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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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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鱼奴的注视下,黎初淡然自若地吃完了整桌子菜,吴印鹤都有些佩服她强大的心智。

    “你们是什么时候要回去,等时间到了我们把你送回去。”毕竟她们只是萍水相逢,黎初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鱼奴低头呐呐道:“应该是还有好一会儿。”

    “那行,那就继续在这儿坐一会儿。”

    黎初看了眼靠着桌子腿的弓箭,觑了他一眼,“方才你去找老板要的?”

    他点点头。

    方才吴印鹤起身就去找掌柜的说了什么,之后吴印鹤就跟着掌柜的离开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就回来了。

    黎初伸手想去够弓箭,可惜离的有些远,差点从椅子上翻了下来,还是吴印鹤手疾眼快扶住了她。

    他拍拍黎初的肩膀,让她不要乱动,弯腰将弓箭拿起来递给她。

    “我不会使弓箭,以前老爹打猎的时候用过,不过我那个时候我力气小,拉不起弓,之后就没有再学了。”她拂过弯弓上的花纹,低声道。

    老爹离世没多久,但是黎初对于他的记忆却没有刚开始那么深刻了。

    她时常想,自己是不是太冷心冷情了,连养育自己长大的老爹都能那么快的忘记。

    吴印鹤一手撑在桌子上,专心地听她讲。

    皇室一族骑马射箭都是要学的,他早就忘记当初学射箭时有多么的痛苦或是艰难,只是当箭在手上的时候他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经年累月的训练使得他对这样武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甚至忘记刚学时的艰难。

    两人都不说话了,鱼奴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

    她怯生生问道:“姐姐,你这个面具是哪里来的?好漂亮。”

    这张面具从泉州就一直跟着吴印鹤,到现在也说不清到底是黎初的还是他的了。

    黎初将弓箭还给他,眼珠子转了转道:“我从劫匪手上讨过来的。”

    “诶?”鱼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山匪吗?山匪很剽悍的,姐姐你好厉害!”

    黎初耸肩没说话了。

    吴印鹤将纸张抬起。

    【她很厉害的。】

    吴印鹤忍不住挺了挺胸膛,与有荣焉这四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瞥见这话的黎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话怎么看起来都像在讨好她。

    不过这确实是吴印鹤发自内心的想法,人说慧极必伤,但是黎初恰好地避开了这个“慧”,她狡黠有余,但也难得糊涂。

    不过鱼奴却迷茫地抬眼看向他们,“我看不懂。”

    她是乡下来的,没有念过私塾,除了名字就不认识几个字。

    云州州府送来的洒金请帖还是她请镇上的夫子帮忙说给她听的。

    两人都忘记了这一茬,黎初心底一凉,一股悲哀从心底蔓延上来。

    春回也不识字。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心里的那股不舒服压下去,她抿唇勉强笑了,问起其他的,“你们今天都做什么了?有没有什么趣事儿?”

    说起这个鱼奴就变得兴奋起来。

    她眼睛变得亮晶晶的,粗糙的手指异常小心地轻抚过身上的钗裙,语气里都是向往,“我从来没有穿过这样好的衣裳。”

    黎初指尖一抖。

    鱼奴早上跟着姑娘们去了合安寺听住持念经道佛,她见到了狭小天地之外的天地,她看见有的姑娘穿着自己锦衣华服,高贵的仿佛在发光。

    “我看见有好多人在伺候着小姐,”鱼奴道,“她们真的好幸福。”

    黎初垂下眼。

    “我还跟着去看了产婆的房子,里面有很多生产时的工具,”说到这,鱼奴语气里有些瑟瑟,害怕地抖了抖肩膀,“我,不是很喜欢……”

    那座宅屋中有数十个产婆,她们的房间大同小异,放着许多工具,有的甚至还带着深厚的血迹,那时长年累月形成的垢层。

    若是平常人在这里,看见鱼奴这副柔弱的模样,必然是要抱着她好好安抚的。

    黎初却只是长舒出一口气,将桌上的糕点递给她。

    鱼奴摇摇头,“我身上还有些银钱,是那些官员发给我们的。不晓得他们为甚么这样好,这些钱够我们家生活三个月了。”

