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你有留意过教科书上的插画吗，就是很普通常见的那种，比如小明一家人坐在沙发上聊天，围坐在一起吃饭，或者一起去游乐园玩……诸如此类。
萧陌逐小时候，经常会对着课本上的这种插画发呆。因为对她来说，这种画面真的很稀奇，她从来没有经历过。
萧陌逐发誓，以上绝不是她给自己不好好看书找的理由。
萧陌逐两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一般这个年龄的小孩会判给母亲，但她妈孙翠萍经济条件不好，也不想要她，萧陌逐就跟了父亲。
从她记事以来，就经常能看到萧广和梁斟还有萧薇薇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
原来爸爸不总是那么严厉可怕，他也是会像其他小朋友的爸爸那样亲切可依赖。
但是，萧陌逐仍然没有亲身体验过，置身于那种场景中，是什么感觉。
如果一样东西，人人都有，只有她没有，那是不是说明，问题出在她身上？
高三这年的寒假，萧陌逐照旧回萧家别墅过年。
她的房间常年空着，也没人打扫，冷冰冰的落满尘网，像太平间一样。空气里充满着腐朽的味道，惹得萧陌逐鼻炎发作。不过无所谓，她待几天就走了。
萧陌逐在楼上卧室里画画，一边听着楼下萧家人聊天。
她懒得开空调，冻得通红的指节微微开裂，几乎感觉不到手中的笔。萧陌逐总觉得这样能锻炼画技，练就人笔合一的境界。
梁斟的生日快到了，萧广要带她们去英国玩，顺便过个年。
笔尖停顿，萧陌逐又开始发呆，忍不住再次想起那个一直困扰她的问题。
从童年到少年一直没能得到解答，她不想再给它困扰自己到老年的机会。
孙翠萍前段时间跟男人远走他乡，临走前还和萧陌逐大吵了一架。
这几年萧陌逐省着生活费，全都接济了孙翠萍，而孙翠萍则给了那个男人。当然，萧陌逐让她打了欠条。
孙翠萍还了她几万，连零头都不到，然后说：“有本事你报警去，看你爸知道你把钱都给我了，他还会不会管你。”
萧陌逐再发消息给她，就已经被拉黑了，人去楼空。
算了，总之她现在没什么牵挂，把这笔钱花掉，就可以安安心心走了。
萧陌逐从小生活在临安，从来没去过别的地方，临走前想出国看一看，几万块应该够在英国玩一段时间吧？
听到萧广上楼，萧陌逐鼓起勇气，打开门对萧广道:“爸爸，顺便把我的签证也办了吧，我朋友正好喊我去英国玩呢。”
萧广常年好酒，外表比实际年龄老十岁，眼袋浮肿，面色红黄，两道法令纹十分严厉凶恶。
他没有多想就答应了，问也没问一句同学有多少人，是男是女，要去多久，当然也没打算给她钱。
萧陌逐关门的时候，听到萧薇薇上楼来，讥笑了一句:“你还有朋友？”
萧陌逐不以为意，打开手机，搜索关于伦敦的旅游攻略。看到很多游客还推荐了一个当地向导，可以全程定制游，价格也还适中，萧陌逐没多犹豫就下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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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未然在闹钟声中惊醒，身上还遗留着撞击后的剧痛。他喘息着环视四周，发现眼前的场景既熟悉又陌生。
不是病房，不是车祸现场，更不是他的家。
卧室布置简洁，充满英伦古典风格的一丝不苟。纪未然拉开深色窗帘，窗户上全是雾气。外面天色灰冷阴沉，远处教堂尖顶若隐若现，传来缓缓钟鸣，各种肤色的人们踩过枯脆的树叶。
纪未然终于确定，这是他在伦敦读研时的住处。
可他已经毕业快三年了。
纪未然在床头找到了手机，上面的时间清清楚楚告诉他，现在就是三年前。
一切感觉都太真实了，纪未然怀疑了一会人生，然后想起萧陌逐，他立即拨打她的电话。
冰冷的空号提示声中，纪未然脑海中忽然凭空出现一个声音。
[想要离开这个梦境，就要让萧陌逐爱上你]
？？？多荒诞的一句话。
但他的大脑竟然接受了。
如果这是梦，那么是谁的梦呢？他还是萧陌逐？
纪未然没心情纠结，他必须要先找到萧陌逐。他们一起出的车祸，也许她也在这个……梦境？
纪未然一直有列日程的习惯，他看了看计划表，今天没课，他先向老师请假，然后订了明天的机票。
纪未然收拾完行李，接到朋友喊吃饭的电话。
他人缘一向不错，这些人一直到后来他在国外工作，还经常有联系。
纪未然发现这个梦境太真实了，萧陌逐不可能知道他的这些经历，所以这是他的梦吗？
