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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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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让你去找大夫的吗。”

    见到他的时候黎初一点也不意外。

    即使醉酒了他也尚存一丝理智,不会连大夫的位置都找不到。

    况且……他手上还拿着细针和酒。

    吴印鹤脸色绯然,他鼓了鼓嘴巴,将从大夫那里拿回来的东西放在案桌上。

    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眼眶和鼻头都红红的。

    没等黎初发声他就自顾自地坐在马扎上,仰头看她。

    以前黎初是不相信有人大了还能表现出孩童的稚嫩感,现在她信了。

    当一双澄澈的没有杂质的眼神望向她的时候,她的心停了两拍。眸子里带着干净的光亮,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就无端让人感觉到稚气。

    一种还未从幼年脱离的稚气。

    或者说是被保护的太好了。

    黎初从他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如同一面汪洋映照出了她自己的模样。

    一阵风透过窗户晃动了桌上的油灯,火光摇摆不定,在二人脸上来回游转。

    直到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眶,黎初才反应过来她就那么一直看着他那么久了。

    她一下脱离方才的思绪,问道:“怎么回事?”

    方才她就让吴印鹤去找大夫将指头里的木屑挑出来,若是一直不管在指尖里必然会感染。

    吴印鹤也听话地走了,不过片刻时间他就又回来了。

    他摇摇头,这回黎初却没能理解什么意思。

    “行,既然你都把东西拿过来了,”黎初扭头拿过针,“那就我给你挑了。”

    吴印鹤自觉地将手递给她。

    黎初将油灯拿近了些,照在他的指尖上。

    近了便能看清无名指肉里小半个指甲盖大的木屑,或许是过了一天,无名指的皮肉已经愈合,而木屑稳当在卡在肉里。

    若是有小道的伤口,黎初还能借着伤口将木屑挑出来,这样便不会太痛。

    可他指尖粉嫩平滑,哪有划开的伤口的样子。

    黎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说也该让这小哑巴吃吃苦头了,可她还是下意识抬头道:“会有些疼。”

    乌黑的头发顺着脖颈滑落到胸前两侧,挡住了她的视线,吴印鹤伸出另外一只手指了指她的头发。

    黎初一愣,放下他的手去摸发绳。

    可是桌子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双木筷。

    二人的目光落在那双木筷上,黎初嫌弃地皱起眉头,她几乎想要放弃,“要么明天你自己……”

    吴印鹤立刻拿起一只筷子用干净的衣服擦了擦。

    她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他有多么爱干净黎初早就领会到了。

    “可我不会扎……”

    我会。

    他甚至没来得及写下来,明知道自己发不出声,却固执地做了个嘴型。

    黎初:“你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啊。”

    这只有吴印鹤知道。

    吴印鹤兴致盎然,他站在黎初身侧,挡住了桌上大半的光。

    这一瞬间他的身影被光照的显然伟岸,可他自己只是清瘦罢了。

    他的指尖滑过黎初的肩颈触碰到她的皮肤,黎初不自在极了,下意识就想抖肩将他的手拿开。

    可他很快就捞起大片的黑发,手也迅速收回。

    黎初没回头,自然看不见他隐藏在黑暗里滞涩的神色和通红的耳尖。

    这间小小的房间里暂时就只有呼吸声和心跳声,还有窗户漏进的风声。

    黎初低头望着自己的掌心,她的手掌并不像吴印鹤一样娇嫩白皙,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她常年跟着老爹习武,大了还要上山砍柴,久而久之,这双手自然没那么漂亮。

    愣神之际,吴印鹤给她的头发挽了起来,接着用筷子固定住。他没有扎什么漂亮的头发,毕竟现在也不需要。

    从小在皇宫里看得多了,这些花样他也会一些了。

    他的动作放的很轻很轻,吴印鹤从来不知道他会对什么人或是物品用这么轻柔的手法,这种感觉像是把什么放在手心上。

    吴印鹤自己都难以置信,只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却不自觉的变得很轻,害怕会扯到她的头发。

    他的眼神慢慢从黎初的头发移到她的背部。

    或许是没有人给她扎过头发,连吴印鹤都能发现她很紧张。黎初脊背僵直,琵琶骨透过薄薄的里衣显现一道漂亮有力的弧形。

    她的背真的很薄,吴印鹤脑子里蹦出一个词——削瘦。

    为什么那么小小的瘦弱的身体却能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可是在这一刻吴印鹤却想去了解她的过去。

    是什么将她变得和这个世道不同?和这个世道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许久,黎初没再感觉到身后有什么动静,她扭动了下身体,问道:“好了吗?”

