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奸商当道
是夜，野外磷火荧荧。
“这选的什么地方见面，就算是要僻静，找个好走的地方不行么？”岩洞门口尚在滴水，潺潺溪水顺着一条小沟流向山谷。鸾歌踏着溪水旁的泥泞而来，双脚都糊上了一层黏土，她在心里骂道。
岩洞里黑漆漆的。鸾歌掩了掩门口的杂草，往山洞里头走了数十步，登时踢到了什么东西，踉跄得往前扑了过去。
“哐”的一声——
“什么东西——唔，好痛！”鸾歌拍了拍手掌上的泥土，刺痛感登时升上心头。等鸾歌坐起来，她从袖子里掏出了火折子，点燃了壁上的油灯。
原来是踢到了醉汉。
油灯“呲”地一声，爆了个灯花，溅出的火花四落于地上。一朵灯花溅到了地上躺着的男子衣服上，他烂醉如泥，对这火花没有任何反应。好在，这男子还没有醉死，用手挡着油灯光亮，翻了个身，嘟囔道：“好酒，好酒。”
鸾歌拍打着男子，催道：“李公子，你快点儿起来。你让我去拿的仙籍不见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李无年躺在地上，一身酒气，嘴里嘟囔着一句糊话：“还没付钱呢！”
“你还想不想挣我的钱了，轮到要谈正事的时候，你就在这儿把自己灌得烂醉？”鸾歌有些气急，想到方才五张老咄咄逼人的样子，一脸委屈道，“你一个街上算命的，说我身上带着诅咒，要让我去学流波岛的仙籍才能去除身上的咒术。我按你说的做了，可今日我根本没在飘渺阁见到典籍，不仅闯了禁地，还……还被五长老认作是什么魔女。”
李无年本来躺在地上咿呀咿呀叫唤，一听到“挣钱”二字便坐了起来，眼睛也睁开了，前言不搭后语道：“要找到典籍，那就是另外的价钱。”
鸾歌：“什么？”
无年不紧不慢地整理了自己的衣襟，饶有兴致地把二人之间的账务捋了捋：“穆姑娘，当日我在街上见你煞气绕身，好心断定有人往你身上施加了咒术，非要学会流波岛仙籍中的一招半式才能解咒，这不过是好意提醒，我可没收你钱。”
无年见鸾歌没什么反应，继续掰扯着：“有了这咒术，从小你在流波岛这个地方就如同异类，灵术你学得稀里糊涂，课业也从未长进，就连岛上每个女孩儿人均一条的蓝翎羽衣，你也有一股莫名的抵抗力。为了显得你是个岛上的正常人，你跟我买了一条能穿上的特制蓝翎羽衣，是这样吧？”
鸾歌点点头。
“那我就给你收原料，踩缝纫机，给你做一条羽衣，这是你已经付了钱的，”无年绕了绕脖子，伸了个懒腰，“要是你想我帮你揪出来那个偷典籍的人，证明你自己不是什么魔女，那就是另外的价钱。”
无年右手伸出了两个指头。
“两锞金子？小意思。”鸾歌自信一笑。
李无年摇头。
“二十锞金子？”鸾歌觉得讲价嘛，凡事得慢慢来。
李无年还是摇头。
“你不会要两百锞金子吧？”鸾歌报出了一个让她觉得离谱的价格。
无年还是摇头，大方说出他要的东西：“两百颗东海明珠。”
鸾歌被这个价格气到了，两颗名贵的东海明珠便可够岛上寻常人家过上大半辈子，无年狮子大张口，一次便要了二百颗，鸾歌刚想啐道“你是抢钱吗？”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小辣椒一般的鸾歌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脾气。
“你觉得你能找到？”鸾歌盯着无年，确认此刻的他不是在开玩笑。
无年点点头。
