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将黎初拉到客栈后,吴印鹤放开了她的手,什么也没表示兀自上楼了。
黎初:“?”
“莫名奇妙。”她嘟囔了一句。
此时商队的人回来了大半,大家脸上带着愉快的笑容,显然是放了小半天的假出去玩了一会儿,回来心情都变好了。
黎初上去和大家打招呼,从他们的嘴里问出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商队里负责搬货的小哥对她道:“我们跟了沈老板很多年了,到了豫州第一时间沈老板就要去找仓库的负责人核对货物,但是这回不一样,沈老板居然让我们出去玩儿……”
黎初不是很明白,她问道:“这不是很好吗?说不定沈家主只是觉得你们太累了,也需要出去放松放松……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黎姑娘你不晓得,我们商队做生意讲究的是时间,每年初春时节要买的东西太多了时间很赶,所以沈老板一般都会让我们快些,不敢耽搁。”
伙计这样一说黎初就懂了。
“那你们知道是怎么了吗?”
伙计犹豫着说:“听其他人说,好像是供货的于老板出事了。”
黎初又聊了一会儿就上楼睡觉了。
路过沈氏夫妇的房间时,她犹豫要不要去问一下这个于老板的事情。
她确实是不太懂生意方面的事情,但是她也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况且鼠疫这个事情确实严重,她也需要和沈沁阳二人说一下。
黎初抬手敲了敲房门,沈沁阳高声问道:“哪位?”
“沈家主,是我黎初。”
沈夫人立刻起身开门,“阿初啊,这么晚了找我们还有什么事吗?”
开了门,黎初注意到房间内的沈沁阳脸色确实不太好看。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我可以进去说吗?”
沈夫人赶快让她进来。
“是这样,方才我和贺公子在回来的路上见到了郡守的女儿,她正在派发食物给流民。我打听到这些流民是从北方过来的,听说是闹了鼠疫……”
黎初简短几句话就把事情说清楚了。
而沈氏夫妇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他们也知晓鼠疫的严重性。
“那你有没有和那些人接触啊?”沈夫人忧心忡忡,方才夫君和她说于老板被抓进去了,现在又来了个鼠疫,真是祸不单行。
他们一点都没有怀疑黎初话里的真实性,毫不犹豫地就选择相信她。
黎初:“能逃出来说明这些流民还没有那么严重,否则半路就……”
她顿了顿,看着桌上一点一点燃烧的煤油灯,眉眼沉静,“只是沈夫人,往后的途中我们还是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谁也说不准哪个人身上带着鼠疫。”
“是是是,你说的是。明天我就和沁阳去抓些药……”
黎初要说的事情说完了,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了解于老板的事情。
她想帮沈夫人和沈家主,但商队内部的合作算是机密了。
见她的表情纠结,沈沁阳也看出了些门道,犹豫道:“阿初……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我的意思是,关于商队的。”
“是听到了些,只是不晓得这些事情我一个外人能否插手。”黎初谦卑地说。
她知道沈夫人最见不得她这样说了。
果然,沈夫人啧了一声,抚上她的手,“呸呸!哪有这种话,什么叫外人?既然和我们一路了,就是家人了,可不要说这种话了,我不爱听。”
“晓得了。”黎初抿唇温和一笑。
沈沁阳还是有些警惕,商人的心思比平常人多。
更何况他掌管着那么大的商队,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他从黎初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其他的念头,沈沁阳看人很准,不能说看出她到底是个什么人,但是对他们有利不利他还是知道的。
不然也不会让黎初跟着他们这么久。
观察了黎初一会儿,沈沁阳叹了一口气道:“给我们供货的于老板前两天不小心杀了人,现在被官府关押着。”
黎初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杀人……
“沈家主,还未查明真相之前不能断定就是于老板杀的人。”
黎初心里知道,能和沈沁阳合作多年的人肯定不是好糊弄的人,至少不会去做杀人的勾当。
沈沁阳点头,“我对于老板的人品还是很清楚的,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做的,除非是失手杀人。”
“那官府有给出什么结论吗?”
“暂时还没,只说他的嫌疑最大,所以暂且收押。”
他也是今天道这边才知道的,所以不会给底下伙计放这半天假。
商队在豫州不止有于老板一个合作伙伴,沈沁阳明天还要去找其他人拿货。
可是偏生于老板和他的合作最久,于老板手上的这批布料是热销产品,所以沈沁阳还要抽出时间去牢里看望于老板。
问了个大概之后,黎初也就回去睡觉了。
很显然,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于老板在安平县的地位可见一斑,做了几十年的生意在这个地方肯定站稳脚跟了。
官商不分家,于老板跟官府之间也有一些交情,就那么二话不说就把人拿下,中间一定有一个更大的官,估计是不太好把人救出来。
而吴印鹤此刻正在写信。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鼠疫已泛滥的事情。
从北方到豫州,中间辗转了那么多的州,这些流民靠双腿起码也有两三个月。
那么就说明鼠疫的事情已经很严重了。
他必须把这件事传回京中,让人上报朝廷,出人解决这件事。
只是……
吴印鹤写好了信却迟迟没有投送出去。
他在京中的名声已经臭了,造反的帽子扣在他头上,没有一个人能肯相信他的。
思来想去,吴印鹤轻叹一声将信件收起。
如果这封信并没有可信任的人接手,那么无论是谁他的行踪都会暴露,反而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二天一早沈沁阳就带着几人去和其他合作的老板去交涉了。
沈夫人则是带着几个人去药房抓了些药做成药膳让大家补补身体。
黎初从楼上下来就听见沈夫人让她过来喝药。
“鼠疫的事情尽量不要往外说,造成恐慌指不定官府会说我们造谣。”沈夫人心里也有思量,这药膳只是借口强身健体的罢了。
黎初闻了闻,差点吐出来。
黑乎乎的一碗药,仿佛是从沼泽地里挖出来的一样,闻起来也一股上头的味道。
黎初眉头微蹙,捏着鼻子一口喝了下去。
春回早早地就喝了,她此时正在帮忙分发药膳让大家喝。
余光瞥见春回,黎初上前问她,“你们家公子药喝了吗?”
