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你是忘拿什么东西了？”边洛低头整理了两下衣领，嗅着空气里淡淡的机油味儿，脚尖在一个钳子上踢了一下。
仓库里紧接着啪塔一声，秦之浩打开了角落里的开关，屋里亮起了刺眼的灯光，“住这儿。”
“住住这儿？！”边洛扬着嗓子喊的时候整间屋子荡着回声。
“不然你开个导航出去看看，附近应该有一晚上一百的宾馆，大少爷你去凑合一晚？但估计条件也差不多。”秦之浩背对着人朝远处的沙发那儿走。
仓库倒是还算大，进门左手边靠窗的地方有个双人沙发，对面是个修了一半的废弃摩托，满地扔着零部件和工具，几块巨大的塑料布丢在角落，秦之浩用手揪着提起来的时候还钻出来一只老鼠。
里面光暗，一眨眼就溜没了。
边洛一脸震惊还没来得及缓过神儿，那老鼠又突然钻出来，顺着边洛脚边朝门外飞奔了出去。
“关门。”秦之浩踩着满地乱糟糟的绳子朝门这边走，抬头看了一眼二楼。
顺着铁楼梯走上去还有个房间，八成是厕所和卧室。
“关门？你真打算住这儿？”边洛这会儿从头到脚都有点儿发麻，大夏天被整的浑身凉飕飕。
秦之浩笑了下抬眼看他，“我浑身上下就两百，要不你出钱，我肯定跟你走。”
边洛皱眉转身哐的把大门关了，顺带踹了一脚，“我浑身上下连两百都没有。”他跟在秦之浩身后朝楼梯上走，“这地儿怎么说话都带回声，怪渗人的，感觉凉飕飕，晚上不闹鬼吧。”
“我给你想个招。”秦之浩突然停住脚步，转身低头看着身后的边洛，“你晚上把我抱紧点儿，我阳气重，不招那玩意，你不一样。”
边洛插着兜盯他，气的牙痒，“你嘴怎么还是这么欠啊。”
秦之浩挑眉，摊摊手，转身继续上楼。
俩人在两秒后背对着，同时推开了卧室和厕所的两扇门。
异口同声道：“操！”
同时转身，边洛皱眉看着秦之浩，“卧室怎么了？”
秦之浩问，“你喊什么啊？”
“我这是感叹词。”边洛从厕所那儿挪开，把秦之浩推到一边儿探头看了一眼卧室，“比厕所强点儿。”
“行了，赶紧睡吧，折腾一天脑子疼。”秦之浩从兜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凌晨四点了。
“你有充电器吗？”秦之浩问。
“没有，我手机刚已经关机了。”边洛站在卧室里转了一圈，低头用手拍了两下床铺。
这我是还没他家边牧的狗窝大。只有一张坐上去吱啦响的床和一套仿佛被狗啃过的桌椅，破烂玻璃还漏风，被子和枕头也只有一套，看着也是用过很多次的那种。
“整的像荒野求生一样。”边洛一屁股坐在床上，吱啦一声儿。
他转头望着破烂窗户长叹了口气，仰头倒在了那张床上望着发霉的天花板，“你干嘛呢？”
秦之浩在对面的厕所里回：“尿尿。”
“奥。”边洛翻了个身，手从自己的裤兜里摸出没点的手机，盯着黑屏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儿。
真他妈的惨啊。
厕所里几秒过后传出冲水声，秦之浩弯腰站在洗手池边往脸和手臂上泼了两把水。
大夏天的水竟然还有点儿冰。
墙壁上凝结了发黄的水垢和霉菌，厕所也脏的吓人，几百年没刷过似的。
秦之浩啪的一下把厕所的小灯关了，再多看一眼胃里更难受。他已经两晚上没睡没吃东西了，胃里那点儿酒精也彻底挥发没了，就留下了难受的肠胃和疯狂跳动的疼痛神经。
“往里。”秦之浩进卧室的时候边洛还仰在床上发呆，一动没动，他用腿在对方小腿上踢了一下，手指在边洛鼻子下面碰了碰，“死了？”
边洛翻身坐起来，走到床的另一边把鞋脱了坐上去，自觉的把唯一一个枕头放在了自己脑袋下面。
秦之浩站床边低头看着他，也没说什么，转身开门，“你箱子里是衣服吗？”
“嗯。”边洛感觉真的快死了似的，听着要断气儿，“应该吧。”
秦之浩摸黑下楼，蹲在边洛那个破箱子边上，从里面拿出来几件儿衣服，抓在手里上了楼。
边洛还在瞪着眼睛发呆的时候，脸边突然一阵风，床吱啦一声重响。
秦之浩坐上来，抬腿躺在旁边闭了眼睛，脑袋底下垫着边洛箱子里的衣服。他隔了几秒觉得不舒服，支起身子又重新摆弄了两下。
“睡吧，别瞪着你那双眼睛看天花板的苍蝇屎了。”秦之浩闭着眼叹了口气。
边洛偏头皱眉看着他，“谁让你拿我衣服了？”
秦之浩勉强睁开眼，偏头无奈的瞧他，“那咱俩儿换？”
边洛不说话，转身背对着人准备睡了，懒得折腾。
秦之浩也转了个身子，背朝着背，屋里很安静，隔了几秒，他侧脸蹭到衣服上，出声问了一句，“你用的什么洗衣液？”
