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第七章衮变
庆利十九年春末，三月廿九日，衮路事变。
当天清晨，在森林木屋里宿了一夜的猎人沃达舒准备回家，却发现自己再也走不进衮路小城的城门……不止关闭城门，持械肃立的士兵甚至围在了护城河的一侧，禁止行人出行，监视街道一举一动。
衮路率下六府及其附属两府从路府总节汪仲年确立的那一时起就是比较特殊的一个地区。
它位于禹国西北边疆地区，与政治对立国邦季以碗青大草原相隔，是禹国处理领土威胁的攻防要地。
历史上邦季骑兵经常拍马向南，侵略衮路地区，而衮路牧民组织相对松散，遇到这种情况难以相互支援，经常在这过程中丢失牲畜和财产，严重的甚至在冲突中失去性命。
因为这特殊的生产状况，再加上中央给予的照顾太少，牧民不能忍受经常受虐，久而久之集结了可以与正规骑兵抵抗的力量，在与邦季的对抗中也能扳回一成，减少损失。
二十年前的那场大乱，衮路牧民作为衮路的军事力量也出现在了兴风卷浪的舞台上。
但是牧民缺乏核心组织力，需要一个有勇有谋的人物作为领袖就变得越来越迫切……一个走出草原参军，之后又回归的瓦温人在一些同样有意于做领袖的人中占了上风，她就是央川瓦温，光荣领导草原牧民，在当时纷乱的局势中成为了一股重要的力量。
然而动乱非常，互相的进攻和削食也只有更加激烈。
因参兵时与汪仲年的私交，并战斗变得越来越艰难，损失越来越惨重的客观因素，央川与汪仲年实行军事合并，团结起来的力量威势巨大，直接使得和平局面奠定时，她们便成为了衮路及其周边地区最出色的统率。
然而汪在军队中更加有威望，人脉也更广，在中央一级会议的选拔中汪仲年成了以上所言一路共八府的路府总节，而央川是为她底下的一把手。
更临近碗青大草原的两府被汪仲年事实上划分给央川，她以为她应当可以满意了。
但满意的其实只是牧民，她们放下武器，重操牧业，发现“军事同责”的法令更为清晰地规整了边境关系，邦季反而安静了……
央川瓦温参军时受到汪不少的优待，是服气她的，甚至感谢她的，所以后来对方请求联兵她也热络地答应了。
但是，汪仲年渐渐地老迈了……她们之间有分歧，而她认为汪是无理的，人老了就越来越无理，不果断而爱面子，浪费却无效……但这尚为小事，央川绝对不能容忍的是汪仲年想让她的女儿来接任她，而不是她央川瓦温！
没有尝过当年腥风血雨，被她老子护在深宅大院里的小犊子！……可笑之极。
牧民的力量已被剔除出去，央川顶多遗憾，然而在长久的岁月里她已有了自己的护卫圈，这些人信服她，并且也认为汪仲年已颓老……甚至央川管理过的影人部队里都有人因她反戈……与汪仲年对峙两立并非不可，使汪仲年尊威不再并非不可。
兵变正为应理，如此方决心头苦恨。
汪仲年在寅时中为书信官叫醒，随后拜访的是一个个府、县长官。
她们其中有人的衣服上刀痕俨然。
汪仲年怒在心头，央川作为两府府节手里有兵她知道，但没想到实际数量和她想的相差如此之多，反心已不在一日两日……
当初予她两府是为坚稳边疆，并且她本身就是草原人不是吗？该当回归故里，有喜无悲呀。她自以待她不薄。
军队分布的不均是确然的，府节中有有功但她并不信任之人，并且她重点在抵挡更南方的聂、御两路。
这就被央川钻到了大空子，她重点攻击军备薄弱的府地。
地方长官有些应风而降，就此成为央川下属，有些在夜巡部队通报之前，就被刺客斩杀在床帏间……
不得不说这次兵变因其突然，而格外有效。
真正发挥到效用的反抗力量太有限了，然而也都被包抄而来的央川军队制服。
人们尚在梦中时，不知街道上已经换了一批人掌权。
汪仲年怒在心头，却也没失了冷静，消息传来时央川已经将近吞下一个府了，却还在向南进攻。
她心道“孺子鲁莽”，贪心太大恐怕吞咽不下。
在部将面前，首先她下令从本地铺陈开警戒圈，向前沿包围，等央川再进个百十里，就会发现她的面前全是严阵以待的兵马了。
并且她相信这样快节奏的进攻，在沦陷区的部署一定很不充分，这些地方易被夺回，以后成为夹攻之势的话更会加速央川的灭亡……
然而不得不说这么一次内部叛乱使她脸上无光。汪仲年修书一封，口吻沉痛。这等事先声夺人最好，她有意丑化央川的行径，并且希望求得外援，但是信件投给谁是一个问题。
投给所有总节包括庆利帝的话，实际上会被看为是低人一头……
投给个别总节的话，周边的聂、御自然不行，但她们的冲突并不是明面上的事，投远了会留下话柄是无疑的。
只能投给庆利帝了吧……汪仲年这样想着。
央川军队快速挺进，行动高调，使周边的府县亦已得知变情，承报向上。
这样一来，上下同步，举凡禹国都在议论着同样一件事。
各位路府总节均皆派代表上京，共商衮州安定一事。
她们主要有几种意见:一:斩央川，助汪仲年。二:使八府一分为二，两人共治。三:斩央川，废汪仲年，重设总节之位。
表达了她们各自的利益追求。
在路府内掌权人的代换并没有鲜明的规定——不像皇家一样以“受命于天”威镇四方，世袭当然也——目前进行过代换的地区，也只有功臣代换与嫡女代换两种类型，选择主要是看建立府节之始的势力分布。
前者是温和平静，后者则需其本家拥有绝对的掌控力，曾经的伙伴注定不能一直那么安生，因此显得不那么光明。
影人在总节手下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也就可见一斑。权力的代换似乎从来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在代换中生乱，这是第一次。
半月前汪仲年为嫡女汪雅君举办了成人礼，大有交权之势。认识深刻的人们早已心有打算，只是没想到会杀出一个央川瓦温——说实话，她的名字没有太多人知道，并且先名后址的构成不怎么讨中原人欢喜。更别说，她做的是一件颇危险的事，几乎挑动了全禹国最高统治者的神经……
要杀央川的人在多数，她们讨厌来自于自己下方的威胁那是当然的。要求并存的多是抱了削弱的心思。要求一废一杀的则更狠一点，或者很想在新一任总节的代换中留下自己的印记。
京城商量得不可开交，庆利帝倒很为汪仲年的行为感动——她特发昭令大肆说明路府的独立性，并说汪总节向她投信是多么地交心于她……不过是插手的前奏，然而别人对此确实无可厚非。
总节的声音哄闹且响亮，却无法有更多的动作，毕竟当初严格规定各地是完全独立，未经该总节允许或者共同会议通过无法派兵插足。
庆利帝当前并没有运用信件在焦灼的情势中做点改变的意思，反而表现得十分沉稳。
京城的空气都灼热起来的时候……远方传来了新的消息。
原来衮州三日遇雨，因地形崎岖行兵困难，汪仲年前后包抄的计划就此落空，而央川拥有了军队整形的时间，对后方土地拥有了坚实的占领。
等双方部将面对面对峙之时，西北八府近乎四四两分之势。
举国为此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