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就要那间

    翟瑶走了后，江姓颇有些后悔，后悔不该答应给车，一部车十几二十万，商人无善心，生意场讲的是等价交换，到目前为止，她这个副省长并没给过自己任何好处。当时来剪彩，也是按不成文的规矩给了红包的，是她拒收，可那是她自己的事，并没亏欠她。这些天来白吃白吃白住，都不收她钱，已经是对她很差不多了，还有送车的必要吗？商人不做亏本买卖，干么要无缘无故送她车呢？可转念一想，人家并没讨，没向你要，是你自己说要给的……你真浑，为什么要说出给车的话来呢？难道就因为她在自己面前跳了舞，她跳一曲，我就给一部车，亏吃大了吧？这不是败家子作风？为了眼下的这几万株咖啡树，自己付出了多少？流了多少汗？掉了多少肉？熬了多少夜？再怎么慷慨也不能这样手一挥便将十几二十万甩了出去？

    可既然说出去了，就不能食言？男人嘛，一诺千金，这是做人的底线。要是说话不算数，落了个言而无信的骂名，以后还有何颜面相见？不见面那是不可能的。她要叫自己当省台胞协会会长，这事一定得拒绝，坚决拒绝，不能含糊。这次她来，咋就没谈起这事？难道是忘了，还是另有原因？他想打电话问问，要是另有原因，不再提了，那最好，要是她一时忘了才没提起。如果是这样，你打电话了，正好唤醒了她，这不等于是抓跳蚤来塞裤裆？

    江姓为送车的事忧虑了大半天，决定这事先缓缓，她如果她没再提起，便叫承诺化为泡影，如果她再提起，那就马上办。就说这几天事多，忙不过来。

    其实，江姓还真的是有他忙的。

    翟瑶离开后的当天傍晚，省晨晖旅游公司的小钟便带了个二十三人的旅游团来。这事本来有人负责接待，不用他江老板出面。可那小钟一定要住“听雨阁”，这可难倒了接待人员。小钟曾经来过几次，每次都睡“听雨阁”，住惯了，非要那个房间不可，但这个房间江姓交代过，自从翟瑶住过后，以后就不再接待客人，留给翟副省长专用。负责接待的服务员小姐苦口婆心，劝她另选个房间，可小钟死活不肯：“你现在没人住，就得给我，先到先得，我就要那间……”

    “真的是要留给重要的客人专用，很抱歉！”

    “要留给谁，比我重要吗？”小钟这下可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住那个房间，“我一个团，在你们这里住两个晚上，吃喝拉撒，一人消费三百，少说也得八千，算你百分之二十的利润，你们也净赚了一千六，再加上客人买咖啡，带点伴手礼什么的，你们也算一算，单我这单生意，你们赚了多少？我十天半个月便带个团来，还有哪个客户比我更叫你们赚得多？听雨阁不让我住，以后我就带他们到南塘镇去住，你们的这个咖啡园此后就不再是我的观光点了。”她气呼呼的，越说越是义愤填膺，大有转身就走的意思。那股凶劲儿，仿佛母亲怀她时受到了野豹的惊吓。其实，只要告诉她“这房间是留给翟副省长专用的”，相信她是会理解的。可接待人员不敢实话实说，是因为江姓有交代，这事对外人坚不吐实，必须保密。江姓却根据翟瑶的意思保密的，在翟瑶看来，政商牵手，一般人都会理解是为利益交换，是在偷偷摸摸地在干暗箱操作之事——这种普遍的广泛的思维定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只靠自己瓜田李下检点些为好。至少不敲锣打鼓，不广而告之，是能做得到的。翟瑶叫“别说”，江姓也不让说，接待的服务员当然不敢说，这才叫小钟生了那么大的气。

    小钟年轻，又是大学中文系毕业，舌灿莲花，占理不让人，无理也要缠三分，没有谁能说得过她。

    来到江姓面前，她丝毫不肯退让：“顾客是上帝，我就是你的上帝，该让出来的是那个你们不敢说的人而不是我，更何况我来了，那个人就没再来。”

    江姓毫无办法，知道说服不了她，只好叫认输服软，当着她的面给服务员挂手机，叫服务员将听雨阁让给了小钟住。满天的繁星，正如中午的日光，照在摇摇晃晃的咖啡树上，照在三角梅拱门上，白天的热气，已经躲到群星的背后，凉风隐在山谷里唱歌。小钟达到目的，哼着小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