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陨天咒术
鸾歌迷迷糊糊间,听到娘在喊她,轻轻撩动她耳畔的碎发,别到鬓角两侧。好生奇怪,鸾歌明明意志是清醒的,可整个身子却动弹不得,发不得声,也睁不开眼睛。
她耳旁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是娘:“师兄,你先设法将岛上的防护网修补起来,鸾歌这儿我来照顾,她这个身子骨,今日见识了蝙蝠阵的威力,一时半会还醒不了。”
娘趁着师父修补防护网的功夫,把五长老将魔族引来岛上,又带着魔族突破岛上层层防卫、黑蝙蝠群如何偷袭她的故事细细说来。
鸾歌又听得异常熟悉的男声,她旋即听出来是师父的声音:“怪我,早该察觉五师弟心里的不满。他这个人,早就厌倦了岛上的平静,硬要去追随魔族去要外面的那些热闹,也罢,随他去外头凑凑热闹,才知道岛上平静的可贵。只是——”
娘的声音变得急促,忙接话道:“只是,你担心鸾儿身上的陨天咒发作了?”
师父轻轻叹息一声,呼吸间这低落的情绪也传染了凉秋。鸾歌的耳朵突然敏感了起来,她不想错过接下来对话的每个字。
师父似乎忧心忡忡,心里挂着说不出口的秘密:“我怕那群黑蝙蝠的戾气激发了鸾儿身上的陨天咒。师妹,今日要是你不及时唤我,恐怕整个碧落谷都会鸾儿被血洗。比起这群小魔进犯还要棘手得多。”
“她来找这里找你,我也是始料未及,”鸾歌察觉到凉秋似乎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凉秋的声音略带愧疚,“也真的难为她了,小时候那么机灵的小孩儿,愣是被我们压着——成了这岛上最不学无术的小孩儿。想当年,这孩子还不会走路的时候,我们就封印住她身上的经络,不让她学灵术,只叫她念书清心,给她创造无忧无虑的环境,不过是想让她快乐一生,远离那些刺激,好抑制住陨天咒的威力。”
师父咳了咳,哑声道:“今日实在百密一疏,日后断不可叫她再靠近魔族。也断不可让她知道陨天咒的事。”
师父话音未落,鸾歌听见娘噔地一下坐了起来,朝着师父的方向奔了过去:“师兄,你吐血了?”
“不碍事,我这几个月在这里修补星石,着实耗费了些力气,方才反应大,不过是运灵力着急了些,休息片刻便好,”师父运气让经脉运行地更平稳些,“五师弟引来了这群魔族,我方才瞧见他们的阵法,还真是似曾相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们的黑蝙蝠阵,就是那个人手下的得意之作。”
“那个人?”娘有些摸不着头脑,思忖了一阵,犹犹豫豫道,“师兄你是说寒幽王的手下?可是,寒幽王几百年前已经被上神银烛封印在魔域,这么久过去了,怎么会重现天日?”
鸾歌听见师父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前几月,我察觉到岛上的星石出现异动,星石的能量也比寻常日子消耗地快多了。我当时想不明白原因,如今看来,倒有可能是寒幽王手里的聚星盘在招引散落四海的星石,也包括我们岛上的这颗。”
凉秋顺着岛主的话往下猜测,“难道此次魔族进犯,是要打岛上星石的主意?”
“有这个可能,”师父猜测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流波岛可就腹背受敌了。”
“师兄……”
“师妹你别担心,这几个月我将三成的灵力输给了星石,想来接下来一段时间,星石供给给岛屿的能量也是够的,”师父安慰道,“流波岛凌于空中,靠的就是这颗星石,你放心,我是不会让咱们的家跌落东海的。”
鸾歌拼了命想要醒来,但她的整个灵魂却像是被封印在了身体了,动弹不得。她听见娘说:“师兄,你别担心鸾儿听见。她这个身子骨,今天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一时半会醒不来。”
“师妹,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务必看好鸾儿,别让她乱跑。”
“自然。”
鸾歌醒来的那一刻,面前闪过一灯公公额上深一道浅一道的皱纹,他手里还拿着个大白陶瓷勺子凑在她的嘴前,磕到了她的门牙。
鸾歌一惊,往一侧滚了滚,又撞到了软软糯糯的一团,她眼睛还没睁利索,吓得缩到了一个小角落里,像一只逃难不成功的可怜土拨鼠。
她稍稍冷静,才看清楚一灯公公手里的药碗。他麻利地把碗往旁边一搁,欣然道:“丫头啊,你都昏睡三天了,终于醒了,可把我老头子吓坏了。”
“那魔族呢,四长老和我娘都怎么样了?”鸾歌揪着一灯公公追问道。
“他们都好,就是受了点小伤,比你好得还快些,”一灯公公拿起来发烫的药碗,小心吹了吹,递到了鸾歌嘴边,“还得亏你找到了你们岛主,及时把岛上防护网上的破洞给修复了,再加上你四师叔跟那一拨魔族拼死一战,才把他们堵在了岛外。此时此刻,有你师父坐镇,谁敢贸然进犯。”
鸾歌的心这才落了地。她顺手指着睡在她旁边,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的一坨软物,问道:“公公,那个软东西是什么?”