春回摇摇头,“不晓得,我把药放他房间里了。”
“他是不是怕苦?”黎初问。
“是的,之前在我家的时候他就不太喜欢喝药。”
想起那段时光,明明是不久之前,可春回却觉得过去了很久。
无忧无虑的日子,还有阿香的陪伴……春回神色黯淡,可这条路却不能回头了。
黎初一脚踹开了吴印鹤的房门,他正看着桌上的那碗药发呆,迟迟不下口。
听见一声巨大响动,吴印鹤下意识回头。
果然是她!
没人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了!
他默默地转头。
“药都冷了你还不喝,是想我帮你吗?”黎初一把按住他的脑袋,阴恻恻贴近他耳旁。
吴印鹤鼓着两颊移开脸,他摇了摇头。
“苦?”黎初猜测。
他一下子转过身在纸上奋力写下——苦到不能入喉。
闻着就想吐!
更何况没有蜜饯糖果糕点,就这样干喝他可能直接吐出来。
以前也不是没有试过。
“娇气。”黎初嘟囔一句。
她上下扫量着吴印鹤,本来是想硬逼着他喝下去的。
可是他的表情实在是很痛苦,就像是她害怕蛇的那种感觉,浑身不能动弹,冷汗涔涔。
【每个人都有讨厌的人或事,我讨厌喝药罢了。】
“我管你讨不讨厌,不过今天这药你必须要喝。”黎初从兜里翻出几颗糖放在桌子上,“等会儿你和我出去一趟。”
这几颗糖仿佛是施舍给他的一样,零星几个可怜的很。
但聊胜于无。
注意到黎初越来越沉的脸色,吴印鹤只好捏着鼻子委委屈屈一口将要灌下。
可这药膳实在是难喝的很。
几乎在灌下的下一刻吴印鹤脸色扭曲弯腰捂着肚子就要吐了。
他根本没时间吃糖缓解喝药膳的痛苦。
黎初瞳孔微缩,立马弹起来,语带警告,“不准吐!喝掉!不然你就把吐掉的药喝掉!”
呕——
吴印鹤捂着嘴巴神情痛苦,这到底是个什么药啊!
药膳从指缝间落下几滴,脑子里穿过的是黎初的话语,他的嘴巴鼓的如同一只青蛙。
黎初:“……”
她扶着额头,一手指着门,无奈道:“去后厨吐。”
得了赦令,吴印鹤瞬间消失没影了。
这娇气的小少爷到底是哪号人物啊!药都吃不得!
过了好一会儿,这娇气的少爷才从厨房过来,看起来虚弱无比。
此时他并未戴着面具,凌厉细长的眉毛下压,嘴巴撅着都能挂油壶了,任谁一看都知道这是受委屈了。
他幽怨地看着黎初,心里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
“行了,就你这身子骨……本来还想带你去查查鼠疫的事情呢。”
黎初理不直气也壮,脸不红气不喘,完全没有一点内疚的样子。
听见“鼠疫”吴印鹤来了精神。
不行,他也要去查!
不然等鼠疫扩大就很难治理了。
见他来了精神,黎初不知从哪变出一碗药膳,抬抬下巴笑眯眯道:“快点,别耽误我时间。”
他只好不情不愿地喝了药膳,趁着肚子还没闹赶紧吃了几颗糖缓缓。
等他平静下来两人立刻来到郡守府。
郡守门前戒备森严,两人还没靠近就被拦了下来。
“做什么的!”
“我们是来找府里的小姐的,昨儿她约了我去庙会。”
侍卫冷哼一句,“县里的小姐怎的没见过你?”
“我是家中庶女,鲜少出来。”
侍卫问了好几个问题,黎初对答如流,看得一旁的吴印鹤都有些惊讶。
仿佛她真的就是这位小姐的闺中密友一般。
若不是和她同行一路知道这小狐狸惯会装模作样,他也要信的。
门口的侍卫这才进门报告。
没过一会儿,宿筱带着丫鬟出来。
“你们怎的来了?”宿筱眉头紧蹙,她昨天晚上赶紧把这件事和她爹说了。
可是她爹只叫她守住秘密,宿筱心里知道不对,可是她不知道接下去如何做。
她娘也叫她不要管了,这事儿惹了就是一身骚。
宿筱在家里无所事事,她爹让她不要再施粥了,也不让她随便出门,只能在家绣花。
直到侍卫来报有人找她,宿筱就出来了。
黎初上前一步拉着宿筱就要走到一旁,侍卫剑已出鞘挡在她们之间。
宿筱:“他们是我的朋友,不可无礼。”
“是的小姐。”
两人交换了姓名,黎初思考一下开口,“不知宿小姐知道安平县的于老板吗?”
“于老板?”
于老板?
吴印鹤疑惑了,他们不是来调查鼠疫的事情吗!
怎么又冒出个于老板了!
“是那个做布匹生意的于老板吗?”宿筱问。
黎初点头,“是他,可否请姑娘帮我个忙?”
听着问题越来越偏,吴印鹤在一旁和个木头人一样。
我这是……被耍了?
这哪里是来调查鼠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