    这话听的黎初心里一紧,她不晓得若是不是老爹带走了她,她的生活是否会变得和鱼奴一样,人生仿佛只剩下那么一件事,嫁人生子。

    她不禁握紧了拳头,黎初很想劝说鱼奴,但是她看见鱼奴的眼睛,里面还有对爱情的向往,黎初如鲠在喉,不知道该不该说。

    这种事以往她不是没有碰到过,不过大多数人对她这种态度嗤之以鼻,有的甚至反过来咒骂她以后生不出孩子。

    女人不嫁人那还有人生还有意义?

    不生孩子?大不孝!

    没有孩子的女人太可怜了……

    黎初不忍再看她,一转头就看见吴印鹤正看着她。

    她的呼吸一滞,微微睁大了眼睛,低声道:“你是不是知道……”

    知道我在想什么,知道我对她们报以怎样悲观可怜的态度?

    我是这样的居高临下,可偏偏还有一丝恻隐之心。

    【你认为对的,就不是大逆不道。】

    黎初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断了,她看不得有人将“嫁人生子”作为使命,作为女人的使命。

    人生来是没有使命的。

    她又转了回去,鱼奴呆呆地醉仙楼外的人潮,脑子里想的是家里的弟弟此刻是多么的吵闹。

    “鱼奴。”

    “啊?”鱼奴抬头。

    “你尝试过拒绝他们的要求吗?”黎初问她。

    鱼奴不懂,“他们是谁?”

    “任何人,任何会让你不舒服的人。”

    鱼奴思索片刻,慢慢摇头,“没有不舒服的人,我一直是这样生活的。”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冷的黎初整颗心都浸在冰水里。

    有的人甚至连“舒服”的状态都不曾有过。

    她不知该怎样劝说鱼奴,或是千千万万个鱼奴。

    黎初没再说话了,三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这里,等时间到了,吴印鹤和黎初陪着鱼奴到官府门前。

    好些云州城内的姑娘家让下人婢女过来和官员打个招呼便算来过了,毕竟她们就是城内的百姓,熟门熟路,根本不需要官员的护送。

    此刻聚集在这一方小小天地的都是从许多郡县或是更小的地方来的,她们胆怯又向往这里的一切。

    黎初:“去吧。”

    鱼奴对着她甜甜一笑,和早上的笑容一模一样,她拘谨地走向人群,隐没其中。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黎初却觉得呼吸有些滞涩。

    吴印鹤站在轮椅一侧,她扭头靠在他腰间,呼吸沉重。

    他无所适从的手轻轻搭上黎初的肩膀。

    “我是不是太自大了?”她问。

    这个问题到底是在问吴印鹤还是她自己。

    黎初想,我凭什么觉得自己就是救世主,以悲悯的态度看着这些人。

    吴印鹤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他无法回答。

    他生来身份尊贵,锦衣玉食高高在上。在他眼中是没有什么男女之分的,不过都是低贱的下人罢了。

    两人藏身在黑暗之中,只见一波又一波的人来,很快官府的官员将人点齐之后,带着一行人去附近的客栈住下。

    时间太晚,明天再将这些人送回去。

    浩浩荡荡的人群很快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直至黑夜都沉寂下来。

    黎初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似是极力憋着什么。

    “或许她们看我才是可怜的。”

    想来她的行为举止比普通女郎都怪异许多,虽说每个人不能用简单的一个两词概括,但她确实不一样。

    吴印鹤感到有一丝奇怪,她的头还抵在腰间,他看不清她的神情。

    可是她的语气怀疑中带着一丝哽咽,他双手扶着她的脑袋,自己蹲下身来去看她垂着的头。

    看不清人脸的夜晚,他只能隐约描绘出黎初的面庞。

    “你做什么?”她别扭地扭头,喉咙烧的厉害,不想让吴印鹤看见自己的模样。

    吴印鹤异常严肃,他抬起黎初的头,就听见一声吸鼻子的声音飞速地掩盖着什么。

    黎初一把打掉他的手,慌张中透露着羞耻,“别动手动脚的。”

    他装作没听见,伸手去碰黎初的脸,却感受到略有些冰凉的面颊上的温热泪珠。

    哭了。

    黎初飞快地擦掉眼泪,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不是说不要随便碰我吗?”

