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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暗黑水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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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灯公公是除了娘、师父、二师叔以外,最疼鸾歌的一只龟。

    一灯公公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不知道活了多少岁,但就是怕一条——游上岸被人抓来烤熟吃了。鸾歌从小跟五长老的儿子就不对付,曾经在他烧烤架子上救下来一灯公公一条命。从那以后,一灯公公每年都会上岸,给月溶送来几筐拇指盖那么大的浑圆东海明珠作为礼物。

    这些年来,她攒下了好几个箱子的东珠,有底气让李无年给自己干活,也完全是因为一灯公公每年都给她送的这些价值连城的珠子。不过,一灯公公常年住在东海,而流波岛浮于空中。只有在她生辰附近,一灯公公才会从东海游到流波岛。

    这一年十二月初一的生辰,鸾歌撞到一灯公公假扮“炼魔师”,心里撞出了一万个问号。

    “一灯公公,你怎会认识无年?”鸾歌这个问法,其实是想听一灯公公解释,怎么他跟魔族攀上了关系。

    鸾歌实在好奇得很——在鸾歌心里,一灯公公什么都不在意。他活得太久,久到鸾歌给他念一个悬疑故事,一灯公公都能从记忆里盘出来七八十来个人的不同结局。或许活得久了,对每件事的结局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什么在他眼里都是云淡风轻。任何在鸾歌看来惊天撼地的大事,在他眼里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所以他就更懒得管这些俗务,行事有那么一种惯看秋月春风的味道。

    别说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哪怕是鸾歌自己怎么活,一灯公公甚至连管一管的力气都没有,就更别提今日魔族后裔被炼化这件小事,哪里值得他插手。

    鸾歌曾记得一灯公公说,活了这么久,总算看清人间本来就是一场无聊的循环,大部分时间按照前人的经验因循守旧,生活的大多数时间是套用别人和自己的模版,重复经验不过就是重复自我和他人,就连我们说的话,大部分都是些陈词滥调,无趣得很。人生最值得重温的事,也就那么寥寥几笔,可遇而不可求。

    ——怎么今日有人要炼化李无年,这件小事也要劳动他老人家专门跑一趟了?

    一灯公公见鸾歌认出了自己,倒也没有躲闪,便大大方方地将无年放在草地上,手心向下,在无年身上三寸高处来回拂了好几回。

    一灯公公手里不停,只是叹口气道:“丫头啊,你以为我想来趟这浑水么?我是欠了人情,不得不给这小子来擦屁股。”

    灵药童子白了一眼一灯,“当初偷喝我们酿的好酒,可没见你这幅不情不愿的样子。这回帮我们一把,就这么多废话要说。下回不给你喝了。”

    “我好歹是个老人家,你说话就不能客气点儿么……”爱喝酒的一灯公公先是语气强硬,后来听说不给喝酒了,声调便逐渐弱了下来。

    “鸾丫头,来帮把手。”只有一灯公公会这么叫鸾歌。

    “诶,”鸾歌下意识应了应,蹲跪在地上,扶着平卧的无年防止他乱动。

    无年他被吊在碧落谷入口水米不进,手腕上一层淤青已经变成了紫色,还脱落了一层皮。鸾歌触碰到无年的时候,没有感觉到任何温度。就像娘那天在岩洞里说的,竟然感觉不到一丝人的气息——他该不会是死了吧!

    灵药怼一灯怼得顺嘴了,顺带也白了一眼鸾歌,像是有一万吨苦水要倒出来。灵药刚要开口,无年一声咳嗽回过来气,堵住了灵药童子的嘴。

    无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开始要水:“灵药,这是哪儿?”

    灵药连忙将身上的水壶卸下来,喂了两三口水进去。

    “太好了,终于活过来了。可累死我老头子了,”一灯公公把身上的包袱一扔,也躺在了无年边上,看着脸色逐渐红润起来的无年长舒了一口气,“不过今天可真好玩儿,我在那么多人面前大变戏法,把个活人变没了,都没人发觉。”

    灵药一副“你们二位玩归玩,别带着我家无年”的表情。

    鸾歌凝神道:“公公,您老人家老实告诉我,无年到底是什么人?”

