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第八章朱船坊之塔
在衮州事变升级之后,不少人开始重新考虑对待央川瓦温一行叛党的态度……与此同时,她们发现,衮州后方威胁显露——邦季从来不是易与之辈。
商量了很久,满足大多数人心意的举措迟迟没有出现,日渐向暑时只见汪仲年气急败坏却无计可施,央川日益稳固而邦季摩拳擦掌。
可京都遥远,人们的生活还是没怎么变化。
起居、行与食、停与游,皆都如故。
到了立夏节,便依旧地庆祝欢活。
午间并有月上时刻,蒲扇与香酒,绿藤或是浓阴之下,依旧地闲话,只是,这话题之一便不能改变的是衮州一事了。
莫桑景虽无人可闲谈,练武、行棋或是书书画画,除了第一项外,其余附庸风雅平安度日也就是了。
这一日有一个水榭游园会,京都士、卿共同参与,是年轻男女互诉同情的好机会。
这些活动本身都是政治活动,但不能很严肃地确定一些什么,自以为商定了的事不一定会被遵守,优柔寡断吊人不浅,高等人士对它也就失去了兴趣,然而家中小辈却孜孜地参与,美其名曰“替母躬行”。
莫桑景受邀,祝长都来找她的时候,她说不想去,然而祝长都同莫烛宇去了,面容极喜。莫桑景如果视力不差,也该知道这祝长都是对她弟弟有点儿旁的意思,她不由回想祝长都前些天殷勤的态度是不是也是为此……
可没办法,大姐二姐均不在府中,她又不想去,除了莫烛宇以外,家中的男儿只有年仅九岁的莫烛纶了。莫桑景心道这次就算了。
不过也因此,有点儿坐不住了。
她心欲到外一走,也无需下人陪伴,只一件极薄的衫子外套了一件淡紫的披衣,嫌热,就架了一顶轻帽,带了银两和一方朱红小印,慢慢地从小门踱出府去,绕着人家墙根儿往外去。
太阳时出时隐,威力不小,莫桑景偶尔要将人家担里东西看得清楚些,也还要眯个眼。好在有风,不算十分闷热。
她顺着人流转了一圈儿,愈发现自己是个无事闲人。
心思几转,想遍了能做的事,最终却都缺乏热情。
抬起眼时发现自己已经自觉地走到了自家绸缎业“乌域坊”的门前,莫桑景暗想:是了,今天干脆就去账房吧。
在进门之前她先朝隔壁看了一眼——颇久未来这里开了一家新店。
她记得原先是一家珠玉店,现在是什么?
……没看出来,雕花门有数层,莫桑景望不进去,转而看门匾——“朱船坊”。
她到乌域里去,先和掌柜一起坐着吃了茶,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到账房去,和曹姨打了招呼,用一壶茶,对着算盘和账单坐了一天。
出来时夕阳在天,莫桑景顿觉舒爽,街市上的余热合着有韵的人声,她只觉的适宜的温暖。
这里是坝上街,街道景光入一诗人之诗,一下闻名于外,人们也便采择诗中“坝上”一词作为新名。
莫桑景站了有一会儿,正要离开时,却被人叫住了。
人从朱船坊出来,莫桑景想起自己进出都在人家门前立着,似乎不大合适。
可对方却不是此意,那是个在坊中做事的人的模样,客气地向莫桑景道:“小姐,不知您是否有空,我家掌柜想请您去里头一叙。”
莫桑景一看天色,也不惧稍晚:“请。”
到里头去才发现这是家木材店——进一步说是木雕店,把各种珍稀木材做成了工艺品出售。
故而在门口看到的雕花门层层叠叠,其实那既是装饰,也是在做招牌。
和乌域坊一样,朱船的房屋后面有一块庭院,使干活的人们能在午间来这里稍事休整。
莫桑景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为绿树所挡,慢慢走近了才能看到她的全身,那是个瘦削谦虚的人,手挨着茶盘,等她坐在石椅上了才轻轻地致以问候:“姑娘,您认得我吗?”
莫桑景经她这么一问,疑惑着看着她的面庞,确信这不是哪一个她认识的人。
那人微微一笑,低头侧过腿来,用手指指了指其中一只。
莫桑景忽然想到,两手托在石案上道:“那日,我醉酒,撞见的你?”
那人开始述说:“我从生下来左腿就不大好,一个人时爱往角角落落里走,却是不大想叫人看见的。那天也是,或者姑娘也是想小憩一会儿却不想叫人看见,我的行为是为冲撞,并且看您将醒,匆匆地躲开,恐怕让您稍有误会,事后我觉自己全无修养,很是遗憾……晨时就看见了您,不想错过道歉的机会,方才才会请阿七唤您过来。”
莫桑景点头:“我没有在意,不过能借此和您相识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那人一笑,莫桑景又道:“还未请问您的姓名,在下秋梓。”(秋梓是为假名,然为莫桑景真字,此字为其自取,待成年之后便会使用。)
“啊,在下梁文溪。”
莫桑景道:“我虽不懂木刻,也爱木质清洁,衍人性情,梁君营于此必是精于此,令人敬佩。”
“谬赞了,”梁文溪接言:“深山采择,辛苦尽在旁人,我不过是做着展示的活,依以糊口。”
莫桑景微笑,对着围墙边缘水岸之一塔道:“却未想到此处小塔是坊中物,在外头还以为是坝旁海子的一景。”
那塔共有三层,极其精小就在朱船坊围墙边与坝与水紧邻处,距她们不过五丈,引起了莫桑景的注意。
梁文溪一怔,解释道:“这是木材的贮存处,人不常过,所以比较安全。”
莫桑景看阳光正垂塔中央,点滴晶亮从塔围露出,悉入眼帘,不由侧头微笑了一下。
她有心离去,梁文溪也不擅留客,接下来她们随随便便闲聊两句,莫桑景即起身,告辞离开。
回到家中,晚饭正布好,不得不陪伴母父直到饭毕,以后自然是将衮州事做座上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