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吴印鹤想走,却被黎初一个眼神拦住了。
他跟着进了郡守府。
黎初很快就解释了来意,她想去牢狱里看看那位被关押的于老板。
“这……”
宿筱很为难,她和这位姑娘并不熟,贸然带她去大牢不太好。
“宿姑娘,若于老板真的是被冤枉的,那你想想,他的伙计怎么办?他的妻儿老母该如何安置……”
黎初觑着她的神色,宿筱果然有些动摇。
昨天她就看出来这位姑娘心善,能亲自施粥,对这些流民还丝毫没有大小姐脾气,显然是见不得别人受苦。
宿筱:“可是……你见他一面就能帮他平反吗?或者如果他就是凶手呢?”
“这些都要等我见到于老板再说。”
黎初又不是捕快,她从来没破过案,只是她想获得更多的线索就要从于老板那边下手。
案发现场她肯定是去不了的,捕快肯定将那边围了个严严实实,必然钻不了这个空子。
宿筱脑子凌乱,她害怕冤案的出现,又害怕于老板就是凶手。
“这样吧,你带着我的近卫去,他会把你们的对话记录下来。”
“可以。”
两人达成共识,宿筱把自己的近卫叫过来吩咐了一通,便让丫鬟带着这几人赶去牢里。
丫鬟出示了身份牌,看牢的狱卒便将人放了进去。
近卫不紧不慢跟着他们,一举一动都记录下来。
牢中黑暗潮湿,老鼠也多。
吴印鹤看见毛发油亮的老鼠整个人浑身一抖,瞪大了双眼,死死抓住黎初的袖子。
黎初白他一眼。
狱卒将他们带到于老板的牢房前,不让他们进去,就在门口谈话。
于酒中年发福,肚子已经显露出来了。
他在牢中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看起来狼狈至极,虽然他身上有些污脏,但是他精神还不错,双眼明亮,乐呵呵地仿佛自己不是在狱中一样。
见到黎初几人,于酒也只是笑呵呵地看着他们。
黎初:“于老板,不知您还记得这个时节什么东西最好卖?”
于酒像是尊弥勒佛,笑得和蔼,“那必然是布匹啊,冬春之际,要做出好的衣物,这料子必然上等。”
“您说的是,那为甚么这布匹撕裂了?”
于酒脸色微微一变,“我卖的布匹质量上乘,若无外物,不可能撕裂!”
“您怎么保证这质量呢?”
“这点信用都没有,生意还怎么做的下去!”
黎初:“谢谢您的解惑,不打扰了。”
这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听的一旁的狱卒和丫鬟茫然至极,不是来问案件的事情吗?怎么就扯到布料上去了!
吴印鹤却是听懂了。
于酒一直以来和沈沁阳做的事布匹生意,当黎初说出问题时于酒就应该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是沈沁阳的人。
而以布匹比作于酒,就是在问他和这起杀人案件有没有关系。
“若无外物,不可能撕裂。”
于酒是在申明自己是被冤枉的。
外物……大抵是栽赃嫁祸了。
这个时节和于酒做生意的也只有沈沁阳了,于酒心下立刻明白过来。
只是他不懂沈沁阳怎么会让两个小娃娃过来,况且还有个女娃娃,简直荒唐!
见他们就要离开,牢房里的于酒突然出声,“等等!女娃娃,我看你面善,少不得要和你说道一句,这世上从来没有巧合,只有人为。”
“还有,帮我带句话,让大家担心了很抱歉,但于某问心无愧,等出去后定会补偿大家。”
黎初和吴印鹤都懂,这个大家指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伙计,还有沈沁阳。
从牢里出来,黎初跟着丫鬟又回了郡守府。
她又问起鼠疫的事情,“姑娘,昨天我与你说的事,不知……”
宿筱:“此事说来也怪,父亲不让我说出去。”
和沈夫人的反应是一样的。
“那您知道这些流民现在在哪吗?”
“不晓得,前几天他们在城门口的帐子里落脚,今天去看人已经全都不见了。”
突然黎初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一个眼刀过去——怎么了?
——我知道他们在哪。
嗯?
既然如此,黎初草草结束了和宿筱的对话,带着吴印鹤就离开了。
路上,黎初问起流民。
吴印鹤从怀里掏出纸笔写道。
【城外的荒村里。】
“为什么?”
【因为郡守已经知道了。】
若只是普通的流民,郡守必然会好好安置这些人,但是他们身上可能带了鼠疫病毒,那就另当别论了。
躲都来不及,还好好安置?
离安平县最近的就是城外的荒村,一个晚上,足够郡守的人将流民带到荒村里自生自灭了。
黎初几乎是立刻就懂了,她眼珠子转了转,问他,“你觉得要不要去问问?”
【好。】
“行,那你自己去问,我还有其他的事儿。”黎初满意地点点头。
分工合作才不累啊,她去找于老板的线索去,吴印鹤去找鼠疫的线索。
吴印鹤:“?”
