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78章
顾蕴现在想杀了郁珏的心都有,管家注意到了郁珏眼中的怒意,唯唯诺诺问道:“大人,出什么事了吗?”
顾蕴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说道:“我现在有事出去,他如果来找我,你将这个给他。记住,不要声张。”
管家连忙称是,顾蕴就带着侍卫离开了。
顾蕴大概知道郁珏现在在哪里,他分别派了两人去往原来的郁府寻找,又派了两人去往徐府打招呼。他本人则带着剩下的心腹侍卫急匆匆向另一个地方赶去。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去往郊外的路崎岖不平,但顾蕴一行人的速度并没有减慢。过了许久,一个眼尖的侍卫突然喊道:“大人,前面路旁好像有人。”
“吁。”马队急停,顺着侍卫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一人正佝偻着趴在路边。
顾蕴骑着马走过去,只见那人双臂抱腹、以头抢地。一阵阵痛苦的□□从嘴里露出,不知是因为力气用尽了还是什么,声音小的很,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
顾蕴下马,一脚踩在郁珏背上,郁珏闷哼一声,又缩成了一团。
顾蕴俯下身去,问道:“为何违抗我的命令?”
郁珏的手狠狠压着自己的肚子,费劲的抬起头,声音依旧微弱:“今日……是娘亲……的寿辰,我……”
四周十分安静,可以听到不远处马儿的喘气声。郁珏的脸仍是徐檀灵的模样,在黑暗之中,他的额上全是冷汗,正泛着光,几缕黑丝凝成了簇,贴在脸上。眉毛是紧拧着的,睫毛不知是被汗水还是被泪水打湿了,一颤一颤的,那双眼睛也颤抖着。
又是顾蕴没有见过的样子。
顾蕴将手中的解药给郁珏喂下,触碰到了他的嘴唇,这才发现那异常殷红的嘴唇竟是如此惊心的凉。
“自己起来。”
郁珏攀附着顾蕴的身体,借着他的力,慢慢站了起来。刚起身,一件披风便覆在了他的身上,顾蕴又用一个面罩盖住了他的脸,然后将他打横抱起,放在了马背上。一行人又在夜色中回到了城内。
“去了陵地,毒药发作了,差点丧命。”顾蕴为郁珏脱下被泥土染脏了的外衣,头也不回的向身后的徐檀灵解释。
□□还未褪下,徐檀灵看着郁珏,心里多少有些怪异。
“现在虽然昏迷,但已经没有大碍了,你先回去休息吧。”顾蕴起身,为郁珏盖好被子,转过身来对徐檀灵说道。
徐檀灵点点头,说道:“我这几日在京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徐檀灵一出现在宫殿门口便引起了百官的一阵骚动,他已经有两个月没在京城里露过面了。朝中其他人若是有这么久没有来上朝,人们就会猜测他是否家中出了事情,需要回去丁忧。但徐檀灵的身世人尽皆知,他孑然一身,这个猜测对他不成立。
没有人知道这两个月里徐檀灵做了什么,众人虽好奇,但无人敢上前攀附询问他。不仅如此,大多数人在看到他时还会不由自主扭着脸看向别处。
人人都知道徐檀灵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可大多数人都对徐檀灵怀有畏惧,所以出现了这种最有权势的人身边却无人簇拥、无人向他献殷勤反而人人冷待他的奇特场景。
徐檀灵站定之后,没过一会儿沈岱便走进来。他手里拿着文书,一边走一边和内阁的一个官员说着话。那人最先看到徐檀灵,脸色一变,打断沈岱的话,说道:“首辅您看,徐将军上朝了。”
沈岱脚步一顿,看向徐檀灵。外人或许看不出徐檀灵有什么变化,但沈岱只从背后看他一眼便发现他的状态比之前要好许多。
之前,指的是徐檀灵从离城回来的时候,那时他瘦骨嶙峋,眼光无神,体态也十分差劲,像是在生一场大病。这会儿,沈岱虽然没有看到他的正脸,但仅是看他的背影,沈岱就知道他比之前能胖了一点,最起码可以撑得起那套官服了,他的体态也恢复了,正笔直的站在那里。
沈岱“嗯”了一声,不再就刚才的事情继续商讨,将文书递给那官员,然后向前走去。
官员陆陆续续到齐,不一会儿皇帝便入了殿。朝拜之礼结束,刘愉看着徐檀灵,脸上不掩欣喜之色,说道:“徐爱卿回来了。”
徐檀灵俯首,刘愉道:“早朝后你先留一会儿。”
早朝结束,官员又陆续离开,顾蕴和徐檀灵对视一眼,然后也退了朝。徐檀灵在原地等候片刻,桑公公便来接他去了刘愉的御书房。
刘愉进来后,先是给徐檀灵赐了座,然后才令门口的太监呈着一件东西进来。
