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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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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终于过去了。

    他们在各自的房间睡得都不太好,黎初是被疼的,后半夜的时候包括膝盖骨全身上下的伤口都一起造反了似的。

    这种钻心蚀骨的痛苦让人无法入睡,黎初干脆就睁着眼直到天亮。

    而吴印鹤醉酒却还是安稳的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是睡不着的。

    脑子里有许多的画面,一会儿是在都城里对着宫女颐指气使的模样。高傲,目中无人可又意气风发,眉眼之间都是少年气。

    一会儿又是自己落魄地跟着商队四处奔走,他想了一夜,最后发现,原来和黎初的记忆占了自己脑子的大半。

    过往的十几年的记忆,比不过这短短一个月的记忆。

    他的脑子里就全是黎初了。

    吴印鹤低头看着指腹,他的指尖被纱布随便缠了几圈,隐约能看见皮肤上的血迹。

    他不明白,为什么心跳会这么快?

    是酒扰乱了他的心神吗?

    就这样,他迷迷糊糊地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沈夫人就带着村里的大夫给黎初换药。

    醉酒后的吴印鹤没什么后遗症,脑子也不是很痛,只是有些迷糊罢了,他下意识想跟着沈夫人进去,却被她一把拦下。

    “贺公子,姑娘家的身体不能随便给外人看的。”

    吴印鹤点点头,停住脚步站在原地。

    但他默默在想,黎初会在意这个吗?

    不会吧,她从不将这些世俗礼教看在眼里。

    好像世俗在意的东西她都不在意。

    众人只能透过那扇落满灰尘的窗户看见里面的情形。

    这也是黎初醒来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膝盖。

    膝盖被擦破了皮肤,那一小块血肉模糊,不过做了处理,看起来倒是没那么触目惊心。

    膝盖稍微动一动,她就能感受到皮肤的刺痛感,还有骨头挫裂的声音。

    这边的村子实在是简陋,既没有上好的医药设备,也没有麻药,黎初只能硬生生地忍着。

    祈愿被吴印鹤挤在窗前,他很是不耐烦,一抬眼就望进他的眼睛里。

    “烦死了……”他小声嘟囔一句,从他胳膊底下钻出来,“我不看了。”

    吴印鹤被祈愿往里挤了挤,他扶在窗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眼前的窗户灰蒙蒙的,吴印鹤只能看见模糊的几个人影,他抬手拿衣服往窗户上擦了几下,终于能够清楚地看见里面的状况。

    他记忆中每个受伤的人总是带着眼泪哭天抢地,不论男女,当他们知道自己或许会失去一条腿或一条胳膊的时候总是没有那么冷静的。

    黎初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的伤口,吴印鹤注意到她一侧的手抓着被子,用力的青筋暴起。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她到底有多么痛苦,即使她的表情扭曲狰狞,表现出一副极其痛苦想要了结一切的模样。

    可还是没人能够感同身受。

    黎初浑身都在抖,血液变得滚烫起来,燃烧了整个身体。

    直到大夫给她换完了药,她还没能从这种疼痛之中脱离,只感觉自己的骨头被人毫不留情地打断然后接上。

    大夫:“这伤要好好养,不然会落下病根。”

    说完大夫背起自己的药箱离开。

    沈夫人转头想和黎初说什么,却看她呆愣的样子,一时心有不忍便没有打扰她,悄声出门。

    一出门大家就一窝蜂围过来,吴印鹤下意识也跟着走,一后退就撞到了祈愿。

    他低头看他,眨了眨眼。

    ——你不是说不看了吗?

    祈愿环胸哼了一声,“我要看你管的着吗?”

    吴印鹤耸耸肩,跨出一步绕开他。

    接下来的几天小雨不停,众人没法上路,只能停留在村里。

    村尾有个手工匠人,专门做木工活的。

    吴印鹤想起黎初给沈氏夫妇做的木雕,怕她无聊,他花光了身上最后的一点积蓄找匠人买了几块上好的木头拿给她。

    在吴印鹤看来,这些木头和都城里卖的木头档次差很多,但是他还是愿意花掉最后的钱买给她。

    黎初收到木头,瞟了他一眼,“雕什么?”

    她以为吴印鹤买来是让她雕的。

    被误会了的吴印鹤立刻摆手,他拿出纸笔写道。

    【不是给我雕的,你愿意刻什么就刻什么。】

    黎初:“给我的?”

    这小哑巴怎么回事?这么殷勤?

