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于府，却发现这里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黎初：“……”
她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线索，或者说能够肯定一件事，于酒肯定是被构陷的。
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追，毕竟沈沁阳自己都说了，实在不行就去下一个州。
黎初定在原地，吴印鹤还苦哈哈地跟在后面跑。
他的体力真的太差了，这么一小段路就停下来歇息了三次，还差点跟丢了黎初。
黎初从小上山砍柴爬树捉鱼的，什么活都自己一个人干，体力自然是不在话下。
吴印鹤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白眼都快翻出面具了，一手搭靠在黎初肩膀上，被她轻拍了一下才委屈巴巴地改为靠墙站着。
见黎初不走了，他歪头看她，眼神在问，怎么不走了？
黎初：“他们走了。”
吴印鹤：那还不追！
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大字，黎初皱起眉头，拉住就要往前冲的吴印鹤。
“方才我打听过了，他们朝着惠州的方向去了。”
他们刚才从惠州过来。
吴印鹤：“……”
吴印鹤不知该作何反应，他还在努力的恢复着呼吸，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他生光的眼眸垂下来，愣愣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所以就这样放弃了吗？
那他们这么多天在做什么？过家家吗！
吴印鹤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生气，这就好像明明努力了很久，真相就在眼前却要放手的感觉。
虽然他也没怎么努力，但是心有不甘是真的。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从怀里拿出纸笔写道。
【我们就这样放弃了吗？突破口肯定在于夫人身上。】
黎初面容冷淡，凌厉的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她眨眨干涩的双眼转身就要离开，却不想被吴印鹤一把抱住了腰。
“……”
“放开。”
他一手搂着黎初的腰，根本不敢抬头看她的表情，脸色肯定很黑，他还是很怕黎初发火的。
另外一手举起纸张。
【他们肯定没走多远，我们骑马很快就能赶上的。】
黎初：“你会骑马？”
他的头埋在黎初的腰间，黎初只感觉他的头一直在自己的腰腹蹭，他这是在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心里也确实是想查下去的，道：“走吧。”
听到这话，吴印鹤眼睛一亮，立刻放开了手，黎初转身猛的给了他一脚，冷笑道：“走可以，占我便宜不行。”
若不是在大街上，吴印鹤当场就要躺下来哀嚎了。
他们动作很快，黎初让吴印鹤去集市上买马，自己则是去客栈知会沈夫人一声。
沈夫人的担忧都写在脸上了，她不愿意黎初去冒这样的险，黎初却觉得没什么。
这既是帮了沈夫人的忙，也是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
等看见客栈外面的马时，黎初跑出去。
吴印鹤坐在马上，她只能看见戴着面具的侧脸，脖颈处白皙流畅，他身姿挺拔。
黎初来不及欣赏吴印鹤的美貌，她拉着吴印鹤的手上了马。
风灌进衣袖，耳朵里。
周围的景物虚化了一般，黎初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人的面孔一点点的消失，很快就出了豫州。
黎初不认得路，吴印鹤认得。
他虽然从来没来过这里，但是这一路跟着商队来，他很自然地记住了路线。
一路上黎初没说一句话。
吴印鹤骑马很快很稳，他挡在她前面挡住了大部分疾速狂啸的风。
黎初抬头看他的背影，有一瞬间她居然觉得吴印鹤像个男人一样。
毕竟在她眼里，吴印鹤一直是个娇娇少爷。
