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你若敢对我用老虎凳……”
林再双目圆睁，瞪着狱卒，发狠道：
“你、你的妻子、你的两个孩子、你的五个相好的，都不得好死。”
林再的眼眶通红，眼中似有地狱之火一般，下一秒就要将眼前满脸横肉的狱卒活活吞噬，又似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渊，一把将人拉入死亡之海。
狱卒被林再的眼神吓到，错愕道：
“你怎么知道我有两个孩子，五个相好的？”
“我不仅知道，我还要诅咒他们。”
“诅咒你断子绝孙，诅咒你的孩子幼年早夭，诅咒你相好的睡在他人之塌。”
林再眼睛半睁，眨也不眨，一字一字地说道，像被什么附身了一般，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诡异。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被审到一半的其他犯人都被林再吓到了，哀求道：
“求你把我的诅咒也加上吧……”
“诅咒他们这些人，下辈子……”
话还没说完，那人便断了气，血水连着口水从撕裂的嘴角流了下来，流到地上，融进地上的一滩乌黑的血水之中。
看来这个人死之前还被他们下了毒。
眼前能看见的刑具就已经填满了整个审讯厅，看不见的刑具还不知道有多少。
林再必须得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被唬住的狱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眼神求助其他狱卒。
其他狱卒暂时也不敢妄动，眼神瞟了眼盛着烧红烙铁的火盆。
林再说道：“若以此身葬火海，来世必在火光之中取你性命。”
几人又看向一旁的水盆，欲行残酷的水刑。
林再又道：“水处万物之所恶，今生若化作水中恶鬼，则世世代代无□□回，刚好可世世代代缠着你们寻仇。”
此时，一个暴脾气的狱卒被林再气得直接冲到刑架，抽了一把长鞭，趁林再开口之前猛地一挥鞭子。
“咻咻咻”几声，一一打在林再身上。
猝不及防的几鞭子打得林再左右摇晃，刚刚才养足的身子几欲倒下，但她既不吭声，也不躲避，而是任由他打着。
林再只是双眼无神地盯着这个狱卒。
盯着……
盯着……
直到狱卒起初还不屑的眼神逐渐被她吓得瞳孔一缩，林再才突然发出一声声狞笑。近乎发狂的笑声刺激着每一个人的耳膜，更有甚者，直接抱头蹲在地上。
只是这次，林再什么狠话都没有说，反而让打他的狱卒心里一阵发怵，逼问道：
“这次又会怎样？”
林再一言不发，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说啊！会怎样？”
又是一鞭。
林再还是不说。
人们对未知的恐惧远远比对已知的要害怕得多。
林再越是不说，狱卒越是害怕，手上的长鞭打得越是用力，打到最后林再站也站不稳了，倒在地上，也还是直挺挺地仰着脖子瞪着他。
自始自终林再就没有眨过一次眼。
似乎要将这个人的模样刻进骨子里，下辈子也不会放过。
狱卒被吓得根本不敢停下来，只能一鞭子一鞭子地抽下去……
“大林你说啊！你快说啊！”小赵被吓得在一旁一直大喊。
可林再偏偏就是不说，即使全身四肢百骸都被打得散架了，即使周身的痛楚已如巨兽般将她吞噬了，她也咬紧牙关，绝不松口。
只要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天就亮了。
只要天亮了，某人就会发现她不在了。
以他的本事，林再相信，最多一个时辰他就能找到长策军的大牢来。
只是这次，林再猜错了。
从知道林再被抓，到现在已经过去五个时辰了，可宋员外连书房的门都没有迈出去一步。
书房的灯亮了一夜，书房前的人影也伏案写写画画了一宿。
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院内的海棠被风吹落一地，太阳还未升起，便有雨淅淅沥沥落了下来。
淋了雨，伤口会更疼的吧。
林再整个人跟一具死尸一样倒在地上，右脸贴着冰冷的地面，听着大牢外的潺潺细雨，享受着片刻的幽静。
却也在这幽静之中听到几声零碎的脚步声，似轻功点地，又点在了人的肩上，接着又有人倒下的声音，长剑砍断锁链的声音，以及更加急促的脚步声。
林再知道，他来了。
“你笑什么？”刚才鞭打林再的狱卒问道。
“你不是问我，会怎样吗？”林再回道。
