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还在流水巷的时候,林再就觉得身边巡逻的士兵多了许多。
等出了流水巷到了重元坊,士兵就更多了,左右街道隔几步就是一个士兵,像绳子上打的结一样,还都在偷偷瞄着林再。
林再望他们一眼,他们就赶紧把眼神瞟到其他地方,装作没有在看她的样子。
林再觉得奇怪,回头看了眼了身后的宋预,宋预双手抱肩,回望她一眼。
“害怕了?”
林再摇头。
他说过,他身侧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他敢这么大摇大摆地过街,自然有他的考量,她只要好好配合就行。
过了重元坊,就是御街大道,御街大道一直走到头,就是城门口了。
林再记得御街大道不让平民百姓走主道,所以即使此刻道路中间空无一人,林再也不敢走中间,正想往道路左侧走去,却被宋预抓着肩膀给强行按到了道路中间。
“走。”宋预命令道。
谁的拳头硬听谁的,林再也不敢忤逆,规规矩矩地在主道上走着。
潮水般的目光朝林再身上涌去,有疑惑,有好奇,更多的还是震惊。
这个女子衣着朴素,也没有穿金戴银,一看就是小老百姓,怎么嫌自己命长去走主道的哦?
一个婆婆颤颤巍巍地走过来拉林再一把,“姑娘,那里走不得。”
“我没事的婆婆。”
林再将老婆婆送回左侧街道后,还是义无反顾地又走回了主道。
林再本想回头看宋预一眼,却看到了宋预身后跟着的无数官兵,数十人一排,一共有无数排,一眼望不到头,个个身穿盔甲,手持长/枪,在林再转头的瞬间,他们眼中的愤恨又加深了三分,个个都恨不得一枪结果了她。
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那画像中的女子,但所有人都不敢动手。
只因为她身后跟着的两个黑衣少年。
本来林再还很害怕,但一看到这么多人都想杀她,顿时觉得好玩了起来,冲身后跟着的无数官兵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
“好开心啊!”林再笑着说道,大摇大摆地在主道上走着。
越往前走,左右两侧的士兵就越密集,像排着队来迎接他们似的。
林再每前进一步,左右两边的士兵都会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等林再走过了,他们就会主动加入到林再身后的庞大队伍中去。
于是跟在林再身后的士兵越来越多,压迫感也越来越强。
旁边的小老百姓哪见过这种阵仗,纷纷跟避雨似的往两边的屋檐下躲去。
就在林再快要走到城门口的时候,身后有人拉长了声音通报:
“长公主驾到——”
士兵们一听到有人来给他们撑腰了,纷纷将道路让出来,整齐地排列左右,手中长/枪直立,直直敲地,发出整齐的“咚咚咚咚”的声音。
成千上万的长枪敲地,声音有排山倒海之势,一时间敲得地动山摇,声音直冲云霄,若是在战场上,大有震慑人心之意。
长公主的步辇停在林再的面前,轿帘拨开,唐娴踩着仆人的后背,从步辇上走了下来。
先前受的伤只简单处理了下,嘴角还有一片淤紫,但她的眼神依旧凌厉。
她强忍着怒气,对宋预行了一个礼。
宋预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并不回她,而是用下巴点了下身旁的林再。
唐娴只好咬牙切齿地又给林再行了个礼。
宋预这才十分满意地开口道:
“想必唐夫人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吧?”
唐娴攥紧拳头,闭了下眼算是回应。
“唐夫人也是识大体的人,不会为难我和我家夫人吧?”宋预故意问道。
唐娴的脸上已经开始抽搐了,想杀宋预的心就快藏不住了,但她还是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
“祝世子和世子妃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听此,林再突然想明白了。
宋预是荣州的世子,不管他是哪个亲王的儿子,只要是荣州的亲王,那自然是不能动的。
她也突然明白了,他们越是明目张胆地走在街上,就有越多的人知道他宋预在兖州城里。
这样的话,但凡他受一点伤害,兖州城都脱不了干系,那荣州那边就有理由打过来。
相反,如果他们偷偷摸摸,那唐夫人大可叫一些高手来暗杀他们,再抛尸野外,这样谁都怪不到兖州头上去。
怪不得他如此猖狂,原来是背后有国力强大的荣州撑腰。
要是林再身后有人撑腰,她能比他狂上十倍。
想到这,林再很自觉地挽起宋预的胳膊,下巴靠在宋预的肩上,装作世子妃的样子回道:
“谢长公主吉言。”
长公主拢手回礼。
宋预牵起林再的手,转身就欲离去,却又听到身后远远传来一声“留步——”
宋预和林再一起回头。
只见御街大道的尽头先是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而后才看到马上之人身穿铠甲,背悬披风,披风还在风中猎猎作响。
马儿载着人近了些,林再才看清,这个人浓眉大眼,高鼻梁,大嘴巴,下巴上还有一撮胡子,一身武夫打扮,但是望向她的眼神并不简单。
“姑娘可还记得我?”那人一下马就朝林再急急跑来,倒是看也不看一旁的唐娴一眼。
马儿喘着粗气,人也喘着粗气,林再看得有些晃了神。
“可我……”
“将军!”
