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顺水推舟
女子说完便缓缓离去，那卢子谦忍不住跟着转身，喉结涌动几下却未开得了口，只巴巴地在原地愣了许久。
这一夜过去，日升日落，转眼便又到了晚上。
在楚秀坊中某一间僻静的屋里，林子淑一个人呆坐着，谁能想到，这些日子她每天都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就为了独孤霖这动一动嘴皮子便布置下的任务。
从遇见江问瑶到接近卢子谦，再到这所谓的艺坊，每一步都不容易。
甚至，考虑到卢子谦每日要去监学司，她特地约在了晚上，付出这么多精力，也不知卢子谦今日会不会来。
“元九姑娘，有人找。”门外传来女子清脆的嗓音时，刚刚好亥时一刻。
林子淑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还挺准时！
“元九姑娘等你好久了，公子快进去罢！”
坊里热心的姑娘把人领到门口便笑着离去，男子却站在外略显拘束，不敢进来。
“进来罢，不必拘束。”
卢子谦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进屋里，只见其穿了一身素色常服，头上仍戴着昨日那支玉簪。
林子淑忍不住叹了一声，难道读书人都这般低调。
“烦请公子把门带上。”
“哦……好。”
矮桌的对面，女子跪坐席上，一边倒了两杯茶水，举止优雅道：
“小女子这里没有那些过分讲究的规矩，公子大可随意坐下，对了，还不知公子姓什么？”
“在下姓卢。”
男子也坐到席上，平视过去，双目犹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卢公子，元九今日本想为公子弹一曲琵琶，奈何方才练习的时候断了一根弦，一时也来不及去修了，不如今日你我二人就这样坐着说说话，如何？”
女子眉眼十分动人，但不论从神情还是说话的语气，看着都叫人舒服，卢子谦很快便没了拘束感。
他淡淡一笑，五官有如舒展开来：“都无妨，姑娘珠言翠语，小生能与姑娘相谈乃是荣幸之至。”
林子淑一口茶差点喝岔了气，果然有才学的人就是与众不同，她若是江问瑶，恐怕早就被这些读书人的酸文降服了。
女子放下茶杯，玉指从案上拈起一本书来：“小女子叫元九，但这不是我的本名，我原是外乡人，爷爷本是个地方无名小官，家中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世世代代也是门第清白的读书人，直到有一年家乡闹了旱灾，颗粒无收，许多乡民都饿死了，京都派了大官来查探民情，爷爷因为身居官职而无作为被罢了官，没多久便病重去世，后来天降甘露，虽然没有饥荒了，但山匪又将家乡洗劫一空，十岁不到的我在那一次逃亡中与父母走散，甚至至今还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后来，我躲在商贩的货物里到了京都，流落在外这些年，不得已才在乐坊安身。”
卢子谦听得入了神，恍惚间，眼里布满同情。
“原来，姑娘的身世这般不易……”
林子淑酝酿一番，编故事，她最会了。
“公子一瞧你便是才学渊博之人，小女子虽然不能与公子相比，但年幼时曾受父亲影响，耳濡目染，略读过一点书，昨日与公子一遇，公子谦逊有礼，举止有度，小女子着实倾慕。”
一句“倾慕”，听得卢子谦两眼放光。
“姑娘过奖了……”
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女子又娓娓讲述了自己其余的经历，如同说故事一样，把精彩的都呈现出来。
然后，便没再说话，那卢子谦心中思量一二，便也跟着讲起了自己的经历……
直到夜已经深得不行了，二人依然畅谈甚欢。
女子看了看扭头看了看漆黑的窗外，忽然从席上起身：“卢公子，时候不早，你该回家了，不然家中妻儿会担心。”
卢子谦先是一愣，然后不好意思地从地上爬起。
“姑娘莫要误会，卢某人尚未娶亲。”他委婉笑了笑，同时对这番畅谈意犹未尽。
“竟是这样？”元九露出浅笑，又道：“那也是时候该回家了。”
卢子谦两手在衣服上轻拭一番，拱手道：“那……在下就此别过姑娘，夜深露重，姑娘就不必送了。”
“好，公子请。”
林子淑摆出一个请的姿势，等卢子谦走到了门外，她又将人叫住：“公子若是不嫌，明晚同样的时刻，元九还在此处等你。”
“好！”
卢子谦欢喜应了声，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这一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天公作美，今天是林子淑所剩时限的最后一天，恰逢百官休沐，她也是昨晚与卢子谦闲聊时才听说，今日卢家要去江家送聘礼。
有言道真心换真心。
她以元九的身份与卢子谦认识才不过两日，便已经无话不说，元九自知身份低微，却仍向卢子谦表明真心，不贪求别的，能做妾室便是福分。
卢子谦也丝毫不隐瞒，直言家中已为自己定下婚配，女方是富商江家大小姐。
元九觉得极好，于是顺水推舟，说自己对江家略有耳闻，江家大小姐心地善良，贤惠之至，若卢子谦可以趁机向江问瑶说个情，也许能接纳元九……
艳阳高照，江家的大门外一片热闹，卢子谦带着聘礼和媒人已经到了，外面锣鼓喧天，引来了好多人。
可见，两家的婚事谈得很顺利。
林子淑本来指望卢子谦跟江问瑶提这件事的，但是眼下看来，他恐怕开不了这个口了。
她今日依旧着女装，戴面纱，甚至在头上加了个帷帽，如此大好的机会，为保万无一失，这个恶人还得她亲自来做。
江家人出来了，行商的与当官的比起来更随意些，没有那么多苛刻儿女的规矩，除了江老爷和夫人，江问瑶姐弟二人也跟着现身。
卢子谦毕恭毕敬地朝二老行了礼，媒婆脸上则乐开了花。
远远地，林子淑便能瞧见江问瑶大方一笑，这一笑，着实让她难过。
倘若她嫁给了卢子谦，卢子谦也真的纳妾了，这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