大的热情,唯独对那个沉默寡言的儿子相处过程中,能看到这人正常的一面。

    他的关注点也十分奇特。

    当看到昔日女友在自己妻子面前跳崖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她没有改变过去。

    匪夷所思。

    但是这样一个奇怪的男人,居然会给自己儿子取名为“山形”,以一种哀伤但诗意的方式缅怀着自己曾经的女友。

    罗宁知道那孩子名字背后的秘密吗?

    裴照夜其实通过罗宁已经隐约知道了一些,但是当时他没多想,罗宁描述时一笔带过,他也并不知道人类的感情可以如此不讲道理。

    “说到这里,其实我一直没明白,罗宁为什么是受益人?如果她是受益人,那么她的路西法呢?难道是罗枕流?”许芥问。

    “受益人是她。”裴照夜缓慢道,“路西法也是她。”

    “!”许芥觉得不可能,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是路西法,也是受益人呢?这是联合时空安全署定下的规则,又不是什么薛定谔的路西法。

    但他略一思量,就明白了一种可能,“你是说,另一个时空的她是路西法,而我们见到的这个时空的罗宁,是获益者。”

    裴照夜点头。

    当初在罗宁家里他就明白了。无论是获益人还是路西法,都能被腕上的手表感知到并提醒佩戴者,只不过当时在罗宁家,谢舒和许芥都以为那是关于路西法的提醒。

    至于另一个时空的罗宁是怎样改变过去的,在他们流落荒岛时,裴照夜曾暗地里问过罗宁。当时可能是因为躲在暗处的罗枕流的原因,裴照夜对罗宁还没有足够的信任,但罗宁却是真心实意地将裴照夜当成未来的避风港。

    罗宁知无不言。

    裴照夜便因此大致拼凑了整个故事的框架。

    故事最初,是时空还未分裂,最开始的罗枕流和罗宁。

    她们并不熟。罗枕流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罗宁生性沉静,不喜欢那种吆五喝六,被一堆人簇拥的感受,她喜欢一个人静静地玩耍、发呆、跟想象中心意相通的小朋友讲话。

    但是罗枕流太耀眼了,即便罗宁不喜欢她置身其中的那种热闹,但也很难不注意到她,她对罗枕流的第一感觉是很美,第二感觉是很吵。

    像只骄傲的公孔雀,又像是树上叽叽喳喳的小鸟。

    然后有一天,坐在柜台后帮爸妈看店的小罗宁,第一次在寂静中看到了罗枕流。

    小罗宁坐在高大的靠背椅上,和周遭的古旧寂静融为一体。

    而罗枕流从大街上的喧嚣人流中走进来,老旧的木门门扇沉重,雕琢着时光的痕迹,杂货铺地方逼仄,光线幽暗,从通风口漏进来的光柱中浮着细密的尘埃。

    她就像一个误入上世纪大宅院里的现代公主。

    罗枕流穿一身大红长裙,裙摆起伏,下面露出一小节雪白的脚踝。

    黑长发垂至腰际,像是深海里浮动的海藻。

    女孩目光把店里环顾一圈,一张已经堪称倾国倾城的小脸上带着点嫌弃的表情,最后她的目光落到柜台后面呆愣愣的小孩身上。

    她笑着过去,一手手肘柱着台面,一手纤长手指敲击着桌面,“喂,你怎么呆呆的,你爸妈呢?”

    罗宁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罗枕流的脸。太好看了,她突然自惭形秽,心里生出一股从未体验过的自卑,她涨红了脸,声若蚊蝇,“出去了。”

    “什么?”罗枕流蹙起眉,脸上有点不耐烦,“大点声。”

    但是罗宁还未鼓起勇气大声说出来,罗枕流就摆摆手打断她,“小鬼,有酒没有,白的。我要两瓶。”

    罗宁点点头,酒是有的,她知道放在哪个货架。小孩艰难地从高大的椅子上爬下来,引着罗宁去往一排排积着灰尘的木架。

    她找到两瓶白酒,刚递给罗枕流,却又突然收回,“等下。”

    她咽了口唾沫,努力告诉自己不要怯场,尽量大声道:“你给家里买的吗?还是你自己喝?”

