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在府中休息了半个月,黎初已经能下地行走不使用拐杖了。
这些日子怕她无聊,吴印鹤找了城中有名的戏台班子来府里唱戏,唱了几天后黎初终于睡不下去了。
这戏一开场她倒头就睡,醒来戏都结束了。
黎初:“你给我找个彩绘的老师吧?”
吴印鹤:“嗯?”
她将这几日无聊雕的刻件给他看,黎初托腮道:“你不觉得这样有些单调了吗?”
“所以你想上色。”吴印鹤笃定道。
黎初点头,又将前几个的失败品拿出来。
她的雕刻技术无疑是精湛的,可是……上色技巧却是一窍不通,明明刻件每一处都透露出精细入微,上了色档次却低了许多。
看了黎初上色后的刻件吴印鹤沉默了。
片刻后,“估计没有夫子敢教你。”
这极其混乱的色彩搭配任谁看了都只会摇头叹息。
“我知道不好看,所以才叫你找夫子的啊,不然我自己都出师了,还需要他们做什么?”黎初烦躁地抓抓脑袋。
“本殿教你。”
吴印鹤从一本本的折子中抬起头来说了一句,随后在她惊奇的打量下低下头。
“可是我看你很忙啊。”
黎初随手抽出一本折本,打开一目十行扫过去,随口念道:“三殿下治下不力……导致城郊鼠疫治理延缓……”
嗯?黎初一愣,这是参本啊。
她又随手翻开一本。
三殿下治下兵马司在购买粮草时贪污白银万两……
黎初放下,不信邪地多看了几本,发现几乎都是讨伐三殿下的,不是他治理城郊的鼠疫出了问题,就是他治下的大人出了事。
黎初眉毛拧起,撑着下巴问他,“怎么这么多都是在……骂你的啊?”
她换了个姿势解释道:“虽然明面上没说,但就是感觉阴阳怪气的,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吴印鹤点点头,“如你所见,就是在骂本殿。”
“可是你是皇子啊,他们就不怕得罪你吗?”黎初颇感好奇,她发现吴印鹤对于这样的事并不在意。
要么就是这样的事发生过太多次习以为常,要么就是根本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吴印鹤:“本殿初入官场,于他们而言,我不过是个牙牙学语的稚儿罢了,这些折子虽然我可以拦下,但是若他们执意要上报,机会可不少。”
这些官员都是老狐狸,比起一个曾经起兵造反的皇子,把他搞下台比把他捧上皇位容易多了。
他们自然会怕,若是以前可能还会有所收敛。但是皇帝将城郊这个棘手的麻烦交到他手上之后,这群人自然知晓了皇帝的态度——皇帝开始疏远三皇子了。
闻风而动,那些官员自然也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他的脸庞在灯下显得半分成熟半分青涩,眼眸中透露着沉静和不屑。
吴印鹤将奏本收好,“不过是一群走狗罢了,不用在意。”
他果然还是自持着高高在上的皇子态度,黎初冷笑,“千里之堤……”
“溃于蚁穴?本殿会不懂?”吴印鹤轻笑一声,瞳孔深邃望向她,“本殿虽少有涉及官场,但这朝堂的局势风云诡谲,今日的政敌明日的盟友。”
看着他的模样,黎初伸手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真是这样,你就不会大半夜的还在这里看奏本了。”
他委屈地翻了个白眼。
和吴印鹤说过之后第二日戏台班子便没有再来了,不过也没见他找教彩绘的夫子来,不知是不是要亲自教黎初。
这天黎初跟着春回在府里转悠,比起黎初自由自在的生活,春回自认为自己应该为三皇子做些什么。
春回没有明确的职责,但是她的身份摆在这里,大家也不敢对她多说什么。
不过私底下还是会不满,她一个乡野村妇凭什么能指导他们?
“……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啊,连字都不识几个,哪里来的脸待在殿下身边。”
“谁说不是呢,听殿下院里的小厮说她连磨墨都不会,除了会狐假虎威,还会做甚?”
“嘘,小点声,说不准啊,她就躲在哪儿听着呢!”
说完两人便低低笑了起来。
黎初:“……”
她瞥了一眼春回的脸色,茫然无措中带着一丝的厌恶狠戾。
“不出去?”黎初低声问她。
春回摇摇头,“她们说的也没错,我确实什么也不会,字也不认识几个,给殿下做婢子也不配。”
“……”
黎初沉默片刻,世上不少人看轻自己,却看不清自己。
她们站在小道上,看着二人拿着扫帚慢慢离开。
黎初:“若是你想,可以去找殿下。”
“这么点小事怎能麻烦殿下?”春回扭头,颇有些不解。
“我的意思是,读书认字一事你可以找殿下给你找个老师。教训这种人没意思的很,还不如把精力放在自己身上。”
还没等春回开口,从一侧小路处匆匆跑来一个小厮到黎初身前。
“黎姑娘,门外二皇子妃托小的将这个交给你。”
小厮将绣着金丝的红底请帖递给黎初,等黎初接过后边转身离开。
春回抬眸朝小厮望了一眼,不明白为什么二皇子妃跟黎初有什么联系。
“请帖?”黎初打开请帖扫了两眼。
春回:“怎的了?”
