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滴血炼魔
琅玉从小厨房端来一碗长寿面,还卧了两个荷包蛋,她夹了一口放在鸾歌碗里,“呐,鸾歌快吃,我去小厨房给你专门做的!前几天本来要给你庆祝生辰的,谁知道最近岛上发生了这么多事端,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耽搁了。”
琅玉和鸾歌自小一起长大,习惯了这么腻歪在一起。
鸾歌往面里滴了两滴香油,呲溜溜吸了几口面条,满足道:“好香啊!还是我们琅玉最好了!”
鸾歌吃得正香,琅玉从身后又掏出来一件布包袱,解开来铺在桌子上:“看我还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鸾歌正投入地吃着面,差点溅了一滴油在包袱上,她小心翼翼拿来手帕擦干净包袱,包袱一角露出了蓝色的羽毛。
鸾歌心里一个激灵,她停下了筷子着急忙慌打开了包裹,惊喜道:“蓝翎羽衣!”
“喜欢吧?!”
“喜欢!”
鸾歌爱不释手,把裙子叠在胸前转了好几个圈。这辈子从没有拥有过自己的蓝翎羽衣,第一次拥有最爱的衣裳,此情此景可堪纪念。可下一秒她却犯了难,“你知道我穿不上,从小我就跟中了咒术一样,接近不得蓝翎羽衣。”
琅玉小手撑在下巴上,“让我试试看。”
她手指一动,嘴里念了一串咒语,羽衣飞到了空中敞开了,微微的风拂了好几圈,这羽衣便结结实实穿在了鸾歌的身上。
琅玉望着自己的手,念念有词道:“我就是试一试,还真的管用诶。”
鸾歌拉着琅玉,就要跑去铜镜前试衣服。鸾歌她望着镜子前的自己,问道:“琅玉,这件羽衣是哪里买的?也太合身了吧!”
“可不是外头买的。你生辰那日,早上有个人送了包裹到我们家门房就走了,指明说是给我的,我还纳闷呢,怎么会有人给我留东西?”
鸾歌把琅玉拉到窗前,细细问着:“那人是谁?”
“你先别着急,门房说东西放下人就走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谁送的。我打开包袱一看,有张纸条写着这是送给你的生辰贺礼,纸上还写了一串咒语,包裹里便是这件羽衣。我还奇怪呢,那个人就找得这么准,知道我定会给你送礼物。”
琅玉不住地抚摸了羽衣,平日她看上眼的东西不多,今日嘴里啧啧啧赞叹了个不停:“真是件好东西,指不定忙活了多久,才做出这么一件羽衣,光泽真好,一定是搜集了最好的羽毛,让最厉害的织匠加工而成的。”
鸾歌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一听到“织匠”,想起了前些日子被五长老关进碧落谷的无年,和那件织了一半的羽衣。
那天在岩洞一别后,她便被娘关在家里。凉秋怕她又生事端,也不讲外面的事情给她听,今日是看着琅玉来了,才放她与外人见面了。
鸾歌已经好久没有听到无年的消息了,“琅玉,你可知道那天五师叔抓的魔族后裔,现如今怎么样了?”
琅玉一时来了兴致,情不自禁地拍了个掌:“太精彩了。”
“怎么说?”
“那天五师叔把那个叫李什么的关到了碧落谷里,大家都拍手称快,终于把这个魔头给关起来了。当天城门口便贴了告示,重金悬赏炼魔师的线索。你可知道,有多少冒牌货来假装自己是炼魔师。他们那炼魔的方式……真是太原始、太残忍、太粗暴了。”
鸾歌追着问道:“什么?已经开始炼魔了?”
琅玉也是道听途说,挠挠头回忆道:“太多人冲着悬赏的重金,装作炼魔师去炼化魔头。有的就拿着大刀去砍,那小子刀枪不入,砍一刀就飞到空中了。还有的带了神奇的药水,就往那小子身上倒,结果那小子纹丝不动,药水倒到他的床上,整座床都腐蚀了。刀枪剑戟都使出来了,愣是没有人能动得了他。大家这才意识到,原来都是假的炼魔师。”
“那个魔族是不是李无年?”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鸾歌的手登时从琅玉身上滑落了,她有些失魂落魄的,“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你难不成也想去凑个热闹?”
鸾歌眉尖若蹙,“我现在就去碧落谷,就算他是魔族,可他未必是个十足的坏人啊。”
琅玉安慰道:“魔还分什么坏的、好的,他们作恶多端,总有一天会被抓住正典明刑的。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鸾歌虽然相信无年就是魔,可是总有几点她想不明白的,譬如为什么给她挡流矢,为什么费尽心机给她做了半件羽衣,难不成只是为了骗取她的信任而已?鸾歌从小见过太多的流言蜚语和名不副实,被冤枉的滋味有多难受她再清楚不过。所以,在她心中的谜题被解开之前,她并不愿意盖棺定论。
更别提要炼化他。
琅玉挡不住鸾歌的步伐,她囫囵个地穿戴好出门的大衣,临走前还拉着琅玉的手嘱咐道:“琅玉,可千万别告诉我娘我跑出去了。”
鸾歌跑到院子中庭的时候,被琅玉一声口哨唤来的蓝翎鸟给挡住了。琅玉一身骑装,利落得很,“坐我的蓝翎鸟飞去,不比你跑着去快多了?”
