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当那宫女的视线看向自己时,阿眠的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没有急着辩驳,而是第一时间抬头找容贵嫔。
宓妃怀着身孕,皇后本想让她回宫歇着,她却坚称自己身体无碍,想在此为郑良媛祈福,也算是为自己腹中胎儿积福。
皇后无法反驳,且此时也无心理会太多,便让她坐在自己旁边,吩咐宫女小心照料。
容贵嫔就站在宓妃旁边,阿眠看到她的神色依旧从容,眼里还有几分焦急,好似在为郑良媛担忧。
此时,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阿眠身上,包括皇上和皇后,她一步步向前,两边妃嫔自动给她让出道来。
她走到皇上和皇后面前,行礼后,沉着冷静地叙述:“皇上,皇后娘娘,臣妾绝对没有害良媛姐姐。请皇上、皇后明察!”
紫云此时又被押了回来,她跪在阿眠旁边,伸手抓住阿眠的裙边,哭着说:
“娘娘,是你,你羡慕郑良媛的恩宠,嫉恨她有身孕,让奴婢下药害她。”
阿眠一脚踢开紫云的手,脸上没有半点惊慌,声音淡然沉稳:
“你口口声声说是我让你害的人,那我问你,我是何时与你见面,何时给你的药,要你在什么时辰动手,你且一一仔细道来。”
“娘娘,你自是不会亲自与奴婢碰面的,是你身边的鸣柳。九月初五那天午时前后,她约我在昭纯宫北面墙后的竹林里碰头,给了奴婢一药包和一百两银子,还有一个翡翠手镯,让奴婢找机会将那药下在郑良媛的膳食里。”
“皇后娘娘,可否劳烦您派人去清漪轩里传一下鸣柳,来与这宫女当面对峙。没做过的事,臣妾问心无愧。”
皇后点了点头,站在她身后的云霓立马出了宫门。不到一刻钟,鸣柳来了。她行礼过后,阿眠向她讲述了事情的原委。
“奴婢那日中午只去过御膳房提午膳,并未去什么竹林,更曾未见过她。”
“鸣柳姐姐,你可不能撒谎。当时,与奴婢见面的就是你。对了,这是包裹银子的手帕。”紫云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淡粉色绣海棠花的手帕。
看到紫云手中的绣帕,阿眠瞳孔微缩,她熟悉鸣柳的手艺,自是一眼就看出了这手帕确是鸣柳所绣。
今日这局,真是环环相扣啊。证人、证物都有。
阿眠缓缓跪下,坦荡地直视着皇上,缓缓开口,嗓音清脆:
“皇上,皇后娘娘,这手帕的确是臣妾身边的宫女鸣柳绣的。但臣妾从未有过谋害郑良媛的心思,更未做过此事,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明察。”
鸣柳也连忙磕头请罪,“皇上,皇后娘娘,这手帕的确是奴婢的,不知怎的到了这宫女手中。但奴婢发誓,奴婢从未见过这宫女,更未让她去害郑良媛。”
事情一下子陷入了僵局。皇后转头看向皇上,等他定夺。
褚云瀚眼神幽深,面色阴沉,无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这时,一个声音自阿眠左后方传来:“哪有害人的主谋会承认自己害了人。陆才人,你口口声声说你没做过这事,可这手帕你怎么解释。这可是贴身携带之物,轻易不会给别人的。”
阿眠扭头看去,出声的是许美人。许美人这一开口,立马有嫔妃小声附和。
阿眠没有辩驳,她收回视线,仍定定地看着皇上,他前几日说过:有事可以找他,他会给自己做主。
褚云瀚与阿眠对视,他眼里浅浅的狐疑让阿眠心中微凛。
“皇上,皇后娘娘,奴才带人搜宫,在紫云的房间里搜出来这些。”李德全将一个药包和一个打开了盖子的小巧木盒放在漆盘上,双手举起。
“盒里有100两银子和一个翡翠手镯,药包里剩有一点点药材末,奴才不确定是不是藏红花。”
皇后身边的云雾上前拿起那药材包,走去殿门口,交给候在一旁的医女查看。
片刻,云雾回来复命。
“皇上,皇后娘娘,经医女确认,这里面装着的确是藏红花。”
褚云瀚的脸色更沉了,“将那个奴婢拉去慎刑司,让她开口。”
他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阿眠,不知自己该不该信她。在这宫里,人都会慢慢变得丑陋。
“将清漪轩的这个奴婢也拉去慎刑司,若她没做过,自会证明清白。”
“皇上!”阿眠目眦欲裂。
褚云瀚未看阿眠,他向后靠着椅背,双目微阖,声音沉闷却不容质疑:“搜清漪轩!”。
阿眠瘫坐在地,她自进宫的第一日就听说过慎刑司,曾没有人能活着从那里走出。
皇后看着阿眠这副失神落魄的样子,心里有几分不忍,使了个眼色让云雾扶起她。
阿眠被云雾扶着起身时,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容贵嫔。那方手帕,绝不是从清漪轩传出去的,而在这后宫,除了清漪轩,也只有凝华宫里有鸣柳亲自绣的手帕了。
容贵嫔讽刺地与阿眠对视,亲启朱唇,无声地动了动。
阿眠看到了,也读出了那两个字:“家人”。容贵嫔这一步棋不算多高明,可是妙在她笃定阿眠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不敢说出事实。
云雾将阿眠扶到皇后身后,夏荷立马快步走来。阿眠虚靠在夏荷身上,在她耳边,极小声地说:“去找李安。”
“奴婢已让人去通知陈青了。”一听到那宫女攀扯自家主子,她立马就找了相熟的小宫女去清漪轩报信,陈青知道怎么做。
殿内痛苦的□□声不断,血水仍旧一盆盆的端出,时间越久,郑良媛越是危险。
就在褚云瀚的耐心即将耗尽,准备进殿时,陈太医和于太医一起出来了。
“请皇上恕罪,老臣与陈太医已尽力,只保住了郑良媛。”
褚云瀚站起身,双拳紧握,怒喝:“朕给高官俸禄养着的人是一帮废物吗!”