    罗枕流那时候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正处在叛逆期,哼了一声,“当然是自己喝,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毛都没长齐。”

    罗宁听了,就板着脸把两瓶白酒重新放回了货架。

    罗枕流看着,也不知道是好气多一些,还是好笑多一些,她伸出一只脚挡住小女孩离开,弯下腰,在光线幽暗的木架深处去看这个小不点。

    罗宁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罗枕流那浓密的头发罩住了,但这样的场景她居然不觉得恐怖,反而是在狭小的空间里,在越发模糊的视线中,她觉得这个脾气不太好的姐姐,长得真是好看啊。

    “喂,小屁孩,把酒给我。我有钱。”

    “不是钱的问题,爸爸说了,不能卖酒给男孩子。”

    “我晕死了,你看清楚我女的!”

    “爸爸的意思是不能卖酒给没成年的,但以前只有男孩子过来买酒,女的史无前例你是第一个,如果爸爸知道了,就会说不能卖酒给男孩子和女孩子的。”

    罗枕流这回真的给气笑了,但是同伴还在等她,她懒得跟一个小屁孩磨蹭,把两瓶酒拿了,不顾那笨蛋小孩的大呼小叫,拎着她的后领,给提溜到柜台后的椅子上。

    她在柜台上拍下纸币,然后再度靠近小女孩的脸,罗宁出于一种安区距离被人侵犯了的不适和莫名羞赧,退后了一点,罗枕流浑然不觉,继续靠近她,罗宁继续退后,两个人你追我赶似的,最后罗宁后背紧贴靠椅,避无可避,只能梗着着脖子,等待即将到来的酷刑。

    她们那个年代对不务正业的男男女女已经有了一个统一的称呼:混混。

    眼前就是个浑身散发着不好惹气质的女混混。

    罗宁觉得她大概要甩自己一耳光,就跟自己在学校看到那些女混混欺负乖乖女一样,要给不听话的人一点威慑,教她做人。

    她忍着恐惧,出于小孩子的自尊心,恶狠狠地盯着罗枕流。

    罗枕流本来是想跟她说句“谢谢”,然后顺便教下小孩做生意要灵活,但那孩子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眼睛瞪得溜圆,里面亮晶晶的跟融化了星星一样,小胖脸也浮起一层红晕。

    她就觉得挺可爱,有种被萌萌的小猫小狗注视的感觉。

    于是原来的话也忘了,她情不自禁地从兜里掏出一根彩色包装纸的棒棒糖,递到她手里,“拿着。”

    罗宁措手不及,整个人呆住,罗枕流就把棒棒糖往她手里塞,“拿着呀,我有好多的,都是别人送的。你怎么了?太高兴了吗?我第一次吃到也挺高兴的。”

    她摸摸她的脑袋,嫣然一笑,“你要是喜欢,以后我过来买东西就给你带一把过来,我家里存了好多。”

    直到红衣身影消失在门外,罗宁才回过神来。她脸上有些发烫,心里仿佛住进了一头小鹿,蹦蹦跳跳的。

    但是罗枕流没再过来,罗宁一直期待的那把棒棒糖,也没有兑现。

    她朋友多,大概随口而出的一句话转头就忘掉了,她仍是人群的焦点,呼朋引伴地走过小镇的每一条街巷,而她仍是那个寡言沉静的小孩,一个人静静地在古旧昏暗的杂货店里看书、玩耍,只是偶尔那身红裙从店外经过时,她的目光会在那短暂的两三秒时间里变得炽热,然后重新归于沉寂。

    那之后,她们的人生仍旧是不重合的。

    但是街道上、学校里、海边,她们总是能不期而遇。小镇只有这么大,迎面碰到的都是熟人。在这种近乎人人都认识,人人走在路上都能和随便一个人停下来唠两句的小地方,她们竟然长达十数年,未曾交谈过。