那人说到一半,被唐娴打断,才望了唐娴一眼,说道:
“夫人竟也在此?”
原来这高头大马之人竟是唐娴的夫君卢飞鹏。
闻此,宋预将林再的手握紧了些,侧身上前一步,将林再护崽似的护在了身后。
“将军有何要对我家夫人说的?可让我代为传达,我家夫人认生。”
宋预一句“认生”,主动帮林再回答了将军的问题。
但将军并不相信,够着脖子往宋预身后的林再看去。
宋预“啪”的一声开扇,将扇子放在左肩,用扇面帮林再做遮挡。
将军则隔着扇面冲扇子背后的林再喊道:
“姑娘当真不记得我了?”
林再小心翼翼拨开扇子,躲在宋预肩后,只露出上半张脸,仔细端详了下,回道:
“小女从未见过将军。”
“可我还记得姑娘,三十年过去了,姑娘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点没变。”
林再的眼神滞了一下,回道:
“我今年十七。”
将军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旁的唐娴一把抓住手腕往回拽。
唐娴一边拽一边吩咐身边的士兵:
“将军中邪了,快来人把将军带回府里修养。”
将军一把甩开唐娴,回道:
“我没有中邪!”
“我只是想姑娘想得紧。”
“姑娘你带我走吧。”
一众士兵:……
本来林再还觉得将军是正常的,是唐娴在乱说,但听将军此言,再看将军迷瞪的双眼,怕不是真的中邪了吧。
林再拍了拍宋预肩膀,给他眼神示意,让他不用担心。
然后林再取出怀中的烟壶,放到将军鼻子下,轻声说道:
“将军闻一闻这个呢?”
将军很听林再的话,立马吸了吸鼻子,而后突然像触电般抖了一下,甩了甩脑袋,一脸困惑地看着唐娴,问道:
“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看来真的是中了水月阁的毒,在靠近将军的时候,林再嗅到了一丝牡丹的味道,所以下毒之人应该是牡丹。
这么说,牡丹还活着,甚至有可能还逃出了长策军的追捕。
牡丹逃走之后,只会去一个地方——水月阁。
去水月阁只有一个目的,告状——状告她林再没有完成任务。
而那个任务,就是杀自己的身侧之人。
林再回头看着宋预,多么美好的一个少年啊,他狂傲,他不羁,他蔑视天下所有人,兖州首富他说丢就丢,长策军大牢他想进就进,御街大道他想走就走。
甚至这座兖州城,若真是惹他不高兴了,他想打便能带着军队打过来。
这世间万物,他究竟在意什么呢?
究竟要用怎样的方法才能杀他呢?
或许,不杀他,也可以活下去吧。
毕竟他说,他身侧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你怎么了?”宋预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身侧。
身侧之人身上有淡淡的墨香传来,令人安心,那时,林再第一次起了背叛水月阁的心。
“姑娘……”
将军一喊她姑娘,她就头疼,怎么解了毒还缠着她啊。
林再回瞪他一眼,把将军吓得一愣,解释道:
“姑娘救了在下,在下理当备席款待姑娘才是。”
“不用了,兖州菜肴我家夫人吃不惯。”宋预代为回答。
“兖州的面食最为出名,那馒头也别处不同,我记得姑娘最喜欢吃馒头了,可否赏脸到府上一叙呢?”
宋预看了眼林再,笑里藏刀,他怎么知道你喜欢吃馒头?
林再看了眼宋预,笑得难堪,我也不知道啊。
林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吃馒头啊,她也是到了兖州城之后才发现这里的馒头确实挺好吃的。
吃得习惯,能顿顿吃,这就算喜欢吗?
身后的陈攀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怪不得总是能看到林再拿着俩大馒头啃,原来是真的喜欢吃馒头。
问题是,他都是现在才知道这件事的,那将军又是何时知道的呢?
唐娴也是满脸困惑,平日里将军大大咧咧惯了,有什么就吃什么,有什么就穿什么,从来不挑。自己不挑,自然也不会去记别人喜欢吃什么。
就连唐娴对绿豆糕过敏都不记得的人,居然记得一个小姑娘喜欢吃馒头。
在场的人,除了将军本人,宋预、林再、陈攀、唐娴几人都是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