皇后上前,轻拍了拍褚云瀚的胳膊,语气温和地问道:“郑良媛现在可好?人可清醒,能否进去探望?”
于太医面露犹豫:“郑良媛现下醒着,已无大碍。但由于误食的藏红花量太大,失血过多,到底伤了身子,以后恐于子嗣有碍。”
“废物!”褚云瀚双袖一甩,大踏步地从二位太医面前走过,直接进了正殿。
阿眠倚靠在夏荷怀里,借着夏荷发饰的遮掩,一直盯着容贵嫔。她发现容贵嫔听到这话,并没有露出半分高兴的样子,反而有些细微的惊讶。
“两位太医请起吧。若是用药进补,可能复原?”
“回皇后娘娘的话,老臣不敢保证。但若是用最好的药长久滋补,自是有益的。”
“那就给本宫用最好的药。依竹,若是太医院没有,你直接来坤宁宫找本宫。”
“诺。”
正殿卧房里,郑良媛正倚靠在床头。此时的她狼狈极了,发丝凌乱,被汗水浸湿,粘在脸上,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嘴唇干裂。
“皇上”看到褚云瀚,郑良媛眼里飞快地浮出一丝光芒。她想挣扎着起来,被大步走来的褚云瀚阻止了。
“爱妃,你现下身子虚弱,需卧床休息。”
郑良媛一只紧紧地抓住褚云瀚的胳膊,嗓音沙哑地说:“皇上,臣妾的孩子,臣妾跟你的孩子没了。”她伤心到根本流不出眼泪。
“爱妃,以后,以后还会有的。”
“皇上,臣妾听到了,臣妾此生可能就只有这一个孩子了。”她另一只手放在腹部,紧紧地抓着绯红色的棉被。
“皇上,求皇上为臣妾做主,为臣妾的孩子做主。他那么小,还没来得及睁眼看一看他的父皇。”
褚云瀚正准备说些什么,李德进来了。
“皇上,奴才有事禀报。”
“皇上,让臣妾听着吧。”
“去叫皇后娘娘和其它嫔妃到正殿里候着。爱妃在这休息,朕一定彻查此事。”
正厅里,皇后和皇上高坐主位,丽妃和宓妃坐在左右两侧的首位,德妃因需照看大皇子并未前来,其余人自按位分坐下。总共不过八张椅子,位分低的只能继续站着了。
“奴才带人去搜了清漪轩,没有什么发现。御膳房的人确认初五那日中午,清漪轩的鸣柳去提过膳,但具体时间记不大清了。”
李德全的话让此事再次陷入僵局,而鸣柳被拉去慎刑司约摸有三刻钟了。
“慎刑司那边呢?”
“语筠榭的紫云,仍是一口咬定是陆才人指使她的;清漪轩的鸣柳则是口口声声坚称自己曾未见过紫云,曾未做过害郑良媛的事。”
“那个叫紫云的宫女有没有查到什么?”
“紫云身世、来历清白,有迹可循。已询问了与她同住和一起当差的宫女,她这几日并无异常,也很少出昭纯宫。”
褚云瀚神色晦暗,不满地说:“继续查。”
这时,依竹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跪拜行礼后,恭敬地说:
“我家主子恳求皇上将紫云和鸣柳提回语筠榭,主子想亲自问她们几句话。”
阿眠此时猛地抬头,看着依竹,内心期望皇上能够答应郑良媛的请求。
“太医如何说?”
“回皇上的话,太医说略坐一会无碍的。”
褚云瀚思忖了一会,点了点头,“李德全,你去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