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宝贝
萧净既然不反对，萧之儒夫妇二人便没了顾忌，翌日一早主动去了江越的院子。
说明情况后，江越虽然有所犹豫，但最后还是点头，跪下给萧之儒夫妇磕了头。
所幸当年长子夭折一事时日久了，府里又换了一批下人，如今知情的都是忠仆，所以萧府陡然多了一位大公子，倒也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
日上三竿，萧净还在睡，门轻轻敲了两声，他一无所知，裹着被子睡得正香。
门外的江越站了许久，脸色渐渐黑了。
来送热水的侍女见了，下意识道，“小公子睡得沉，大公子直接推门进去便可。”
江越没有动作，侍女立时明白了，笑道，“昨夜睡前，小公子就嘱咐过了，大公子若是来，不必奴婢们传话，您自己推门进去就行。”
江越略一怔，“他知道我要来？”萧之儒夫妇虽然说萧净并不反对自己占了他亲兄长的身份，但是江越只以为他们只是说说而已，毕竟将心比心，他自己也做不到喊一个陌生人为兄长。
更遑论湖心亭那日他态度冷漠，娇生惯养的小公子怎会不记仇。
“嗯，是呢，”侍女不像是敢撒谎的，继续道，“小公子十分在意您呢，昨夜就叫奴婢将他的宝贝给您送过去一半。”
听到这儿，江越眸色微变，原来自己屋里的那一堆东西都是萧净遣人送去的。里边甚至还有好些上好的丹药和灵器，就是功法的书都整整一大摞。
得知这些，他便没有再犹豫，推门进去，绕过屏风，里间床榻上被子卷着，萧净只露出一个脑袋，睡得很香。
也就是这会儿，江越才恍然发觉，萧净长得很俊俏。
尚显稚气的小脸白皙得如一块没有瑕疵的玉，眉毛浓密，又长又卷的睫毛下是微阖的眼，但江越记得这一双眸子，水水润润的，看着人时平添几分乖顺，颇有迷惑性。
唇色略淡，但嘴角时时弯起一抹弧度，瞧着又更添了几分狡黠。
这个孩子很难让人讨厌，不对，准确来说，一旦见了就容易下意识卸下防备。
正想着，裹着被子的家伙便砸吧砸吧嘴，卷翘的睫毛也跟着颤了颤，那双眸子浸了水般，惺忪着慢慢开阖。
“醒了？”江越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小家伙。
“！”萧净都不知什么时候屋里进了个人，吓得险些从床上蹦起来。
他卷着被子，一脸惊惧，“你你你，要谋财还是要……谋财？”萧净险些忘了自己还是个萝卜头，他掀开被子偷偷瞥了眼，小坚强还很稚嫩，还不至于被劫色。
江越看他这咋咋呼呼的反应总算是明白过来了，这家伙根本就是随口给侍女一交代。
萧净睡得不安分，额前发丝一撮又一撮，将视线挡得差不多了，否则也不至于认不出江越。
“我是江越。”江越看萧净着急把头发往后捋，结果越弄越乱，到最后直接成了鸡窝。
“额……”萧净尴尬地停手，顶着鸡窝头颇有些滑稽。
江越看着这家伙发丝后泛红的脸颊，叹了口气，走近就要帮他捋头发，萧净下意识一缩，“你干嘛？！”
“头发都打结了，再不老实，我给你剃光了！”江越连哄带吓，却不知萧净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反而一脸兴味，“修真界应当是有佛修的吧？”
萧净颇有些好奇，佛修和少林寺的和尚也不知道像不像。
江越根本跟不上萧净奇奇怪怪的脑回路，只是解释道，“佛修不仅有，还不少，”他一边帮这家伙捋头发，一边讲，“万佛宗门下弟子数千，最有名的当属灵佛无戒，但是他已经百年不曾现世，都传他已悟得大乘，闭关求突破。”
萧净忍不住吐槽，“还无戒呢，不若叫八戒得了。”
江越手下一顿，“不杀生、不偷盗、不□□、不妄语……佛家八戒，你小小年纪倒是知道得不少。”
萧净心想：你想多了，我只认识猪八戒，嘴上也跟着念叨，“你也不过只比我大三岁而已。”
“那，叫一声兄长听听？”江越折腾半天，好歹将萧净的头发捋顺了，他看着小家伙自己穿了衣衫鞋袜，难得没有他想象中的娇气。
“兄长。”萧净回头乖顺一笑。
江越就是一怔，他以为萧净肯定不会叫的，甚至还会反驳两句，但不得不说，他那脆脆的一声“兄长”，竟叫他心中一暖，还多了些说不清的情绪。
自从母亲离开，父亲自戕，他许久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发什么呆呢？”萧净净了面，侍女适时将饭食端来，几乎摆满了一张桌子。
江越：“……”人小却很是能吃！
“来啊，想来你也未用午膳，”萧净一向睡到日上三竿，早膳和午膳都合一起用了，加上今日江越在，便丰盛了许多。