一开口，地下的碳屑、血渍与淤泥就混合着污水就流进了林再的嘴里，但林再并不起身，而是依旧趴在地上，头贴着地冲狱卒咧着嘴笑着。
“会怎样？”狱卒吓得站起来，走到林再身边问道。
林再又不开口了，只是笑，笑得人慎得慌。
“我问你会……”
狱卒的话才说到一半，正准备踩在林再头上的脚就被突然飞出来的飞镖扎了一刀。
狱卒疼得当场抱着脚大声哭嚎，又因为失去了一只脚做支撑，整个人倒在地上。又刚好倒在林再身边，一眼就看到林再那个诡异的咧嘴笑，狱卒整个人被吓得呜呜呀呀的乱嚎，一边嚎一边哭还一边双手抓地往远处爬，却被林再一手抓着大腿给拽了回来。
回头又见林再正狞笑看着他。
狱卒哭得更大声了。
其他狱卒见此正觉得奇怪，正准备起身过来查看时，却又被暗处接连使出的飞镖一一击中。
一镖封喉，所有的狱卒都死在了原处，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最后一刻的惊愕。
“慢着——不要杀他。”林再突然制止道。
左手已经使不上力了，林再只能用右手撑着，先支起上半身，然后在赶来的小赵的帮助下，整个人才站了起来。
“你过来。”林再冲着门后指使道。
然而门后并没有什么反应。
“你都敢来救我了，还不敢见我吗？”
门后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大林，你是不是……”
“你闭嘴！”
被林再威严的语气震慑住了，小赵只能乖乖闭嘴，和林再一样，也朝大门处望去。
望着望着，那生锈的大门似乎真的动了动，而后，门被推开，从门后走出几个黑衣蒙面人。个个身高八尺有余，皆手握长剑，以一种防御的握剑方式跟在为首的黑衣人身后。
为首的黑衣人比身后的四个黑衣人要矮上几分，墨绿发带，马尾高悬，左右两撇细碎的刘海。剑眉之下，是一双似怒非怒的如寂夜寒星般的眼睛。这双眼睛，在看见浑身是血的林再时，多了几分动怒的迹象，只不过被他浓密睫毛投下的厚厚阴影所遮掩。
林再一眼就看出为首的黑衣人不过十五六岁，顿时脸上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林再一发笑，小赵就害怕，要说什么快说啊，就这么盯着救我们的人看是个什么意思啊？
黑衣人也是，救了人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看着林再。
你们是在用眼神打架吗？
小赵急得，拉着林再就要走，林再偏不动，冲为首的黑衣人说道：
“你又来晚了。”
“姑娘何出此言？在下与姑娘不过初次相见，何来“又”字？”
黑衣人一开口便是清清朗朗的少年音，如珠玉落盘。
“在下是来救……”
为首的黑衣少年顿了下，随意抓起一个旁边被拷打得晕过去的犯人，说道：
“在下是来救他的……”
黑衣少年扛起犯人就准备走。
“等一下——”林再叫道。
黑衣少年停了下来。
林再又给小赵眼神示意，要小赵把他扶到那个刚才打她的狱卒身边。
刚刚如果不是林再出言打断，这个狱卒早就被黑衣少年的飞镖给杀死了。
当然，林再让他活到现在，自然不是为了让他好过的。
“你不是问我，会怎样吗？”
林再一脚踩到狱卒的脸上，又将脚往右挪了半分，让脚能更多的踩到狱卒的鼻子和嘴巴，让他也尝尝混合着碳屑、血渍与淤泥的污水灌入鼻腔的感觉。
踩够了，林再才把脚落到狱卒的耳朵附近，然后半低下身，咧嘴笑道：
“也不会怎么样。”
听此，狱卒紧绷着的心放松了，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从眼神里可以看出，似乎在说着“求饶”“多谢”之类的话语。
“只不过五马分尸！身首异处！天各一方！罢了。”
林再大声说道，随即又踩到狱卒身上。
这是最后一脚了。
接下来等待狱卒的，则是五马分尸，身首异处，天各一方。
虽然林再已经没有力气了，但她知道自然会有人帮她。
林再回头看向为首的黑衣少年，冲黑衣少年露出一个难得真心的笑容。
今夜，她笑了太多次了，有讥笑、讽笑、大笑、狂笑、咧嘴笑，全是为了活下去装出来的笑容，唯独看到黑衣少年郎的那一刻，她是发自内心的笑了，那是一种不加掩饰的释然与轻松之笑，更是对黑衣少年郎的信任之笑。
虽然这个黑衣少年说并不认识她，但是她知道，他就是他。
哪怕他身上用了很多烈性气味做遮掩，但她在倒下前一刻，还是用仅剩的意识，在他身上分辨出了用平窑茶盏泡过的茶水的味道，用贵比黄金的青州墨条研出的墨汁的味道，以及最关键的，是易容之术中必不可少的鱼胶的味道。
声音、相貌、眼神都可以骗人，唯独气味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