    他点点头,希望她能收下。

    黎初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你……”

    【你别多想,怕你无聊罢了。】

    他鼓了鼓腮帮子,写道。

    “行吧,”黎初掂了掂手里的重量,笑了笑,“那我就收下了。”

    吴印鹤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虽然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是看见黎初笑,他就跟着一起笑了。

    之后几天黎初都没怎么见到吴印鹤,她也没怎么关心,就在房间里刻木雕。

    某天祈愿神秘兮兮地敲门进来,他坐在小马扎上,托着下巴神秘地问:“你知道这几天贺天在做什么吗?”

    黎初手不停,她握着刻刀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拜托,理理我好嘛。”见她不理他,祈愿泄气地趴在被子上。

    黎初这才抽空望了他一眼。

    “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些天贺天在干嘛吗?”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

    在这里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虽然还在下雨,但是雨势不大,其实是能走的。

    所以黎初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的伤势耽误了大家的行程。

    祈愿拧着眉头:“这跟你又没关系。”

    他可太知道黎初想的什么了,这才出声安慰她。

    只见黎初冷笑一声,“别乱揣摩别人的心思。”

    祈愿歪了歪头,“不识好歹。”

    “滚。”黎初没什么感情道。

    祈愿瘪瘪嘴,甚至连自己来着干嘛的都忘记了,他起身跑出去玩儿了。

    第二天黎初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吴印鹤。

    他还带来了一个……轮椅。

    他将事先写好的纸递给黎初。

    【这个送给你,是我托村尾的匠人做的。】

    这张纸上没什么空白的地方,可却只有这么一句清晰的话,其他的话语都被吴印鹤划掉了。

    黎初:“……”

    这个行为在她看来有些幼稚。

    黎初的腿恢复的很快,这在大夫的意料之外。

    这种骨头上的伤都要修养三四个月,不过黎初的身体异于常人,她恢复的很快。

    只是短短几天,她的腿就能动了,不过还不能下地行走。

    黎初看着床前的轮椅,她扶着轮椅的椅背试着转了一圈,然后抬眼疑惑道:“这是匠人做的?”

    他心虚地点了点头。

    黎初一脸嫌弃,“我做的都比这好。”

    吴印鹤:“……”

    我做的明明很好!

    他心里有些泄气,这已经是他完成度最高的一个了。

    这几天吴印鹤天天跟在匠人身后,和一个不识字的匠人交流起来是真的麻烦,而且还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

    两人总是鸡同鸭讲,做出来的东西要么结构不对,要么完全不能用。

    吴印鹤不敢泄气,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做,手心被磨破好几次,指甲里也都是木屑。

    而白嫩的指尖也不少次被木屑扎到,这一回吴印鹤自己咬牙将木屑挑出来。

    他躲在房间里偷偷地掉眼泪,哭完又继续做工。

    这些天吴印鹤几乎没有离开过那个小房间,有次匠人实在是累了,他不解问道:“这东西我做就好了,干嘛要你自己做?”

    吴印鹤抿着唇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看他这样子,匠人就知道他不会回答自己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带着吴印鹤做。

    木工这块,内行人学了几十年,而吴印鹤一个刚开始的小子真的是困难重重,要在短短几天内完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匠人也没想到,吴印鹤真的能成功。

    这……大抵算是个奇迹了。

    虽然这个轮椅……忒粗糙了些,不过好歹能用,也不会散架。

    他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吴印鹤是真的聪明。

    黎初摸了摸下巴,道:“这东西是你做的吧。”

    并不是问他,而是确定的语气。

    !

    他扭头,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你怎么知道”这几个大字。

    黎初心想,这可能就是昨天祈愿想来和她说的事情了。

    她跟着老爹学了那么久的木雕,当然知道一个手工匠人对自己的作品是有多么的精益求精,在他们的眼前这连次品都算不上,只能算一堆垃圾。

    不过方才她试了试,还是能用的。

    她指挥道:“你去找个坐垫放在这上边,你看看这里的边角料都没有打平,我坐上去一定一屁股的木屑。”

    吴印鹤:“……”

    很快他就从商队里借来一个坐垫,还带了一些布料。

    黎初就看着他将这些布料缝在每个会她会触碰到的地方。

    “怎么连穿针都不会?太笨了吧!”黎初嘲笑道。

    吴印鹤实在不想理她,默默转了个身,最后还是转回来将针和线头给她。

    就这玩意儿两人折腾了一个上午才将单调的轮椅变成……花花绿绿的轮椅。

    黎初:“你找的都什么布料啊!颜色太丑了!”

    【只有这些了。】

    每个字都写着委屈,吴印鹤无奈地看着她。

    “行吧行吧,”黎初张开手臂,看向他,“既然如此,把我报上去吧。”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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