数日不见碧落谷,这里已经是另一番光景。
原来人人惧怕的大奸大恶之人囚禁之地,煞气逼人,现如今门口却集齐了一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弟子们,都是附近午间休憩时刻睡不着,前来观赏新的“炼魔师”折磨“魔族”的。
这里的剧情太过刺激,成了四邻八方消解午间困意的利器。
鸾歌在人群里掰开一条缝隙,凭借着身材小巧玲珑,好容易挤到了人群堆的前排。无年不像是寻常被关进碧落谷的犯人。他整个人吊在了碧落谷大门口,方便各式各样自称是“炼魔师”的人来“炼化”他。
许是晒得太久了,无年的嘴皮发白,又有些皲裂。可他整个人面色安详,衣冠得体,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又来一个。”人群里一片哗然,又来了一个炼魔师,“这个这么老,估计是有一定资质的。”
“别瞎说,你看多少壮实的小伙子都炼化不了这魔头,一个老人家,怕不是家里没米了,来骗米的。”
哄堂大笑。
鸾歌的眼神也被这个老人吸引过去,他一身亚麻布衣,虽白发苍苍但步履稳健,肩上斜挎着一个斗大的布包,对在场诸位拱了拱手,声音洪亮:“在下炼魔师,特来炼魔。”
琅玉趴在鸾歌的肩膀上,道:“就一把小刀,能行吗?我听说前几天有人扛着大刀来的?”
鸾歌目不转睛道:“我也不知道,咱们先看看吧。”
只见这老人手中小刀轻轻一滑,被吊着的无年整个人悬浮在空中,从指尖处渗出了血,一滴滴留下来,没入了碧落谷的沙土中。
“流了十多滴血……”众人看了好几日刀枪不入的无年,见到流血的场面便呆了,惊叹道,“开了眼了,原来这就是炼化,比想象中要平静多了。”
老人胡子一吹,不太满意大家的戏谑,边作法便解释道:“年轻人,可看好了,这才是个开始。”
他双手一推,将地上的沙土盘到空中,竟摆了一个八卦阵,堆在无年的身前。大白天的,无年指尖的鲜血被吸入了八卦阵内,先是从他的手指开始,再到整个身躯,逐渐变得透明,消失在八卦阵里。
狂沙飞扬,在场的人都捂住了双眼,等到睁眼,只看到是一堆带着血迹的粉末,轰然瘫在了地上。
“快去通知五长老,魔族已经被炼化了。”胜利的雀跃声传播地太快。
鸾歌难以相信,就在一炷香内的时间,老人竟然将无年一个大活人给炼化了。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站起身来冲到沙土前,蹲下来摸了摸带血的沙子,难以置信道:“老人家,他去哪了?整个人只剩下一堆粉末了吗?”
老人抚了抚胡子,手端在布袋子上,闭上眼道:“正是,我老不死的今日炼化了他,也是功德一件。”
鸾歌这话没有过脑子,她愣愣地说:“可是他做错了什么,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被炼化了。”
琅玉按住鸾歌激动的身子,道:“哎呀,小朋友第一次见到炼化,总是有些语无伦次,老人家你千万别见怪。”
老人这才点点头,把肩上的布袋子扎得紧实,道:“魔有他的道,我也有我道,今日成就了他,也算是功德一桩了。”
这老头刚领完赏钱,没等五长老来验收成果,便着急忙慌地要出城。
众人也拦不住他,只道:高明的人总是来无影去无踪。
田野里一望无际,风吹着麦子起起伏伏。
夜里,那老人家月光下拉长的影子一跳一跳的,不符合老人这个年纪该有的动作幅度。
鸾歌向琅玉借了蓝翎鸟和四长老出城的令牌,偷偷跟在老人家身后。在一片稻草堆里,那个紧紧捂住包袱的老人家,将怀里的包袱打开来,好几串晶莹剔透、圆滚滚的东珠倾泻在了地上。
除了东珠外,还有无数的晶体。
从四面八方散落的晶体朝着老人家的方向聚合,像无数只萤火虫朝着他的方向飞行。这些晶体落了地,合成了一个人。
鸾歌捂住自己的嘴,把尖叫埋在心里,“无年?!”
从野地里蹿出来一个黑影,鸾歌小心翼翼探出来半个头,才看清那是无年身边的灵药童子。灵药小小的身躯接过来无年,嘴里骂骂咧咧的,好像在说:“叫你别多管闲事,谁领你的情啊!”
那老人只是叹了口气,说道:“我这辈子,也就栽在他一个人手上了。”
他转过脸来,与露出头的鸾歌两面相觑。
“原来是你偷偷带走了无年,一灯公公!”鸾歌的声音响彻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