最后还是吴印鹤和黎初一起先去打听于老板的事情。
他们走街串巷问了许多人,大家说的多少有些出入,但大致内容都差不多,黎初也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这个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黎初这才发现他们整整一天都在外打听于酒的事情。
等回到客栈,吴印鹤下意识就跟着黎初进了她的房间,等反应过来想离开的时候被黎初叫住了。
“等等,我叫了饭等会儿就送上来,你先别回去,于酒的事情我们来推演一下。”黎初喝了一口茶道。
这这一天收集的信息太多了,她一个人思绪混乱找不到关键线索,还是要找一个人来帮帮忙。
吴印鹤就是个很好的人选。
他把门关上,拖出凳子坐下。
黎初:“首先,我们理一下。于酒是在青楼的时候和人为了一个姑娘大打出手,然后用绣花凳砸死了对方。”
【其一:这个时节正是要用布料的时节,况且于酒布匹材质上乘,花的时间更多,所以他去青楼这一条有矛盾。】
【其二:于酒身材矮小圆胖,被害人是一位正值壮年的郎君,二人打斗于酒乘下风,与说法有出入,但也不是完全不成立。】
【其三:以低矮的距离用绣花凳砸面门,很难用出全部的力气,伤不致死。】
吴印鹤写字很好看,在分析这件事时也很沉静,和往常不一样。
往常黎初见他,总感觉他性子跳脱,娇气又难伺候。
可是当他认认真真地分析这整件事的时候,他不再浮躁,而是静静地端坐着,眉眼生辉却又带着些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
黎初突然意识到他真的不仅仅是个娇气的贵公子,他被保护的很好,但同时也不蠢。
难得的清醒。
他写到一半摘了面具,觉得有些闷。
二人将所听所闻拆解开来,一条条将线索写出来,纷杂的思绪仿佛有了一个出口,很快就能理出线头。
“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官府要的是证据。”
黎初支着下巴说。
吴印鹤刚要下笔,门外突然发出一声细小的声响。
黎初立刻起身查看,打开门才发现是春回。
她手上端着餐盘,是来给他们送餐的。
黎初道谢之后就把晚膳端进来,“你吃了吗?要一起吃一点吗?”
被问到的春回吓了一跳,她尴尬地笑笑,“我我我……我吃过了,谢谢黎姑娘,没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
黎初奇怪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晚膳她叫厨房做了一只烤山鸡和几碟素菜,还有两碗鸡蛋羹。
除了鸡蛋羹,其他的菜都放了辣。
黎初喜食辣,吴印鹤却是一点都吃不得的。
和沈夫人吃饭的时候,黎初都憋着自己不吃辣,现在自己吃饭了她当然要可劲儿的放辣了。
当吴印鹤看到这红通通的一大片,舌根已经开始发痛了。
见他神色不明,黎初问道:“你不吃辣?”
他点头。
“那你多吃点饭。”
“……”
吴印鹤磨着后槽牙,心里闪过许多念头。
干脆我和她同归于尽吧?
不行!本皇子的命可比她高贵多了!同归于尽不划算!
要不我去厨房让人再做一份吧?
“别想了,方才后厨的人和我说过了,这是他们今儿最后一份了,厨娘都回家休息去了。”
黎初用手将鸡腿撕下来放在碟子里,慢条斯理地在他面前咀嚼了起来。
早就饿到前胸贴后背的吴印鹤只好跟着一起吃了起来。
他拿起一双赶紧的筷子将盘子里的辣椒都跳出来,红通通的辣椒挑了有一小盘子,看得吴印鹤头皮发麻。
他忍不住去瞥黎初的嘴巴。
吃了那么多辣椒,嘴巴不会肿吗?
“看我做什么,吃饭!”
他的目光太过直白强烈,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黎初敲了敲碗边。
两人安安静静的吃了这顿饭,吴印鹤诠释了什么叫“不能吃辣”。
对黎初来说,这味道已经是很淡了,他告诉黎初自己从鸡蛋羹中尝到了辣味。
这顿饭对吴印鹤来说就是一场酷刑。
他吃一口菜喝一口茶,黎初怀疑他是喝饱的。
“好了,你回去吧,明天我们再出去看看。”
她挥挥手让他回去,自己收拾了碗筷拿到楼下厨房。
客栈已经关上了门,大堂却还亮堂堂的,春回找了个位置坐下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黎初下来见到她,开口问:“春回,不去睡觉吗?”
她拿着碗筷到后厨点了灯洗碗,春回猛然惊醒回头,起身跟着黎初走到厨房。
“黎,黎姑娘,我来吧,你不好做这事儿。”春回下意识就要接过她手上的擦布。
伺候吴印鹤习惯了,春回几乎看见有活就抢着做。
在春回的眼里,黎姑娘和贺公子是一路人。
她这两天也才知道原来黎姑娘原来生活在镇子外的一个山上,她还经常上山采药,可是就是没有碰见过黎姑娘。
可是春回并不觉得黎姑娘像个村妇,她人很聪明冷静,和贺公子这样的人物说话也从来不唯唯诺诺,反而处处占上风。
所以她下意识就把黎初也当作一个高门小姐看待。
但其实黎初也只是从大山走出来的罢了。
“没事,我自己来吧。”黎初动作很快,洗了碗再用干净的布擦了一遍,然后将碗叠起来放在柜子里。
外面已是一片漆黑,唯有这后厨里的一盏灯亮着。
小小的后院被灯光照出一小方天地。
望着灯火下的人,被风吹的灯火映照在她的脸上,春回陡然发现黎姑娘生得也很好看。
和贺公子不一样的,贺公子是精致而漂亮;黎姑娘是英气,略一看有些寡淡,但其实越看越舒服。
“黎姑娘,你……喜欢贺公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