不知过了多久，黎初都感觉自己屁股要被颠麻了，太阳也渐渐沉入地底，他们却还是没有追上。
黎初只好扯了扯吴印鹤的袖子，在呼啸的风声里大声问道：“你确定没走错吗？”
吴印鹤放慢了一些速度，侧头微微瞥了她一眼，很轻地摇了下脑袋。
——没错。
等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他们还是没有追上这行人。
黎初气馁了，不能再这样追下去了。
黑夜总是会让人感到害怕，即使是黎初也是一样的。
黎初：“停下。”
吴印鹤乖乖地停下了。
他以前在家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乖顺地听过一个人的话。
黎初跳下马，官道上并不是乌漆麻黑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光很微弱，加上窸窸窣窣的声音隐藏在两旁的树丛之中，仿佛鬼魅一般，这种氛围让人毛骨悚然。
黎初：“不能继续追了，他们肯定是连夜逃走的，如果我们追了这么久都没追上，只能说明一件事。”
“要么就是你路找错了，”黎初顿了顿，看向他。吴印鹤笃定地摇了摇头，他的记忆力很好，不会记错路的，“要么就是他们根本没去惠州。”
两人原地踟蹰了一会儿，他们身上什么都没带，连搭个帐篷都没办法。
黎初暗骂自己真是头脑发热，什么也没考虑就跟着他来了，也不看看是什么情况。
现在进退两难，回去的话一整个晚上都在路上，就在官道上休息的话也不靠谱。
吴印鹤觑着黎初的脸色，心里大概知道黎初什么想法，两人在夜风之中无话可说。
片刻后，黎初听见了簌簌的纸张的声音，她抬眼看去，吴印鹤正垫着手掌写些什么。
【来的时候我看见前面有户人家，不远，很快就到了。】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去那边住一宿明天再返回豫州。
既然现在人追不到，他们总不可能花个几天跑去惠州再把于夫人劝回来，况且，能否说服于夫人还是一回事呢。
黎初眼眸发亮注视着他。
即使吴印鹤戴着面具，但是他还是被这直白的眼神看得脸一热。
他慌乱写下一行字抬手遮挡住她的视线。
【快走吧，我不想一晚上都在路上。】
黎初点头。
两人便又上了马往回赶去，一路上黎初脑袋放空，眼神四处乱瞟，权当看风景了。
她打了个哈欠，余光瞥见一抹亮光。
黎初眼角沁出泪，她睁大眼睛再往亮光处看了一眼。
是火！
火把周围一个个立起的帐篷被黑夜遮住了大半，黎初立刻拍了拍吴印鹤的肩膀，“停下！快停下！”
不明所以的吴印鹤停了下来，身后的人在停下来的一瞬间扶着他的肩利落地跃下。
她的身影太快了，很快就隐没在张牙舞爪的树林间，吴印鹤也顾不得其他了，下马就追着黎初往丛林深处跑去。
隐隐绰绰的人影晃荡在火把的周围，黎初心跳越来越快，她看见一群人围坐着火堆，其中一人被保护的很好。
中间的女人身怀六甲，披风曳地，一身的锦衣华服。
黎初脑子蹦出一道声音。
是她！
黎初知道，她就是于夫人。
于夫人正在和家里的几个老人孩子说接下来的事情，她眉间一片忧愁，虽然大家让她宽心，但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够宽心呢？
她拢了拢身上的浅色披风，叹了口气道：“算了，就这样吧，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大家伙先回去睡觉吧，养足精神明天上路。”
就在大家起身要往帐篷走去时，一道稚嫩的孩童声响起。
“嬷嬷，那里有个人。”
于夫人顺着孩童指着的方向看去，前后两道身影往这边奔来，前面一位看起来像是位姑娘，后面的人跑一会儿停一会儿。
根本来不及做反应，于夫人眉头蹙起，吩咐道：“孩子先回去。”
贴身的嬷嬷赶快把几个小孩带回帐篷里。
前面的那道人影很快便露出了真容。
于夫人一眼便注意到她眉上的那颗痣，位置太独特了，让一整张脸平添了一股魅气。
她很快就走到于夫人身前，前后几个丫鬟婆子拦着她。
于夫人：“这位姑娘是来找我的？”
黎初还在大喘气，心跳猛的往上窜，她仿佛听见胸腔里传来一阵打鼓的声音。
黎初咽了咽口水，点头。
于夫人：“给这位姑娘倒杯水。”
很快就有人递上一杯水，黎初瞥了一眼，于夫人赶紧道：“没毒。”
黎初这才猛的全部灌下。
“不知姑娘……”
于夫人甚至不敢说出“找我何事”这四个字，她害怕这位姑娘是来问些什么的，不然为什么她会追过来。
