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坠梦
纪未然生日宴的早上，萧陌逐选了条酒红色的裙子，造型师为她做妆发。
灯光将她的皮肤状态一览无余地呈现出来。萧陌逐天天熬夜又不爱运动，爱吃甜食，喝水也少，皮肤有些瑕疵。好在她才20岁，年轻就是耐造，淡淡上一层妆之后，便无懈可击了。
狐狸眼眼尾上扬，不笑时也带着一丝清冷的媚，脸颊的婴儿肥却又增添些许纯真。头发新染了金棕色，微卷的垂落在肩上，柔顺而有光泽。
萧陌逐走出房间，纪未然已经在门口等候，穿着她送的那身西装。
红色很衬她的皮肤，眉角小痣突显出一种明媚。她比一年前结婚的时候圆润了一些，肩头圆圆的，像颗饱满润泽的珍珠。
纪未然向她抬起臂弯，萧陌逐实在没有身为一个太太的自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挽上去。
上一次这么挽着他，还是婚礼上。
来到宴会厅，纪家是实打实的百年豪门，家族里出过许多各界名流。今天能来参加宴会的人，个个家世不凡。
萧陌逐跟着纪未然，到处表演恩爱。
中途，管芸过来找她，“梁斟女士和萧薇薇小姐来了，太太要让他们进来吗？”
“当然，快请她们进来。”
萧陌逐为了维持人设，没有理由拒绝。要是拒绝了，就相当于撕破脸了，不知道她们会在外人面前说什么。
萧陌逐倒是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但她现在还是纪太太，不能给纪未然丢脸。
唉，要是早点离婚就没这么多破事了。
纪未然看着萧陌逐，真不明白她何必违心装出这幅样子，不想见就不见呗。
萧陌逐也没注意他的眼神。她有些忧虑，这么久没见，这母女俩肯定憋着什么坏呢。
烦死了。
萧薇薇和梁斟入场后，就来向他们敬酒。
“姐姐，你不是说准备了个大惊喜给姐夫吗？”萧薇薇歪着头，天真无邪地说：“快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吧。”
萧陌逐：……
搁这等着她呢。
那天萧薇薇在众目睽睽下被疑问身份，还敢这么亲密地喊人，萧陌逐真心佩服她的脸皮。
不过也是，萧薇薇从小被父母宠着长大，这样的女孩，当然是比她要自信的。
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跟着起哄。
萧陌逐看向纪未然，略显尴尬。
纪未然笑容不改，亲密地搂过她，意味不明地说：“夫妻间的情调，就不方便告诉大家了。”
萧陌逐微微睁大眼睛，整个人有点僵硬。
此言一出，众人立即暧昧地笑起来，甚至还有人说：“下次惊喜就该是小纪总了吧？”
萧薇薇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宛如一对如胶似漆的爱侣。
纪未然没理会别人的打趣，转头对萧陌逐说：“不过，我也有个惊喜要给你，纪太太。”
萧陌逐：？？
她疑问地看着他。
有人拿出手机，在宴会小群里艾特所有人:
“开赌了开赌了，猜猜纪先生会送什么。”
礼物的贵重程度，可以反映出纪太太的地位高低。
曾经纪家某一支定居国外的家主，送了爱妻一辆镶满钻石的豪车，震惊世界。
“不是说塑料夫妻吗，怎么看起来很真啊。”
“害，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不会装了？”
……
管芸拿着锦盒送上来，炫目的光芒溢出，惊艳了所有好奇的目光。
不少人都认出来，这是一条名为“海棠”的钻石项链，上周才在伦敦被一位神秘买家拍走。
海棠所用粉钻采自阿盖尔，起拍价六百万英镑，最终成交价九百万英镑。
客人们都忍不住伸长了脖颈仔细观摩。海棠花瓣微微蜷曲，半掩着中间的粉色花蕊。如同一个纤弱娇柔的少女，静对着满座贵宾。
萧陌逐并不知道这项链的贵重，她对珠宝一向不感兴趣，甚至厌恶。
喜欢闪闪发亮的东西，大概是人类的天性。但是对萧陌逐而言，华丽璀璨的光芒只会灼伤她的眼。
她嘴角不由自主地下撇，露出一丝抵触，尽管很细微，但没逃过纪未然的眼睛。
发现她没有想象中的高兴，纪未然有些迟疑，不知道是哪出了问题。
