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第三十章

    在积雪中行了整整三日，才能在有青绿草色的大河之畔停留。

    垂颈的马儿流连在草地上，面色有些灰败的士兵从听到消息的喜悦中很快地安静下来，皆都充分地享用着这短暂的闲暇。

    晴雪耀眼，莫桑景登上小坡遮额远望，虽确信方向未错，然而却不知雪中所行是哪条道路……几日来路上无人，天宇间唯有风雪丝丝降落，行军真是尝尽寂寞，最苦的却在于没有熟悉当地的人可以征询路况，作为指挥的她在与两位部将商量过之后，也不免在做下的决定之背后掩有微微的焦躁不安。

    眼前一片空芜，视线所极，才有点点的平丘。

    好在雪停了，线方的书信也该传来了。

    如今悬在心头的隐忧，大莫过于洋河一役的结果。

    大军再次启行后的午后，莫桑景接到了两天前书写的信件，里面简短之至，只有战败的消息。

    莫桑景深深读到了汪仲年的颓唐。

    而她们离齐溲之左的卧窟府（地图上齐溲右近）不远了。

    莫桑景不久后下令做最后一次战前扎营，接下来她们将一鼓作气赶赴战场。

    在停留时机莫桑景又组织了部员共同议事。与前不同的是她缩小了对于品级的限制，以至于参加的人数在两百名左右。

    邦季一方的士气太盛，军中受其影响不浅，这是召集更多人参加议事的最重要原因，毕竟鼓励带动士兵的话还是要靠距离她们较近的人。莫桑景很清楚人心关系战局匪浅，一个处理不好将呈覆水难收之势。她不希望连日赶路的疲乏麻痹了她们的感知，使禹国的士兵对翻越齐溲的“天人”产生过大的卑怯，又对战局的不利倾斜产生什么强烈的低落。

    莫桑景心中诸多考量，有的只是空空地悬着，有的则是亟待实施又苦于其中的不确定性，末了心思竟转到个人情感上来。

    廖怀石……他，是否两指按着地图上她所在的位置摩挲，时不时地要凝视呢？还是心已清如冰雪，并不露痴态，唯有一点叹息和挂虑牵在心头迟迟不能去呢？

    在想象之中莫桑景找到了一丝慰藉，同时心头凸跳起一种无可奈何的情绪。

    至于那封信……竟不知在哪一个时机能落笔了。

    莫桑景依旧爱登高俯视逶迤的兵群。

    天色已暗，大风中的军旗不住晃动，却又沉重乌黑地像个铁块，其上隐隐的金红纹更散发出一股浓重的气味来。

    坡势而下，地面起伏不大，却并不肯放弃变动，层叠推隆，带给人无限感触。

    莫桑景仰望穹宇之际，有人从后悄声道:“将军看此刻图景，有诗要作吗？”

    莫桑景听出无穷的戏谑意味来，仍是以清淡稳定的语音道:“无。”

    “哦。”那人自叹一声:“齐某也想到这坡上来观景……就怕将军有雅兴造诗，那么打扰了您不好。”

    莫桑景心想但没有见过没有引见或出了突发事件就往所谓“将军”身边凑的。然而她言“观景”，诚然朔方之景人人可观，又不必独独将军据于高处。

    莫桑景道:“难道只我一人在上头便算人多了？你来观景便来，无须烦忧其他。”

    背后轻笑:“是，将军。”

    “姓齐，是齐……”

    “齐澹心，将军。”

    “我有见过你一次，看来你在军中人缘不错，那么稳住、好好干吧。”

    身后人有些发愣——“是。”

    “我先下去了，这处绝佳的观景点……就暂且交给你一个人了。”微微含笑说完。

    齐澹心便见她步伐坚稳地下到军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