黎初凌厉的眸子望向她，那双清凌凌的眼睛里没有掺杂一丝恶意，可还是让于夫人心颤了颤。
“于夫人……”
听到这个称谓，于夫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黎初注意到了，心里更加笃定她找对人了。
心里一阵腹诽为什么还没跟上于家人，感情是早就跑过了。
这时跑了很久的吴印鹤也跟了过来，他还没说什么，就被一个土坑绊了一跤，砰一声摔倒在地。
黎初垂眼看他，拿脚尖踢了踢他，“起来。”
吴印鹤跑了许久，只感觉口干舌燥，胸口一阵阵心悸，喉间还有一股腥甜味，但其实什么也没有。
他撑着土地盘腿坐起，顺势就坐在地上休息，也不爬起来。
黎初：“……”
她懒得管他，对着发愣的于夫人说明来意。
“我来找你是想为于老板翻案。”
于夫人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她低头不敢看黎初，眼泪快要从眼眶出来了。
地上的吴印鹤心里呿了一声，心说她也太贼了。
黎初说话很会抓重点，她不说是来问为什么离开，是不是有人和她说了什么，反而直言不讳是来帮于酒翻案的。
见于夫人未出声，黎初又说：“我知道于老板是无辜的，我能做的或许很少，但至少我们不会袖手旁观。”
如果她说自己是沈沁阳的人，于夫人就会知道她也是有目的的。
只是现在她慌不择神，失了理智，居然连黎初的这种鬼话都相信。
“他当然是无辜的……”于夫人的眼泪憋不住了，一连串的泪珠子从眼角滑落，她掩面哭泣起来，“但是我又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个深闺妇人，他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我又何尝不想帮他……”
越说越伤心，那些拦着的丫鬟婆子都一股脑围上去安慰她。
这些安慰的话语就像是包着糖浆的□□，看似能够缓解疼痛，其实只会加重病情，根本无济于事。
现在的于夫人就是无头苍蝇，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她依靠着于酒，现在于酒出了事，她什么办法也没有。
黎初不得不出声打断这些人的狗屁安慰话。
她语气淡淡，可是还是能听出一种无奈，“于夫人，你走了，于老板才是真的没有退路了。”
毕竟都举家搬走了，这不是等于把自己压在官府让一家老小避难嘛。
这句话让于夫人更加泣不成声，她脑子像是一团乱麻不知该前进还是后退。
过了好一会儿，吴印鹤有些困了，他眯眼打了个哈欠，双眼水润润的。他干脆将外套脱下叠好当作枕头，就这样顺势躺下眯眼听着她们的对话。
原来跟着黎初久了，渐渐地他也不再嫌弃外面有多脏，衣服是否会被弄脏。
吴印鹤：只有被黎初打过一顿才知道，原来洗衣服也不是什么难事。
黎初：“……”
这阵断断续续的哭声听的黎初一个脑袋两个大，她最讨厌别人哭了。
看着于夫人微凸的肚子，她也实在是不好出声打断她的情绪。
最后是于夫人自己止住了哭声，她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眼神都变得坚定决然，“好，我跟你走。”
黎初：“……”
于夫人充满斗志是好事，但是……
黎初：“于夫人，不是你跟我走，是你要为了自己而走。我不会袖手旁观，但我不是判官，我也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我只是力所能及，不要押宝在一个人身上。”
这个道理她很小就知道了，显然于夫人过的太顺风顺水了，觉得抓住了她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于夫人抿了抿唇，眼眶泛红，她点了点头，哽咽道：“我晓得的。”
“那，我们是明早回去吗？”于夫人小声问道。
抬头看着天上弯弯的月亮，黎初摇头，“现在就走，于老板自己都认罪了，官府想要找到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很快……”
她顿住，侧头看着举起的纸张。
上面写了两个字。
【一天。】
官府拿出证据最多只要一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