    吴印鹤才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他戳了戳黎初的肩膀。

    他坐下就听见黎初幽幽的声音,“真不知道你是不是醉了。”

    若是醉了,那他怎么会扎出这么漂亮的发髻;若是没醉,他又怎么会露出娇态。

    吴印鹤抿了抿唇,伸出自己的手。

    黎初捏着他的手,先是拿针在火上烧了烧,她抬眸看了他一眼,“会有些疼。”

    他已经开始皱眉了。

    黎初心里感慨一句,他真的是生得太漂亮了,委屈的表情真恨不得让人将他抱在怀里。

    他扭过头不去看。

    黎初试探性地往指腹里戳了戳,就听一声“嘶”,他的手也瑟缩了一下。

    心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黎初低头继续帮他挑。

    这回她直接将指腹上的第一层皮挑破,破开一道略长的口子。

    黎初突然听见一道擤鼻的声音,她忍不住抬眸去看,吴印鹤垂着眼眸,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道阴影,却还是能看清他眼尾的淡红。

    她没说话安慰他,只是低下头继续挑第二层皮肉。

    在划这层的时候吴印鹤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轻微颤抖,黎初咬牙死死捏住他的无名指。

    再抬眼的时候他的眼角已经沁出了泪滴。

    黎初以为他是被疼的。

    黑夜会放大心里的悲伤,恐惧,胆怯。

    她低声道:“别哭。”

    她的这句话本该消散在风里,可吴印鹤耳尖地听到了。

    挂在眼角的泪滴从倏地脸颊滑落,他扭过脸,原来已经是满脸泪痕。

    吴印鹤一下将头埋在被褥里,手还是颤抖着高举在她面前。

    还以为是被疼的,黎初一咬牙挑破了第三层皮,银针在皮肉里晃动着,血珠一滴滴地渗透出来,从手掌滑向胳膊。

    木屑被针挑动着,不停变换着方向,慢慢从挑破的皮肉里露出一个尖角。

    黎初从没觉得给人挑个木屑都是受罪,她脑门出了一头的汗,终于将木屑挑出来。

    彼时吴印鹤的指尖已满是血滴,。

    “挑出来了。”黎初看着趴在床沿边上的人无奈道。

    这个小哑巴这么怕痛啊。

    可吴印鹤不是被疼哭的。

    酒精和黑夜放大了他的情绪。

    这个时候黎初可以肯定他是真的醉了。

    平常多么骄傲的一个人,连道歉都觉得丢份儿,更别说在别人面前哭了。

    吴印鹤也知道自己醉了。

    特别是觉得他猛然看见黎初的影子在自己的影子下小小的一个。

    一整天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沈夫人的谩骂一直萦绕在脑海里,他才醒悟,自己真的如同一个吸血的寄生虫。

    他是皇子又怎样?现在不还是落魄不堪,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个陌生人。

    一旦放松下来,他才发觉自己被这些压的喘不过气来。

    更重要的是对黎初的内疚被无限放大,他一遍遍想起黎初躺在他身侧呼吸微弱的模样。

    这种情绪如排山倒海将他尽数淹没,加上手上的痛感,吴印鹤一时竟分不清自己是被疼哭的还是什么……

    眼泪簌簌落下,他顾不得自己手上的斑驳血迹,想将那张写着“对不起”字样的纸张拿给她看,可是却发现不知被丢到哪去了。

    他难过到不能自已,又急于证明自己,竟随便扯下一张纸接着血在上面写字。

    !

    黎初瞪大了双眼,一把攥住他的手,厉声道:“你做什么!”

    自残么?!

    他抬头,泪眼朦胧。

    已经不是将眼泪往喉咙里咽,而是将情绪全部发泄出来,他一边哭一边道。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吴印鹤哭的不能自已,他真的是个废物。

    他一直哭一直哭……

    黎初从没见过这么会哭的人。

    特别是男人,男人都自诩顶天立地,什么事儿都往肚子里咽,更不会让人看见自己落泪。

    可他不仅哭了,还哭的这样好看。

    黎初扶额,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东西。

    “别哭了……”

    吴印鹤只是摇头,他脸上全部是泪水,一边擦一边无声地道歉。

    甚至于他说的太快,黎初都看不清他的口型,只能大概看出来他在道歉。

    黎初:“……”

    为什么他这么会哭啊!难不成他是水做的?

    黎初头也大了,春回哭也就罢了,怎么连贺天都要凑个热闹呢?

    她只好强硬地捂住他的嘴,叹了口气,低声哄道:“小祖宗,莫哭了……”

    吴印鹤眨了眨眼,他睫毛上还沾着泪珠。

    鼻尖闻到了一股草药的味道,眼泪不由自主落到了她的手掌。

    她诱哄的双眼带着魔力,吴印鹤停了哭泣,却呆愣地盯着黎初看。

    以前从没觉得她这样好看,像是有魔力一样吸引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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