江越坐到萧净身旁，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谈及灵根，萧净撑着下巴，颇有些认真，“你放心，我爹别的没有，却十分有钱，他还有一个库房，里边宝贝不少，功法丹药灵器必然不可能缺的……”、
江越：“……”你这么说你爹，你爹知道吗？
说着萧净忽然蹙眉，“只是雷灵根的功法也不知道多不多，”明明关乎江越的事情，但他看起来比江越还要在意，“不过叔父那儿应该是有的，再不济剑意门也肯定是有的，所以你放心，关于你修炼的，我们必不可能让你受委屈的。”
不过半大少年，却老成得很，只是江越总觉得哪儿不大对劲儿，想了想，他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问，“你就不担心自己会是什么灵根吗？”
明明他灵根显现在即，听宿阳真人说时候快到了。
“这不是有你们吗？”萧净满不在意，“双灵根也好，三灵根也罢，反正于我而言区别不大。”
“我们？”江越一脸茫然，“谁？”
“你和叔父呀，”萧净夹了一块鸡肉，吃得嘴角油乎乎的，“一个是剑意门的宿阳真人，另一个是未来的修真界天才，我为什么要担心灵根，反正我又不爱修炼，给我个三灵根就够了，若真如你一样，倒还是浪费天赋了。”
萧净心中补了一句，真给我个上佳的天赋，我还怕不能好好摆烂了！
江越：“……”旁人求都求不来，这小东西说话怎的这样招恨！
不过江越这一句话正好提醒萧净了，他擦干净手，一脸认真，“兄长，可吃好了？”
江越不明所以，愣愣点头，“嗯。”
“那就走。”萧净起身，招来侍女将菜都撤了。
江越更是一头雾水，“去哪儿？”
“修炼啊！”萧净抖了抖袖口，从里边摸出来一把钥匙，“不过在此之前，要先去找个东西。”
江越越听越不懂了，“什么东西？”
“到了你就知道了。”萧净一掸袖子，先一步出去，江越心中总觉不对，却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半炷香的工夫，江越看着眼前的院子有些头疼。
院门上镌刻了硕大两个字，虽然写得跟狗爬似的，但勉强还是能辨清是“宝库”二字。
他一度怀疑人生，“这不是大剌剌告诉别人这里有宝贝吗？”
萧净朝他露出一个“你不懂”的表情，“叔父在这里设了法阵，除非修为比他高，才能破开阵法进去，”他摸着下巴，“至于修为比他高的，什么天材地宝没有见过，自然不会费那时间来偷。”
“那这名字……”江越虽然猜到了但还是想挣扎一下，会不会是什么奇怪的符文，或者另有隐情。
果然，萧净咧开嘴一笑，“写得还行吧，”他一脸骄傲，“我写的，为这两个字我可是练了两天呢，爹娘都说我写得不错，好歹比狗爬的好一些，能看清是什么。”
江越：“……”谁给你的勇气说写得还不错？！不过萧之儒夫妇没有盲目吹捧倒是出乎意料，嗯，这种普信孩子骄纵不得！
萧净哪里看不出他的腹诽，心想，我一个现代人别说写毛笔字，就是认都认不出几个字，能写到这程度已经是废了好些纸了好吧！
真是不知人间疾苦！
“罢了罢了，说这些干甚，还是进去找宝贝吧，”萧净捏着钥匙开门，江越反倒犹豫了，“我们怎么能擅自进去？起码也要和……爹娘请示一下才合适吧？”
“你这榆木疙瘩！”萧净无奈至极，“钥匙都在我手上了，爹娘的意思便是随我们取用，反正这里边的东西本就是给我们的，而且若不是早先没有准备，你现在手里也应当会有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
说着锁啪嗒一声就开了，萧净抽了钥匙随手一扔，江越匆忙去接，钥匙像是烫手似的，他一脸不自然，“你，你给我做什么？”
“反正我灵根都还不知道是什么，你现在就要修炼了，里边东西不少，今日就是耗上一天一夜，也不一定能将里边的东西翻完一遍，所以改日你有时间了再来找找，这里的禁制对你无用了，下一次我就不带路了。”
萧净一副甩手掌柜模样，摆明了十分信任江越。
江越却是情绪难言，拿着钥匙颇为局促。
萧净不欲宽慰，反正时间久了这人就习惯了，还是找宝贝要紧，扯着江越的袖子就往里走。
宿阳真人设的法阵有缩地为寸的效用，江越进来才发现，在外边明明看着只是一处小院子，但其实内有乾坤，占地颇宽广，瞧着有侧院一般大。
萧净进来过几次，轻车熟路，一边走一边解释，“一共九间屋子，功法、丹药、灵器、符箓、灵石都是单个放置的，只唯独角落那间不用看。”
江越视线跟着看过去，那一片角落有些破落，与其他几间格格不入。
好奇是肯定的，但他没问。
萧净还是不大在意地解释了一句，“我爹有些爱好，”他顿了顿，尽量逼着自己不要嘲笑，“就是没什么天赋，炼的丹没几个成功的，就前几日，好不容易成了型，还被我当成鱼食给喂鱼了。”
说到这个他就有些郁卒，“他炼的丹药也不知道加了什么，鱼竟然给毒死了，若不是叔父将一湖的鱼给救活，我娘肯定要打死我。”