“丫头,才几日不见,你就不认识无年了?”
“什么,”鸾歌吓得又往回一缩,把棉被裹在身上,伸出一只手发抖地指着无年,“这三天我都跟他睡在一张床上?”
“不然呢,你们俩都病的这么重,我把你们放在一块,这才好照顾啊。”
鸾歌用脚掀开了无年的一层被子,里头还盖着一层被子。不过好歹无年的头脸都露出来了,他还是三天前那副病殃殃的样子,只是嘴巴上的血色多了些,不再像个白无常似得,脸煞白煞白的。
鸾歌她一口一口喝着一灯公公喂到嘴里的药,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抱怨药的苦味,而是眼神放空,在脑海里一直循环播放着师父那段“陨天咒”的故事。她朝着无年望了一样,见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在鼻翼两侧微微翕动着,心里便有了主意。
“无年这三天醒了吗,公公?”
“比你醒得早些,不过他的伤可比你重多了,需要好好修养才是,”一灯公公哄着鸾歌道,“你也是,这几日别逞强起来,给我待在屋子里好好喝药休息。”
鸾歌听着,一把拿过来药碗“吨吨吨”给自己灌了下去,唯唯诺诺地点了头,说自己困了要睡觉,顺便支开了一灯公公。
她眼见着一灯公公拿着药碗走了,悄悄凑到无年的耳边,道:“无年,别装睡了,我刚才看见你眨眼睛了。”
无年闭着的眼睛登时睁开来,眨巴眨巴,歪了歪头问道:“什么事?”
鸾歌和无年靠得太近,他呼出的热气有些热眼睛,鸾歌不知怎的耳朵便红了。她赶忙往后一坐,给无年竖了个大拇指,“真聪明啊,一听我说话就知道,我又要找你帮忙了。”
无年从被子里伸出来两只手指,手瘦到骨节分明。
“我知道,又是二百颗珠子对吧?连同之前欠你的尾款,一块都给你付清。”鸾歌已经习惯了,无论让无年做什么、说什么情报,都得付钱。
“说吧,”无年极其怕冷的样子,又把手指伸回去被窝里,“还是一样的价钱。”
“你可知道‘陨天咒’的故事?”
“这个是真的不知道。”无年闭着眼,一脸没兴趣的样子。
“怎么可能,你的消息那么灵通,连那些犄角旮旯的蓝翎鸟羽毛你都能找到,怎么会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无年这下倒是一点不积极,没有一点儿要多多赚钱的意思。
“真扫兴,”鸾歌往床的另一头躺下去,睁大了眼睛朝着天花板,嘟嘟囔囔道,“原来你这个商帮帮主就是徒有虚名。”
激将法也没有用,无年就是不回应。
这下鸾歌没辙了。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在自己身上宿着的陨天咒,到底是什么洪水猛兽,让师父和娘封印了自己这么多年,连魔族进犯这件事情,都没有她身上的陨天咒厉害。
鸾歌决定自己寻找答案。她掀开被子,外头随便套了一件大氅,爬到书架旁,踩着凳子四处翻找着。
“这本书……讲流波岛的历史,跟我这个当代人有什么关系呀。”
“这本,讲流波岛的香艳情史,什么玩意儿?”
“这个,占卜指南?”
鸾歌把那本占卜指南贴在胸前,默默祈祷着。人抓不住未来、看不到希望的时候,就会抓住身边的每一根救命稻草,甭管它靠不靠谱。
坐等命运审判的人往往失去理智,别的没有,只剩下向死而生的蓬勃生命力。
这个以“心诚则灵”为主题的简易祈祷仪式结束,鸾歌又继续翻找着,手不小心沾到犄角旮旯里一本书,落满了灰尘。鸾歌好奇地拿出来一看,书的中缝里夹了一片半新不旧的蓝翎羽毛。鸾歌打开有羽毛的那一页,书上写道:
【身负“陨天咒”者,平日与常人无异,若不经克制,发作之时,则如洪水猛兽,六亲不认。发作渐频,则陨天咒牵连愈广,所致毁灭如摧枯拉朽般,一发不可收拾。虽尽力克制,身负陨天咒者殊途同归,堕入魔道。】
鸾歌想到“魔道”两个字,便打了个激灵,脚底打滑,从高高的凳子上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