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花魁既定,谁还会在意那区区一千金的去向。
宋员外问出此话后引得哄堂大笑,都说他失了格局。
毕竟这一千金也左右不了定局。
宋员外不急不恼,给老鸨眼神示意,让她公布。
“这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公子,把这一千金投给的是……”
老鸨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说啊。”
“快说啊。”
底下众人都催促着。
老鸨并不是故意卖关子,而是字条上的名字和当初给她说的不一样。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根据字条来,还是根据口头约定来。
毕竟这一千金不是小数,万一投错了人不认账怎么办。
“这一千金投给的是……”
老鸨走到角落,抓起那个正神游物外的小姑娘的手腕。
“林再。”
——
杨柳岸总共有五层楼,一楼卖艺,二楼唱戏,都是给普通的客人准备的。
三楼地字号,招待稍微显贵的或者有朝廷身份的客人。
四楼天字号,非富埒王侯不可入住。
所以刘炳廷再怎么有钱,最多也只能在三楼挥霍。
林再将她的目标锁定在了三楼。
正思考着如何勾搭上能入住地字号的客人时,手腕却被人一把抓起。
林再只能迎合着老鸨,一脸陪笑,打量着目前的情况。
只见梨涡女子笑着走到她身边,张开双手轻轻抱住了她。
林再只觉得软香在怀,耳畔听得一软糯之声:
“恭喜你啦,小花妖。”
这一声小花妖尾音轻颤,叫得极娇极媚,听得林再耳朵酥酥麻麻的,有如雷击。
——
“我说宋员外啊,你可真是精明。”
“上台之前说要投给阿离,结果字条上又写着林再。”
“当时可真把我吓得不轻啊。”
老鸨埋怨着,推开哄哄闹闹的人群,把宋员外接引上了四楼。
“还好我反应快,心想,宋员外是做大事的人,肯定跟我们常人想的不一样。”
“我若是把那一千投给了阿离,那阿离始终都是第二,这样你就只能得到阿离一个人。”
“但是我若投给了林再,那林再可以一跃成为花妖,这样员外你呀,又能多得一个人。”
“现在好了,花史是你的,花妖也是你的。”
说完,两人已经到了四楼的分叉路口。
往左走是阿离,往右走是林再。
见宋远有些许迟疑,老鸨不怀好意地贴着宋员外的耳朵笑道:
“不如将她二人叫到一处,共同服侍员外?”
宋员外是见惯风月场的人,听此也不恼,淡淡回了句:
“那不如把牡丹姑娘也叫上,如何?”
一听牡丹姑娘,老鸨立马就正经了起来。
“牡丹姑娘已经服侍王公子去了,现在叫来的话,不太好吧,不如明晚?”
“难道本员外会稀罕一个青楼女子?”
宋员外“啪”的一声合上折扇,头也不回,负手往左侧楼梯走去。
此时,右侧房间里的林再正忙着将裁减下来的布条拧紧,打结,再串联起来,形成一个简易的绳子。
林再大步迈着步子,丈量绳子的长度。
一步,两步,三步……
林再最后一个大步,刚好踏到门口,还未站稳,只听得“吱呀”一声,门突然开了。
林再一个不注意就与穿堂风以及淡淡的茶香撞了个满怀。
似乎跌入了某个结实的胸膛,耳侧是他近在咫尺的鼻息,温热而又均匀,吹得她脖子痒痒的。
腰被人轻轻揽着,稍加用力,背后一紧,林再往后一倒,再回来半分,整个人就站了起来。
“怎么?还有点舍不得?”
宋员外这调戏似的语气,吓得林再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大半。
“你怎么在这里?”
林再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一把把宋员外拉进屋子。
宋员外自觉地拿起茶壶,往杯子里添了一碗茶,轻嗅茶香,一脸恬然自得地看着忙碌的林再。
“你怎么不继续问了?”
“我就算是个傻子都看懂了。”
林再没好气地说道。
“你为什么要给我花钱?一千金啊?都够赎多少块棺材板了!”
“我看你面前的竹筒空空的,有点可怜,所以就自作主张帮你投了一千。”
“自作主张?”
宋员外点头,得意地笑道:
“现在,除了胭脂,棺材外,你又欠了我一千金。”
“你……”
宋员外用扇子将林再的手指推开,说道:
“我宋某人可不是谁的账都赊。”
“记住了,你欠我的。”
“胭脂,棺材,千金,一样都不能少。”
——
夜已三更,杨柳岸里仍笙歌连连,曼舞不断,好生热闹,而天字号的某一房间却静悄悄。
林再把做好的绳子一头捆在柱子上,一头系在自己身上。
用力拽了两下,没散。
质量还算过关。
林再爬上窗户,两手抓紧麻绳,双脚蹬着墙壁,一点一点往下放。
放到三楼的窗户口时,她拽着绳子往墙上一蹬,整个人被甩到了半空中,而后又弹了回来。
只见她双脚并拢,直直冲破窗户,整个人滚了进去。
刚摸黑站起来,就感觉身后悄悄跟了一人。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宋员外。
宋员外吹亮火折子,一一点亮房间里的蜡烛。
两人在房间里四处翻了翻,一无所获。
“你确定这是刘炳廷的房间?”宋员外问道。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挑楼上那间房?”