“朕知道你喜好收藏,这把剑是朕前几日刚得到的,无论是剑身还是剑室,其锻造纹饰皆属上乘。”刘愉看着徐檀灵,笑道,“朕觉得你一定会喜欢。”
徐檀灵接过剑,淡淡的笑了笑,说道:“确实是上乘之作,多谢皇上。”
刘愉清楚徐檀灵的性格,因此没有对他过于平淡乃至于有些冷漠的反应生气。他将剑从剑室中拿出,在徐檀灵面前展示了一番,突然问道:“若木,你为何单单喜欢收藏剑?朕也不曾见过你舞剑。”
剑的光泽映在徐檀灵的朝服上,徐檀灵回道:“只是看着喜欢。”
刘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将剑放在一旁桌上,转入了正题:“其实朕有件事想与你商讨。”顿了顿,刘愉笑了笑,“不知顾爱卿是否已经和你交谈过……”
徐檀灵道:“顾大人说和臣说过,他已经在准备招兵事宜了。”
刘愉看着徐檀灵,在赤元初始,他刚刚坐稳皇位时,在徐檀灵和顾蕴面前还会显得拘谨,说起话来会字斟句酌,但现在他泰然自若,一言一行都透露着从容和自信:“朕之前和一位爱卿聊了一会儿,他的一个观点朕十分赞同。他说,既然我们当初选择以那样的方式打败匈奴,如果不打到他们彻底臣服,那总有一日,他们会对我们实施报复。”
刘愉停下来,等着徐檀灵的反应。
徐檀灵道:“的确有这种可能。”
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刘愉的眼神中先是出现狂喜,继而变得决绝,他又从桌上拿起长剑,站起身来,在御书房内舞了几下。
刘愉的剑术虽然比不上季经考和荣椿等人,但也算得上行云流水。他停下来,看着剑端,说道:“元祖开国之时,匈奴岁岁向我朝进贡,视我为父辈,仰我之鼻息。不过二百年间,他们竟壮大至此。有敌如虎狼之患,朕又怎么能安心入眠。”
徐檀灵也看着剑端,刘愉的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了,但他并没有点透,是因为他想从徐檀灵口中听到那句话。
徐檀灵也并没有吝啬自己的口舌,顺着刘愉的意思道:“皇上,让匈奴臣服是有必要的,但我们在出征讨伐之前还需要做许多准备。”
刘愉看向他:“看来徐爱卿和顾爱卿看法一致。”顿了顿,刘愉继续道,“这没关系,朕可以等,但这件事不能无限期的搁置,总能在朕在位时解决吧?”
徐檀灵看着刘愉,刘愉比他大不了几岁,今年最多二十六、七,他却已经提到了自己“在位时”这个说法。
徐檀灵这才发现,刘愉的野心已经不知何时被饲喂至了如此程度。
徐檀灵心想:这件事得尽早告知师父。
“徐爱卿在犹豫什么?”
徐檀灵深吸口气,依旧没有把话说死:“只要一切准备妥当,这件事自然不会被一直搁置。”
刘愉皱眉,将剑收回剑室,问道:“你觉得何时才算准备妥当?”此话出口,刘愉意识到自己语气太重,他坐下来,又解释道,“若木,不瞒你说,朕一直夜不能寐,因为朕只要一静下来就会想到在我们休养生息时,匈奴也在重振旗鼓。边区的战士百姓说不定哪日就会被匈奴制出的毒药毒害,我们好不容易创下的丰功伟绩也说不定哪日就会灰飞烟灭。”顿了顿,他将手覆在徐檀灵的手上,问道,“若木,即便我们不做太多准备,也是可以在一两年内讨伐匈奴的,对不对?”
徐檀灵已经明白了刘愉的暗示,他将手抽出,声音冷下来:“在近几年,或者可以说在近几十年,匈奴都不会冒险来犯,因为我们有埃风,有岭月,以后还会有其他毒药。这些药,只能用来守,不能用于攻,这是皇上与臣、休蔚还有沈大人的共识。臣会竭力护中原安全,皇上晚上尽可以彻夜酣眠。”
听到徐檀灵如此强硬的说辞,刘愉第一反应就是先示弱,他说道:“爱卿说的也有道理。”
徐檀灵起身,向刘愉行礼后便离开了御书房。
刘愉见徐檀灵是真的生气了,因为他连剑也没有带就离开了。刘愉连忙差遣任公公赶出去为他送剑。
“通”,刘愉的拳头砸在桌子上,他觉得徐檀灵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徐檀灵在危难之际为他保住皇位,他是因此感激、偏爱徐檀灵,但同时,他也对徐檀灵怀有更大的期望。刘愉希望他能领兵为自己拿下匈奴的几座城池,让匈奴狼主彻底称臣,岁岁向他进贡。这样,他才算是真的使朝廷恢复到几代之前的鼎盛时期,他也许就会成为与开国先祖齐名的君主。
刘愉烦躁郁闷至极,他的头上被徐檀灵浇了凉水,心里却有一股明火。他命人将几个臣子叫入宫中,与他们一起去猎场狩猎,他需要好好发泄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