不，他怎么可能设置那种丧心病狂的条件。
纪未然没什么心情聊天，直接说了他要回国的事。
大家都很惊讶，连忙询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纪未然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我还打算请你帮忙呢。”说话的是个金发白皮小伙，叫劳伦斯，他经常接定制游向导的活，很赚钱。
有时候接待中国游客，纪未然有空的话，还会充当翻译帮帮忙。
劳伦斯养了扬手里的顾客信息表，纪未然打眼一扫，赫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纪未然拿过那张表，上面清清楚楚印着她的姓名:萧陌逐。
这是十七岁的萧陌逐，留着一层薄薄的齐刘海，比现实中二十岁的她更瘦，更苍白。
明明是正值青春，却好像被禁锢在这张方方正正的两寸照片里，空洞没有生机。
纪未然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是梦境的安排吗？还是说，现实中她真的来过，只是他们没遇见？
“这单可以交给我吗？”纪未然直接问道。
“啊？”劳伦斯有点吃惊。
萧陌逐是今天下午三点抵达希斯罗机场。
纪未然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快两点了，他立即准备动身。
劳伦斯还是没敢相信现在的情况，
“william，今天怎么这么热心，不像你啊。你不会对这个女孩有意思吧，她可还是未成年！”
纪未然也没办法解释，只能让他别乱说。
不过说到年纪，纪未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她是自己出国的吗？旅游签证？”
劳伦斯也不是很了解，毕竟他只负责定制行程。
让劳伦斯给萧陌逐发信息说明更换导游之后，纪未然就开车去机场，掐着点赶到，但是飞机却晚点了。
等航班的时候，纪未然看着劳伦斯给萧陌逐制定的行程表。她选的套餐是最低档的，去的景点都很鸡肋宰客。纪未然把它们全都换了，要玩就好好玩。
还有住处，都是很低廉的旅馆，不安全。纪未然把地址换到自己住的公寓对门，方便照看。
做完这一切，纪未然让劳伦斯给萧陌逐发信息，告诉她行程和导游换人了。
劳伦斯看到新的行程表后简直不可思议，打电话问他：“你这些超出预算几十倍了，你自己掏钱吗？”
劳伦斯知道纪未然家里很有钱，但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对一个女孩子。
“你真的没有别的企图？我再提醒你一下，她还没成年，我要为我的游客安全负责。”劳伦斯口吻严肃。
纪未然无语了一会，“安全？你也知道她年纪小，你让她一个人住那种环境复杂的街区？”
“……那她就付了那么多钱啊，私人定制游，两千磅玩一周，还想怎么样？”劳伦斯很委屈。
纪未然一直等到晚上六点，天都黑了。终于，萧陌逐的航班到达，迎来一波人潮。
纪未然一眼就在人群里看见萧陌逐。她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冷淡的狐狸眼，懒散拖着步子走在队伍末尾。
毛茸茸的白色毛线帽压着长至腰际的黑发，纯白的针织裙搭着件披肩，领结垂下两只毛球，鞋子也是白色小皮靴。
一身只有黑与白两种颜色，点亮了整个萧索枯淡的冬夜。
纪未然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萧陌逐的时候，也是一个相似的凉夜。
他下了饭局独自散步回家，在路灯下看到一个女孩。她也是穿着这样一身纯白的衣服，长发披散，戴着口罩，齐刘海下露出一双漆黑沉着的眼睛。
在那样的夜晚，一个人都没有的街头，忽然看到这样的场景，任谁都会微醺地以为自己被幸运神眷顾，偶遇了误落人间的天使。
虽然后来的一切表明，她远不是第一眼看上去的那样简单。
纪未然抬起手中的牌子，萧陌逐很快看到他，向他走过来。
“你好。”纪未然率先开口，打量着她的神情。
萧陌逐画着生涩的淡妆，遮不住长途飞行后疲倦的脸色，无精打采的。
她好像没有记忆……纪未然有些失落。
他又想起那句什么“让萧陌逐爱上他才能醒来”，太丧心病狂了，大不了不醒了。
先带她在伦敦玩玩，然后安全地送回国，其他的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