“就楼上那间房都是我好不容易跟阿离换来的呢?”
林再没好气地说道。
“阿离?”宋员外故意好奇道。
“就是那个得了第二的姑娘,笑起来两个梨涡,可漂亮了。”林再解释道。
“你说的可是她。”
宋员外指着屏风说道。
只见屏风之后一娉娉袅袅女子缓步向他们走来,待走近了,才缓缓开口道:
“你好呀,小花妖。”
借着烛光,林再才看清,这正是那梨涡姑娘。
“阿离!?”
林再又惊又喜,忽然反应过来,问道:
“你是宋员外的人?”
阿离轻轻点头,头上步摇随之一晃,显得整个人娴静婉约而又不失生气。
“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可惜了,落在宋员外手里。”
“宋员外待我很好的。”阿离解释道。
“当然了,你是漂亮女子,谁会对漂亮女子不好呢?”
末了,林再又在心里腹诽:
像我这样的女子就只会被压迫。
阿离没有听到,径直走到宋员外身边,问道:
“我还以为公子今夜不会过来呢?”
宋员外瞟了一眼林再,说道:
“她做那个绳子,花了太多时间。”
“我说的是花魁大赛。”阿离解释道。
“来了也没什么用,又没能让你拿到花魁。”宋员外回道。
“公子何出此言?公子三句话,一张字条,就将牡丹姐姐的身价抬到了万金,牡丹姐姐还说有机会了要好好谢过公子呢。”
“没被王公子选中,是阿离不争气。”
公子。
牡丹姐姐。
王公子。
阿离。
林再在脑子里将这几人的关系捋了捋,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大概推测出了个一二。
“所以说,员外,阿离,牡丹,还有老鸨,你们几个人是一伙的。”
“你们几个人合起伙来抬高牡丹的身价,骗王公子的钱。”
“公子难道没有跟你说吗?”阿离困惑地问道。
林再摇头。
怪不得阿离会冲她微笑。
怪不得阿离会叫她小花妖。
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只有她一个人跟个傻子一样,被人当猴耍。
林再狠狠地剜了宋员外一眼,想打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公子待你也极好呀。”阿离在一旁解释道。
哪里好了。
“你看你参加这个花魁大赛,若不是公子为你投钱,你今夜还不知陪在谁人身侧呢?。”
那钱最后还不是记自己账上。
“公子还陪你一起做绳子,陪你一起从窗户进来。”
并没有。
他只是一边睡自己的大觉,一边又要求她天亮之前必须进到刘炳廷的房间。
“说够了没有。”
“我耳朵疼。”宋员外打断道。
“刘炳廷除了这个房间,有没有在其他房间住过?”
“他几乎一天换一个房间,只有这个房间是住得最久的。另外还有一间,只不过没有住人,他自己也没有去过,而且那个房间一直被封着。”
“被封着?为什么?”
“他下令封的。”
“他说他愿意付一日一金的租金,前提是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在哪?”
——
刘炳廷让人封住的那个房间,准确来说,是个地窖,就在杨柳岸的后院。
为了表示诚意,老鸨在刘炳廷付定金的那天,就让人在地窖的木板上面贴了封条。
刘炳廷付了七金,说那是一个月的定金,一个月后他会直接补上三十金,表示感谢。
林再他们三人赶到地窖的时候,地窖上的封条早已七零八落,只剩半截贴在木板上,像芦苇一样随风飘荡。
阿离提着灯笼在地窖的四周寻找碎片。
林再和宋员外则下到地窖里面去查看。
刚下到地窖,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就冲进了鼻腔。
那是一种奇臭无比,又混合着一些的血腥的味道,其中又夹杂着类似鼻涕、粪坑、臭鸡蛋之类让人作呕的味道。
又往里走了几步,血腥味更重了,就像有血直接洒在了脸上。
林再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味道,停下脚步,扯了扯宋员外的衣角。
宋员外不明所以地回头看着她。
宋员外的眼里闪烁着烛火的光芒,烛光将他的轮廓勾勒成温柔的模样,连带着语气里都有了几分关切的意味。
“嗯?怎么了?”他问。
林再一瞬间有些恍惚,虽然很讨厌他,但当下他一瞬的温柔,也足以让她动了恻隐之心。
“宋员外你家缠万贯,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这种粗活还是让我来吧。”
宋员外好像明白过来什么似的,冲着林再微微一笑,拉过她冰冷的小手,放到自己温热的掌心,说道:
“你要是摸一摸我手上的茧子,就不会这样说了。”
见她眼里似乎仍不放心,宋员外不以为然地说道:
“不就是死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宋某人什么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