“二皇子妃邀请我去参加一个宴会。”她把请帖递过去给春回看,春回眼神一暗。
黎初也是不解,她又不认识这个二皇子妃,怎么就突然要邀请她去参加宴会呢?
本来她还没怎么在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从春回手中夺过请帖,转身就走,走了几步折返回来,“仔细考虑一下我说的事情。”
她说的自然是读书认字一事,提高自己总归不是坏事。
黎初急匆匆去到吴印鹤的院子,却发现他不在府里,出门处理事务去了。
院子里头的丫鬟道:“姑娘不如等等殿下,应当很快就回来了。”
黎初看了一眼手中的请帖,点点头。
这一等便是大半天,等来的却不是吴印鹤,而是卫晗莳。
卫晗莳找了一圈最后在吴印鹤的院子里找到了黎初,他面上焦急,二话不说便拉着黎初要走,却被黎初一下甩开了。
想起吴印鹤说的话,他先是作揖道歉,再快速解释了一遍,“殿下受伤了,让我将姑娘带去别院。”
接着他从袖子里拿出吴印鹤的那块玉佩,黎初眉头一跳,接过玉佩沉沉道:“走吧。”
出了大门,卫晗莳不知从哪拿出一个帏帽,恭敬道:“姑娘,这是殿下的吩咐。”
黎初啧了一声,戴上了帏帽。
她上了一辆马车,卫晗莳驾着车马从一条小道上疾驰而过。
过了许久,天边霞色渐渐黯淡,直到整片天空都黑了下来,路途上只有鸟类惊吓而起的声音,这条路上寂静异常。
在林中行驶了一段距离,黎初看到了远处一间破败的小屋亮着一盏灯。
卫晗莳将她带到了那里。
“姑娘,殿下在里面,我在外面守着。”
隔着一道木门,黎初已经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她看了一眼树影摇曳的树林,天然存在着危险。
“我不会治人。”
她以为吴印鹤深受重伤,需要人医治。
“姑娘宽心,殿下已经看过大夫了。”
那她更加不解了,叫她过来的意义是什么?
不过看卫晗莳戒备的状态,黎初只好微微颔首,推门而入。
屋中点着一盏昏暗的灯光,墙角的一张床板上躺着蜷缩着的吴印鹤。
他背对着黎初,把自己蜷成小小一个,好像极没有安全感。
“殿下?”黎初低声开口。
这个时候黎初猛的意识到她还不知道三皇子真正的名字,只能以殿下称呼。
他没有理会黎初,安静沉默。
黎初走过去,那股血腥味更加浓重。
他的腹部受到重伤,虽然已经包扎治疗,但是睡梦中的吴印鹤还是疼痛难忍,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
不知怎的黎初突然想起多个月前她帮吴印鹤挑手指里的木屑,当时他便被疼哭了。
黎初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哪家的少爷啊居然这么娇气。
现在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却一声不吭。
发觉他意识模糊,黎初也不能做什么,只能托了一把凳子坐在床边。
黎初心想,也不知卫晗莳叫我来做什么?
这个问题在半夜的时候得到了答案。
黎初半梦半醒之间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醒来才发现是吴印鹤。
他半阖着眼眼神迷茫,显然是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嘴里无意识地念着她的名字。
“我在,你要做什么?”
他的声音细若蚊呐,黎初只好蹲着凑近了去。
许是伤口感染,他浑身发烫,身上散发着一股热气儿,似乎想把人都烤化了。
黎初耳尖发烫,却听见他不停地在喊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颇为无奈地看着他。
“娇气死了。”黎初低低骂了一句。
她起身走到门边敲了敲门板,门外的卫晗莳立刻睁开眼睛,“黎姑娘?”
黎初:“殿下好像发热了。”
卫晗莳抱着剑道:“床板下有药,劳烦姑娘给殿下换一下药,伤在腹部。”
虽然黎初有给老爹换药的经验,但绝不是肚子这么暧昧的部位。
而且……这也太奇怪了吧。
黎初:“为什么……”
“姑娘,此处也不甚安全,我需得护你们二人周全。”卫晗莳仿佛知道她想要问些什么,直接堵住了她的话头,“姑娘不必有疑虑,动手便是。”
黎初:“……”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