    她这话不像是斥责,倒像是……撒娇。

    吴印鹤只是歪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想,知道自己腿可能落下病根后她都没有哭,现在看见这副场景却哭了。

    黎初……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悲悯者。

    他眨了眨眼,大拇指轻柔地拂去黎初眼角的泪珠,她扭头想挣开,却发现这一刻他的手劲奇大。

    黎初只能吸着鼻子怔愣地盯着他看。

    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眼睛在发光,他的眼神虔诚而专注。

    有那么一瞬间她意识到两个人挨得很近很近,近到呼吸声近在咫尺。

    黎初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她不自在道:“好,好了吗……”

    他却抬眸望她一眼。

    此时无声胜有声,黎初能够解读出这双眼睛里的情绪——别动。

    她想到儿时听过的故事,狐狸精吃人之前总是会想方设法地让人无法动弹,迷魂人的心智,使其成为自己手中的木偶。

    黎初想,他一定就是狐狸精,不然我怎么会一动不动呢?

    他擦去黎初的眼泪,这一刻很想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嘴巴一张只有寂寥的风声。

    吴印鹤只好抿唇伸手遮住她的眼睛。

    “诶,你做什么……”

    身下的轮椅咕噜噜滚动着,指缝间露出的光亮有些扎眼,黎初往后一靠闭上眼。

    等官府门前所以的女郎都离开之后,吴印鹤将她推到石狮面前,月色与灯光恰好落在此处。

    黎初感觉到他们停了下来,眼睛被蒙上听觉便被放大,耳侧传来唰唰地落笔声。

    睁眼的时候她看见了近在咫尺的石狮和他清隽的字迹。

    【晋国的建立是两百年前一位草根出身的吴姓郎君推翻了前朝暴君的统治;古时传说有一巧慧女子扮作仙君左右当时皇帝的思想,使得当时天下男女共尊。】

    【无事不成,尽看人为。】

    【这座石狮或许不可撼动,但是】

    话到这儿就结束了,黎初疑惑地抬眸,只见他褪去外袍一挥盖住了石狮,本来笼罩在石狮身上的月色与光亮瞬间隐没。

    他将纸张调转了个面。

    【可以覆盖。】

    这一瞬间她心跳不止,看着吴印鹤上了妆的面庞,明明那么普通,可是他的身上却自带一股光芒,比这人来人往大街上任何的亮光还要明亮,耀眼。

    她弯了弯唇,将那张纸拿过贴近自己的唇边。

    在吴印鹤不解的眼神下她勾唇轻轻贴上纸张,眼睛却还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黎初笑笑道:“多谢夫子的谆谆教诲。”

    她低笑一声将那张纸叠起塞进袖子里,挑眉看他。

    在她直白的目光下,吴印鹤的耳尖发烫,强逼着自己移开眼。

    “好了夫子,咱们走吧。”

    吴印鹤深吸一口气,有些不敢靠近她,害怕自己一靠近她就能感受到自己不断上升的体温。

    两人还未离开这条街,便看见一旁围了许多人。

    他们凑近一看,原身有人在表演杂技,火势凶猛,照的周遭人脸色红通通的。

    黎初摆摆手,“这个没意思,不好玩儿,我们走吧。”

    吴印鹤却没见过这么错漏百出的表演,都城中能被献到他们眼前的表演都是完美无缺的。

    现在这街边小戏在他看了便是错漏百出,不过这样热闹平庸的场景可比皇宫之中有趣的多,所以他便想留下多看看。

    黎初耸肩,还以为这小少爷连这种表演都没见识过,过于可怜了,便陪着他在这儿看。

    她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余光佩剑对角的一位锦衣女郎侧身跟着一人离开。

    黎初皱了皱眉,定睛一看,却只看见她们的飘荡的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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