江越：“……”一家三口好像没一个靠谱的。
他突然生出些责任感，看来萧府要靠自己保护了！
萧净不知道江越在想什么，否则定是要押着这人签字画押，被保护什么的，才是他这个咸鱼最想要的。
自己不努力，有条大粗腿可以抱还是十分不错的。
“剑意门多为剑修，你之后肯定是要跟着叔父参加今年的遴选的，如今缺一把剑，”萧净挠挠头，“让我想想，我记得爹好像几年前在拍卖会上拍下了一把不错的剑，感觉配你正好。”
说着他穿梭在架子间，努力地找那把剑。
他身后的江越却傻眼了，先前萧净说这里有不少宝贝，他还只当孩子还小，只要是放在里边的都以为是宝贝。
可现在他觉得是自己见识短浅，因为这里每一件都不是凡品。
他甚至看见了销声匿迹许多年的后天灵宝骨销扇。
修真界灵器分为法器、灵器、灵宝、上古灵宝、玄天灵宝，前两种又分为下中上极四种，而灵宝又分为后天灵宝和先天灵宝，至于上古灵宝和玄天灵宝，基本是收藏于各大宗门，一般极少现世。
江越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里便会有后天灵宝，而且还这样随意放在架子上，甚至落了尘灰。
“你瞧上了这个？”萧净拿着一把剑走过来，随意一瞥，“虽然是后天灵宝，但是有些鸡肋，不比这把剑好用，但若你喜欢，便一并拿了去，反正留在这里也是落灰。”
江越一度以为是萧之儒不识货，偶尔扔在这里，可是被萧净一眼认出，他瞬间明白了。
原来小丑是我自己。
不识货又鼠目寸光的是我罢了！
“怎么又呆了？”萧净伸手在江越面前晃了晃，抱着手里的剑示意他看，“喏，这把剑应当适合你。”
江越闻声去看，就见萧净手里的剑长约九寸，通体莹蓝，仔细听似乎隐隐还有嗡鸣声。
他忽然将剑夺过来，一脸焦急看向萧净，“你怎么样？”
萧净被他问得一愣，“什么我怎么样？”
“你没有觉得不舒服吗？”江越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圈，“这把剑也是后天灵宝，会自然而然排斥靠近它的人，你就没有感觉到不适吗？”
萧净摇头，“没有啊。”
江越又不放心地盯着他许久，最后确定萧净当真无碍，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心中总悬着，按理说萧净灵根未现，体内没有一点灵力，肯定是会遭到反噬，就连他，虽然身上有父亲留给他的那东西护体，也还是感觉到了剑和骨销扇带给他的不适。
但萧净确凿无误，似乎真的毫无感觉。
“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你快试试这剑，我记得爹说叫什么……澜来着。”
“惊澜。”
江越也认出了这把剑。
心中怦然一震，惊澜剑上一位主人是数百年前的落瑶山的弃游真人。他亦是雷灵根，且在三十九岁就步入化神期，那时修真界灵气不似现在浓郁，天灵地宝也少之又少，否则他也不会在半步突破之际溘然陨落。
“你先试试，若是不趁手，我再叫爹去拍卖会给你买几把。”萧净言语之间的自如就像买街边的大白菜一样容易。
江越语噎：“这把就很好。”
“你喜欢就好。”萧净一本正经，“既有了剑，那你就好好修炼，不过要劳逸结合，不能贪多冒进，我还指望着你以后稳稳当当大乘飞升，我好抱大腿来着……”
最后那句说得声音小，江越听得不甚清楚，不过只看萧净的神情就知道这家伙在打什么歪主意。
挑好了剑，萧净又扯着江越去其他几间屋子挑了不少功法和符箓，江越也从一开始的惊异怀疑到最后的坦然。
他觉得现在就是萧净突然扔给他一堆极品灵石，他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萧之儒是真的有钱，而且也当真是喜好收藏天灵地宝。
萧净嘟嘟囔囔的，“我爹应当是有什么集物癖，从我小时他就到处搜罗宝贝，之前给叔父都送了不少，不过这里有好些也是叔父送给我爹的，也算投其所好。”
江越捧着剑，怀里塞着储物袋，里边零零碎碎扔进去不少宝贝，就连灵石都满满当当塞了不少。
按照萧净的话说，“这叫投资！”
虽然不知道“投资”是什么意思，但是江越当真有了腰包鼓鼓的感觉。
谁能不爱宝贝，他自忖也是俗人一个。
不过，还是没萧净俗。
因为一离开小院，萧净就嚷着饿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骨销扇出来，完全是当做一般扇子扇风，在里边鼓捣了这么久也有些热了，出了一身汗。
江越看着他浸出细细密密汗珠的鼻尖，心随意动指腹轻轻抹去，“走，去吃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