    “罗宁在避着她,因为害怕吗?害怕心中不知所起的情愫,害怕罗枕流太过明亮,连跨出一步的勇气都没有?”许芥皱着眉,不太理解这种畏惧。

    但裴照夜却仿佛能感同身受,他看了眼许芥,“害怕很正常,她那时候也才十来岁。”

    害怕虽然正常,但终会让人与期待的东西失之交臂。

    罗枕流是天生的公主,她不会一辈子被困在那个小地方。

    罗宁知道这个。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她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甚至觉得轻松。

    好多年了,她偷偷注视着她,看她明媚地生长着,看她众星捧月,赢得所有人的倾心和喜欢,那并不是一种好受的滋味。

    很多个睡不着觉的深夜里,她听着海浪的低吟,扒着床沿在黑暗中出神。

    那种疯狂的眷恋快让她的整个青春期都落落寡合,她没办法让任何人走进自己的心,因为心里已经满满当当容不下再多一点。

    老师跟父母说这个孩子太孤单了,让他们多陪伴她,父母看着干瘦的孩子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叹息。

    她在黑暗中睁着明亮的双眼,心想要是罗枕流死了就好了,她会给她穿上红裙,把她的尸体绑上绳索,沉到最深的海底,给她的皮肤上抹上致命的毒药,那样任何鱼群就无法靠近她,世界上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除了她,她会在夜深人静时划着小船来到大海里,在月光中找到她沉尸的地方,海水茫茫,无人注视,她抱着她在月光与波光中接吻。

    世俗不会打扰她们。

    现在罗枕流走了,她离开了小镇,罗宁再也不会因为隐秘的欲望和黑暗的想法备受折磨,她可以解脱了。

    罗宁高中毕业后,就听从家里安排结了婚。

    男人叫顾康,罗宁本来不愿意,但是听到名字时,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想起来了:顾康,曾是罗枕流的男朋友之一。

    她对罗枕流的情史了如指掌,甚至给她的限时男友们按照先后顺序编了号,在心中存了档。

    顾康编号为034,倒数第二个,最后一个大概是罗枕流在小镇上交的最后一个男朋友,但是035号先生只是户籍在小镇,人却从来没出现过。

    035号先生把罗枕流带出了小镇。

    034号顾康成绩中等,与罗枕流的恋情持续了49天。他大概从穿开裆裤时就喜欢罗枕流,但是要面子又怂,从来不曾表露。契机是一次寒假聚会,他作为饭局的候补阴差阳错坐在了罗枕流旁边,还被醉酒后的罗枕流靠了肩膀。

    顾康精神为之一振,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与罗枕流是命中注定的姻缘,于是熬夜写了一首抑扬顿挫的情诗,第二天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向女神告白了。

    罗枕流兴致缺缺,顾康激动得声音颤抖,她也没听进去多少,还嗤笑了一声,引得围观群众哄笑连连。

    在一片嘲笑声和喝倒彩声中,少年的脸彻底红透了,眼里闪着泪光,但拼命忍着,看起来又怂又丢人,一点对不起罗枕流男朋友名单上前辈的素质。

    但是那时候的罗枕流歪着头,看着这个白净的男孩脸涨得通红,眼里含泪,莫名觉得这副场景有些熟悉,熟悉得让她心中微动。

    她想回忆,但是她的记忆太过驳杂,出场人物太多,努力了一番遂作罢,于是靠着这一缕似有若无的心动,少年得以成为她的男朋友。

    在一起的一个半月里,她试图从各个角度寻找那种熟悉感,为此甚至几次把顾康弄得面红耳赤,或愤懑或委屈或难过,但罗枕流怎么都找不到那虚无缥缈的感觉。

    那是一种倔强的、坚定的、稚拙的,但是纯澈无暇的感觉,像是放置在光线幽暗处的宝石,必须睁大了眼睛才能看到。

    第四十九天,罗枕流没了耐心,034号结束了男友任期。

    罗宁父母见女儿神色,就知道应该有戏,笑着问:“你们应该认识吧?觉得他怎么样?”

    罗宁和顾康结了婚,相亲第三天领证。

    罗宁觉得他身上有一个人残存的,已经淡薄到极致的气息。

    那是她相中丈夫的唯一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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