边洛那会儿已经迷迷糊糊睡过去了，没说话。
秦之浩几秒后也闭了眼睛，结果一晚上鼻腔里都充斥着边洛衣服上的洗衣液味儿，感觉一晚上睡觉都闻着香味好像也没那么糟心了。
除了早晨睁眼的时候。
屋里没窗帘，大清早太阳光直直的往他脸上刺，刺得眼睛眯着都睁不开，着实感受了一把太阳公公的热情和温暖。
秦之浩想看一眼时间，结果手机没电关了机，他估摸着也就睡了三个多小时，支起身子盯着破烂刺眼窗户的时候脑子还反应了好几秒，感觉不真实。
真他妈做梦似的。
昨天那些事儿太过于魔幻。
他低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边洛。
更魔幻了。
“操。”秦之浩眉头皱的厉害，捂着脖子大清早张口就骂，“妈的落枕了。”
边洛被他那句落枕给闹腾醒了，皱着眉睁眼，抬头把眼前的阳光遮挡了一下，“你干嘛？抽风啊一大早？”
秦之浩那会转头看他的时候都觉得脖子痛的厉害，扭不过去。
“真落枕了？”边洛这会儿脑子还在外太空，没睡醒呢，含糊说了句，“再睡一觉就好了。”
秦之浩盯着他后背看了两眼，觉着边洛太过谈定。
所以这人到底是适应能力好呢？还是暂时没反应过来周围的糟糕环境。
他这会儿脑子还是疼，但还是扶着脖子起身下了床。
起码得去买个充电器，总不能真当个没电话的原始人。
卧室门吱啦一声。
边洛翻了个身子，闭眼拖着嗓音喊，“你干嘛去啊？”
“充电。”秦之浩说完就下了楼。
“你等会儿我。”边洛拖着有些哑的嗓子喊，然后闭着眼僵尸一样从床上翻下来，转身哐的撞上了木桌子。
秦之浩刚下到一楼，大门还没开呢，就听楼上边洛跟杀猪似的喊，“这他妈的什么破地儿！老子睡了一晚上狗窝啊！”
秦之浩手端着锁，挑着眉点了下头，嘴里咂了一声儿。
这反应才对嘛。
铁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边洛一副刚被炮弹轰过似的的样子走下来，臭着脸从箱子里拿出棒球帽扣在头上。昨儿晚上太黑了，他没看清仓库具体什么样子，这会儿看见了，感觉一口气差点儿就要上不来了。
仓库的大铁门被打开，外面刺眼的阳光射进来，拢在秦之浩身上，他靠在墙边低头点了一支烟，啪塔一声儿，站在太阳里一句话也没说。
边洛回头看了他一眼。
“要吗？最后一根了。”秦之浩把手抬起来，指间夹着一根香烟，边洛走近了抬手接了过去。
俩人站在大铁门的阳光底下，一起沉重的长呼了一口烟。
烟快到底的时候，秦之浩把烟头扔地上，用脚尖捻了一下，“去超市。”
边洛低头扔烟头的时候突然盯着自己脚上四万一双的球鞋愣了一下，转头又瞄了一眼秦之浩脚上的。
比他还能贵一万。
“怎么了？”秦之浩莫名其妙看着他。
“没事儿。”边洛咳了一声儿插着兜擦身走出去，“感觉把你卖了应该挺值钱。”
“什么？”秦之浩在低头锁大门，没听清，转头看他。
边洛靠在对面墙上盯着他勾起嘴角笑了下，“我说我渴。”
秦之浩手里的门锁啪塔一声，“先去个吃饭吧。”
“我还没问，你怎么回事儿？”边洛朝巷子外面走的时候问，“你干什么事儿了？又打架了？”
“什么叫又？”秦之浩疑惑看他。
“就是一次两次三次，犯了无数次的那个又。”边洛白他一眼。
他跟秦之浩说话一直都这样，说两句呛一句，谁也不怕谁，呛完转头就忘，也不放在心上。
“嗯，又。”秦之浩随意回答，皱眉停住脚步环视了一圈，“无所谓了，都是迟早的事儿。”
两个人一脸茫然不解的站在巷子口望着路上零散的路人、三轮车、二姐便利店，互相沉默了很久。
“你对这地儿很很熟吗？”边洛憋了半天终于问出来一句。
他长这么大都不知道这座城市里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小破地方。
“之前没来过。”秦之浩掐了下眉，“我去问个路。”
边洛看着这人站在街边的便利店门口冲着店员笑了下，和店里的人聊了两句后，转身沿着那条路继续往前走，在一家挂着破皮广告牌的手机修理店门口停了下来。
“老板有充电器吗？苹果。”秦之浩手臂支在玻璃柜上，关节轻轻敲了两下。
“有。”老板看上去二十不到，从柜子后面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手边放着一堆杂乱的手机零件，嘴里叼着半根香烟，说话的时候眯起左半边眼睛，缓慢的起身背对着柜台在抽屉翻腾了两下。
哐的一声儿甩过来一盒充电器砸在柜台上，转身坐在椅子上继续修手机，“三十。”
秦之浩给了现金，在杂乱的店里环视了一周，“能充个电吗？”