不过萧陌逐很快回过神笑起来，娇羞地看着他:“老公你真好。”
纪未然被她喊得一愣，仿佛陡然回到一年前的婚礼上，萧陌逐穿着雪白婚纱、手举捧花对他说:“老公我爱你。”
就和现在一样，她笑得眉睫弯弯，眼神亮晶晶的，声音甜得沁到人心里。
纪未然嘴角无意识地上扬。
想告诉她，在拍卖会上看到这条项链的第一眼，他就想起了她。
明明是质地坚硬的钻石，却总担心它落地而碎。
可是纪未然随即想到什么，如兜头被泼了盆冷水，一瞬清醒。
她只是在作戏给别人看罢了。
她根本不喜欢。
纪未然真的很想告诉她，她没必要在他面前勉强、伪装，她可以直接告诉他她的喜恶。
纪未然总能清楚地感觉到，萧陌逐看起来大大咧咧很随和，但好像总是裹着一层密不透风的茧，让人无法接近。
他甚至无法确定，她是对所有人都这样，还是只是不喜欢他。
即便如此，只要她招一招手，他仍然心驰神往。纪未然自己都有些鄙视自己。
看到他的笑变得僵硬，直到彻底消失，萧陌逐直想翻白眼。
至于这么一副被恶心到的表情吗？对她笑一个很难吗？？这种场合难道不该再说点煽情的话吗？这么干巴巴地好像被人用刀架着一样！
……算了，肯配合她表演就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萧陌逐不停在心里给自己降火。
宴会圆满结束后已经快三点了，人都走了以后，萧陌逐回到房里拿出一盏水晶夜灯，送给纪未然。
纪未然没想到她还真准备了礼物，算她还有点良心吧。
巨大的螃蟹抱着一个弯弯的月亮，他欣赏了一会，问道：“为什么是螃蟹？”
“你是巨蟹座啊。”
“那为什么还有个月亮？”
“这是你的守护星。”萧陌逐认真地说。
纪未然抬头看她，“你很讲究星座？”
萧陌逐张了张嘴，忽然结巴起来，“啊，那个……也不是。就是我在网上搜六月生日礼物嘛，网站给我推的。不值什么钱，就当个摆设吧。”
她垂眼抓着后脑。
“谢谢，我很喜欢。”纪未然对她微笑。
萧陌逐怔怔看着他，然后嘴角向上弯出一个很浅的弧度。她脚步微动，似乎想上前和他一起再看看那盏灯……然而她还是没过来，转身出去了。
一种奇怪的感觉，再度萦绕在纪未然心头。
他真的觉得他的妻子有点怪。
纪未然的情商不错，他能够很好地判断别人的情绪。但是在萧陌逐这，好像全都失效了。
如果她对自己有好感，他应当能察觉的。
可刚才她并不是羞涩，不是排斥，甚至也不是单纯的自卑。
那是一种纪未然从未见过、无法理解的情绪。
郑敏打来电话，叫他们去郑家吃晚饭。
萧陌逐和纪未然坐上车，沉默了一会，她问道：“生日宴已经结束了，那要不下个月我们去离了吧？”
纪未然仔细地看着她，“你就这么急？”
萧陌逐顿了顿，低头揪着裙角，小声说：“我有自己的计划啊。”
“什么计划？”纪未然好奇。
他不怕萧陌逐向他提要求，他只怕她什么都不愿意跟他说。
萧陌逐没说话。
纪未然想到某种可能，试探地问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萧陌逐愣了下，没想到他会这么想，连忙摇头澄清：“我才不会喜欢任何人。”
她说着又很不服气，“非要喜欢别人才能离吗，就不能是想去过自己的生活？”
她没说完，蓦然看见纪未然惊愕地盯着她身后的窗外。萧陌逐下意识扭头看去，却被他一把拉到身边。
犹如灾难片里的慢镜头，车外，一辆大货车迎面冲他们撞来。那个货车司机似乎才睡醒，满脸慌张地转方向盘。
速度太快，萧陌逐只来得及闭上眼睛，心里还在想：纪未然该不会拿她当肉盾吧，这也太渣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她要是死了，萧薇薇开心死了吧。
哎呀，万一她死了纪未然没死，他们会不会在一起啊？
萧陌逐不由悲从中来，觉得自己像极了小说里的炮灰女配，而纪未然和萧薇薇就是被她拆散的男女主。
伴随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萧陌逐感觉到剧烈的撞击。她好像被什么柔软结实的东西包裹住，但没什么用，瞬间天翻地覆，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