    “别的我不知道,这孩子酿酒的功夫是一绝,本来做点卖酒的生意挺好的,后来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四处游历、倒买倒卖,成了个四海发财的暴发户,”一灯公公又数落了一波流波岛众人,“鸾丫头,你们流波岛人倒打一耙的能力太强了,这无年明明就不是什么魔。他只要能赚钱,什么都干,跋山涉水地来流波岛做生意,好容易找了个倒买倒卖羽毛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赚点钱有什么错。”

    灵药在一旁打岔道:“我们干的买卖都是正当生意,你别为老不尊、胡说八道。”

    鸾歌着急了,摇摇头道:“可是,大家都看到无年他刀枪不入,寻常人怎会如此……”

    “这确实不假。这小子来岛上之前借了我老龟的护甲,我老龟的东西,能有差的么?”一灯公公手指一挑,轻轻从无年身上挑出来一件闪着银光的护甲,收回了囊中,“你们灵族不学无术的小青年那些小把戏,怎么可能伤得了他?”

    鸾歌回想到几日前的场景,迟疑道:“可我那日明明看到五长老去私会魔族,是……是无年给我施的障眼法。”

    “孩子,信熟人不怪你,”一灯公公笑得前仰后合,“可是你想想,今日我也给在场诸位施了障眼法,才把这孩子装到我的布袋子里带走。难道,你也以为我是魔族吗?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那……无年告诉我,五长老去私会魔族,难道是真的?”鸾歌心里升起来一丝恐惧,那一日,若无年给他看到的是真的,那便是五长老给她和娘施了障眼法,把那些魔族的营房给用树林给挡住了,让鸾歌以为一切都是无年的阴谋,这才让无年做了替罪羊。

    “千真万确,”一灯公公说这四个字带着十分严肃的语气,旋即又戏谑着介绍道,“不仅是私会,他还找人来给这帮魔族带路。我从东海来流波岛的路上,那叫一个拥堵哦。大批大批的魔族跟着一群乌鸦飞过去,这蓝色的天空都被染成了黑色了。”

    鸾歌清了清衣衫上的草,跪坐在地上的小腿被硬质的杂草磨得发红,她一边缓缓揉着腿,问道:“一灯公公,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得去告诉我娘一声,还有琅玉她爹四长老,她爹在管流波岛的海岸防务,一定得知道这些事……”

    “就几天前吧,”一灯公公指着天上,回忆道,“按照他们这群魔族的脚程来算,不会比我老人家慢多少,我估摸着大批人马现在已经到了,没准现在都打起来了。”

    “什么?!”鸾歌不顾腿还麻着,一声口哨吹起,蓝翎鸟应声疾奔而来,乖乖地弯下了腿,卧在地上等着鸾歌。

    鸾歌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天色,虽是深夜黑漆漆一片,可月光皎洁,柔光洒落大地。和一灯公公聊天的功夫,天色逐渐晦暗起来,黑云覆盖住一部分皎月,以极其快的速度朝着光的方向铺陈开来。如同一幅缓缓展开的水墨画卷,有浓有淡,这些水墨严丝合缝地堵住了亮光,连一丝留白都没有。

    不一会儿,乌云间裂开了一道缝,先是几星火花落下来,接着便如倾泻岩浆一般,天际的火线逐渐延展开来。

    只见灵药童子见这天上异象,用毯子包裹住了无年,准备将他带离这里。

    一灯公公也背上了他的大布袋子,递给了鸾歌,用看戏的语气道:“丫头,你瞧瞧天上,这魔族的排场可不小——这刚来,就跟你娘他们打上了。”

    “他们竟来得这样快,那就更不能耽搁了。”鸾歌从兜里摸出一把鸟食,手递到蓝翎鸟喙下,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蓝翎鸟。

    “鸾丫头,你又不是这岛上的守护神,你去做什么?就算你去了,打得过人家么,”鸾歌被一灯公公一把拉住了,他苦口婆心道,“再说了,你别忘了这岛上冤枉你的人可不在少数,你在意他们做什么。丫头啊,这么乱的年头,要活命,还是跟着我去东海避难吧!”