“那好，二百颗就二百颗，只要能还我清白。”鸾歌答应地果断。
鸾歌倒不是无脑相信无年，随便从街上拉来一个算命的给她做事。
书上说，像无年这样的行脚商人，做生意行万里路，有人的地方，便有行脚商所在，耳目遍布六界，自然情报消息都来得比寻常人通达些。其次，商帮族众为了生存，什么行当都做，每个人身上都有些看家功夫，虽然无年看似年纪轻轻，手无缚鸡之力，光看他一人带一八九岁的童子，便敢跑到六界之外的流波岛行商，足见其定有过人之处。
鸾歌瞥了一眼岩洞里插着的流火旗，上面刻着一朵朵“火苗”，好似一团“流火”。书上说，这叫流火旗，是行脚商帮独一无二的标志。从一朵火苗到九朵火苗，火苗数越多，意味着在商帮的地位越高。
这流火旗上，粗粗一数，正好九朵。
“我就喜欢跟痛快人做买卖。”无年不知从何处拿出来一个酒壶，抬高了往嘴里倒，却一滴也不剩了，他摇了摇酒壶，喊道，“灵药，我的酒你给我藏在哪了？”
是那个八九岁的童子，他叫灵药。
灵药从门口掩地实实在在的草丛中蹿了出来，一把把无年手里的酒壶给没收了。
他一脸稚气，却大人一样无比严肃道：“大夫说若是天寒，便多更些衣，酒虽可暖胃，喝多了也并无益处。”
“小孩子家家，倒是管起我来了。”无年白了他一眼，自己寻酒去了。
鸾歌见此“父慈子孝”的一幕，顿感自己是多余的存在，随即便要告退：“既然这么说定了，那我就先走了。”
无年拿着空酒壶横着挡住了鸾歌出门的路：“你当真以为今日之事之后，还能安然回家吗？”
“那可是我家，我不回家住哪？”
无年的大拇指和食指反复摩擦了好几次，示意这个情报也需要银子换取，“两颗东珠，我便告诉你一个你一定想知道的消息，你便知道不能回家的原因了。”
鸾歌双手交叉，无语道：“怎么总是打哑谜，我偏不想知道。”
无年摇摇头，无奈地打了个响指，“灵药，去山顶。这次先带穆姑娘去见见大场面，然后付钱。”
灵药麻利地拿来一件狐裘大氅，披在了无年的身上。灵药他手执一盏油灯，一路引路。这荒无人烟的岩洞里面，走到深处，有一条向上的狭窄通道，约莫百来级台阶。土是新翻出来的，无年来此地不久，便神不知鬼不觉挖通了这一条密道。
鸾歌把手摆在眉间，挡住强光向上望了望，一道远远的亮光向岩洞里照射进来——原来出口在山顶。她随着童子的步伐，缓缓向上走去。
——原来这山顶别有洞天！
灵药吹灭了手里的油灯，只在山上留了一盏微微的地灯。顺着微光望过去，大片郁郁葱葱的植被被风吹着呼呼作响。在远处的山谷里，有不在少数的营房安在山涧里，那边灯火通明，在夜色中格外亮眼，营房前有两队人马在门口巡逻着，纪律好不严整。
“这就是你带我来看的大场面？在此处驻军，倒是挺奇怪的。”鸾歌不解道。
无年虽披着大氅，其身姿看起来还是瘦弱不堪，不禁风寒，风一吹便要倒了。
他指着风中摇曳的旗帜，笑道：“且慢，你看那是什么旗子？”
夜里太黑，鸾歌一时没有注意到营房上都插着黑色曼陀罗旗帜。她从书上看过这种图案，脱口而出一个她难以置信的名字——
鸾歌几乎是与无年异口同声：“是魔！”
一阵寒风刮过，鸾歌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打起了寒战。无年卸下身上的大氅，给鸾歌披上，指了指前方：“你瞧，咱们今晚来得还真是巧。”
鸾歌顾不上钻心的冷风，望着那再熟悉不过的人，与无年四面相觑：“五长老怎么来了魔族的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