青年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低头继续修手机。
不说话就当同意了。
秦之浩瞄见角落里的充电插头，周边也没个椅子，就那么蹲着充电。手机屏幕亮起来的时候感觉全身都松了口气儿，活过来了。
边洛站在边上插着兜盯墙上的手机壳看，等秦之浩那边充差不多了他再充。
青年老板再柜台里面冲着手机吹了口气，把修好的手机套上外壳后，刚准备站起来，抬头被边洛吓了一跳。那人手臂支在柜台上一直在看他修手机。
“老板。”边洛冲他笑笑，“招人吗？”
店里空气凝固了很久，秦之浩皱着眉，老板也愣了。
“我就问问。”边洛话音一转，转身后背靠在柜台上偏头往门外看。
偶尔经过一辆摩托车，轰隆隆的声儿听着炸耳朵，空气里都是灰，边洛鼻子难受的想打喷嚏。
好痒啊。
马上就要打出来了
边洛吸了一口气。
“好了，你去充电。”秦之浩走过来在他背上拍了下，把边洛的喷嚏也给拍没了。
突然憋回去难受死了。
边洛蹲在边上充电的时候秦之浩挨着站旁边，后背靠在墙上在看手机。
“眉头皱那么紧干嘛？”边洛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手机上一条消息都没有，他那个没心没肺的爹一个电话和消息都没有发，这是彻底不打算管他了，想让与他自生自灭了。
“徐量，是叫这个名字吗？”秦之浩低头问他。
边洛愣了一下，“昂，你提他干嘛？”
徐量这人和边洛一直不对付，但其实也从来没发生过什么矛盾，就是莫名其妙的彼此看着不顺眼，平日里暗地里说些脏话，见了面阴阳怪气给对方难堪。
边洛是受不了那人阴阳脸的舔狗样子，徐量大概就是受不了边洛一副高高在上的混蛋样子。
秦之浩把手里手机翻了个面儿，屏幕怼到边洛脸上。
两秒过后。
“徐量我去你&￥”
秦之浩面无表情的用手捂住了自己半边的耳朵。
边洛在店里硬是张嘴骂了将近三分钟，把徐量亲戚祖宗全问候了。
等这人撒完火之后，秦之浩又面无表情的把手从耳朵上拿了下来。
“这个什么狗屁原一是他的人啊！还祸害到我头上来了！”边洛抬起脚想踢东西，下一秒又收了回去。
他这会儿可赔不起。
“老子能喜欢这种货色？一上床就娇滴滴的喊哥哥爸爸，老子能喜欢这样的啊！！边义！还有他那群糟老头全都瞎了眼！”边洛这会儿气的像街上撒泼的疯狗，在破旧的修手机店里撕扯着嗓子骂。
等骂的声儿都哑了之后，一个人蹲在店门口喘粗气儿。
秦之浩一声不吭的弯腰看了一下还在充电的手机，差不多冲一半了。
“走了。”秦之浩用脚背在边洛屁股上顶了下，把手机扔他腿上，皱着眉用手挡了眼前的太阳。
边洛撒完气儿稍微正常点儿了，起身臭着脸跟着秦之浩沿着小破路一直走，他也不知道去哪儿。
“就说你脾气差，还是这样儿。”秦之浩脚步停在便利店门口，进去要了一包烟，转头又从冰柜里拿了两根最便宜的冰棍，给边洛递了一个。
“你一个打架被赶出来的好意思说我。”边洛咬了一口冰棍，被冰的牙疼。
“你毕业没去宠物医院？”秦之浩咬了一口冰，他也冻得牙疼，眉头这会儿皱的厉害。
“没有，去不了。”边洛回。
“为什么？”秦之浩接了一句。
边洛突然偏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说不出的疑惑不解，突然又冷笑着哼了一声儿。
他大学学的兽医，就是当初看动物可爱一时兴起才学的，去年毕业之后也没去医院工作，家里不愁吃穿成天捣鼓些有的没的，不着急。秦之浩大学学的室内设计，毕业之后干了一个月就跑了，就是不感兴趣。
按俩人的话来说就是他们还在探索路上，不愁吃穿成天零用钱都抵得上打工人一个月工资，着急上赶着去工作才见了鬼呢。
但着实没想到还没探索出成果呢，就被家里赶出来了。
“你笑什么？”秦之浩偏头看他，一时半会儿没明白。
“我就说当时和你分手是最明智的事情。”边洛语气充斥着无所谓，看上去还挺轻松，咬了一口冰，“我过敏，猫毛过敏。”
秦之浩愣了下，“那狗”
“狗也过敏，长毛的我都过敏，我现在对你这个傻逼也过敏。”边洛一想着这事儿就来气儿，骂完叼着冰跨步继续走。
秦之浩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莫名其妙被人骂了一顿。
他咬了最后一口冰，把手里的棍子用力甩到了垃圾桶里，“臭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