    鸾歌明白一灯公公的苦心,更知道自己去了也是白瞎。

    她一个灵力约等于零的小孩儿,灵术课上记招式记不过别人,在演武场从来没赢过同门,更没有上过战场,去了那儿,娘和四长老还要专门派个人来守着她,倒是真的帮倒忙了。

    “一灯公公,我自然知道我现在不能去找魔族,我要去的是五长老的府邸。”鸾歌轻轻拍拍一灯公公的手,让他放心,“如果是五师叔引来的这群魔族,那么他家里说不定藏着些与魔族的通信,趁着他此刻不在家,我正好去探一探。说不准有什么消息,能帮上娘和四长老。”

    一灯公公的手稍微松了松,但头还是摇得像个波浪鼓,劝道:“这孩子怎么就说不听呢?我刚才说什么来着,这么乱的年头,就该明哲保身,跟我一块回东海去。”

    “慢着——”

    被裹成了个粽子的无年好容易从毯子里伸出了一双手,喉咙里一阵痒,咳嗽个不停。他怕鸾歌就这么走了,硬压制着胸腔中的一团涌流,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道:“灵药拦住鸾歌。”

    鸾歌应声回头,前几日她引五长老来抓无年,她以为无年要跟她好好理论一番,面上有些怯怯的神色,恭敬道:“李公子,对不起,之前是我和我娘误会你了。等我今日解决完这些事,再登门道歉。”

    无年指了指鸾歌,追问道:“今日事出紧急,不便赘述。只有一件事情,既然姑娘收到了羽衣,若收到了,麻烦付一下尾款。”

    鸾歌低头看了看,在深夜的麦草堆里,身上这件蓝翎羽衣发出微微的蓝色荧光,正是琅玉给她送来的那件羽衣,原来是无年想法子给他送来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从五长老那里找回来的。

    鸾歌有些不好意思,端敬道:“等今日事毕,定将把尾款奉上。”

    一灯公公来了兴致,问道:“鸾丫头,你欠他多少?”

    鸾歌比了一个二字,“差不多两百颗珠子。”

    “正好,今年收的珠子多,”一灯公公扒拉了一会肩上的布包,从里头掏出来一个精致的木匣子,“你数数看,是不是差不多两百颗。”

    “哎呀公公,来不及了,”鸾歌皱了皱眉,心急如焚的她此刻哪里有功夫数珠子,这不就是一灯公公拖住她的由头,“都这个时辰了,等我办完了事儿再说吧。”

    一灯公公一动不动地盯着无年,无年被那凌冽的眼神追杀着,才缓缓发话:“穆姑娘听我一句,听闻姑娘要去五长老府邸,想来他那些通信都是阅后即毁,不太可能有什么发现。若是姑娘再出一些珠子,我愿意告诉您解流波岛今日之围的法子。”

    “笑话,”鸾歌抿了抿嘴,“难不成我们岛上的人都是窝囊废不成,没一个人想不到解围的法子。”

    “姑娘要的羽衣,这流波岛上并没有人能提供,可是就这么十几日,我也给你准备好了,”无年的眼色凉如星河,好像这一场即将到来的屠戮与他并无干系,“为什么这一次不相信我呢?”

    鸾歌手里的鸟食被啄食完毕,那只蓝翎鸟蹲在地上,塌腰等着鸾歌启程。

    天边的黑云已经盖过了所有月光,阴风阵阵,略过鸾歌身上的蓝翎羽衣。天际的火线越来越宽,不停掉落着火的蓝翎鸟羽毛,和生黑烟的火蝙蝠残骸。

    一声鸟唳响彻云霄,第一只战损的蓝翎鸟从天边掉落下来,无尽的火焰是它的葬礼。

    鸾歌接过来一灯公公的首饰盒子,心里一揪,对着无年道:“这次是多少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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