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59章
刘愉换上私服，在徐檀灵的陪同下，连夜出京，去了沈岱家中。
沈府的下人开了大门，见徐檀灵站在门口，高兴地将其迎入门内。
刘愉没有表明身份，那下人也不知道徐檀灵身旁跟着的竟是一国之主，只和他打了个敷衍的招呼，便凑在徐檀灵身边寒暄起来。
“檀灵，你高了，又瘦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啊？子渊老爷都到家好多天了。”
徐檀灵问道：“师父回来了？”
那下人点点头，道：“不过老爷这次回来之后总一个人在西院里待着，也不出来走动。”
徐檀灵暗暗吸了口气，不动声色道：“那你先去告诉师父一声，就说我回来了，还带了一位刘姓的客人，要见他。”
那下人连忙应着要求去做事，过了一会儿，出来道：“檀灵，公子说要客人去见他。”
徐檀灵便和刘愉向西院走，却被那下人拦住，那下人神色有些古怪：“檀灵，公子说让你不要进去……”
徐檀灵脚下一顿，有些无措的停在原地，刘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去吧。”
西院门一开，盎然的绿意便跃入眼帘，厚重的芭蕉叶层层叠叠，墙缘围种着青竹，修长高挑，院内隐约传来潺潺水声，显出一派清幽之态。
刘愉被下人引着拐了几个弯，一片开阔地带突然呈现在眼前。他看到一个精巧的亭台，亭台四周均有白色细纱垂下，正随着若有似无的风微微摆动。
“公子，客人到了。”下人对亭内的沈岱说道。
沈岱落下一枚棋子，“嗯”了一声：“你先退下吧。”
下人俯身退下，沈岱抬眼看向刘愉，问道：“皇上，我需要行礼吗？”
刘愉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他终于知道徐檀灵身上那种无法言喻的清冷之感是源于谁了。
“额……不必行礼了。”
沈岱点点头，指了指桌旁的石凳，道：“请坐吧。”
刘愉掀开纱帐走了进去，然后坐在了沈岱一旁。他看向沈岱，这才发现那人竟长着玉琢似的精致眉眼，比起徐檀灵那样的人还要夺人眼目。
意识到自己竟如此无礼的打量别人，刘愉咳嗽了一声，还未说话，沈岱便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皇上此番是来劝我入朝的吧。”
刘愉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沈岱又问道：“这是徐若木的主意？”
刘愉还在想措辞，沈岱似乎也不需要他的答案，又说道：“徐若木和皇上还说了什么，不妨说来让我听听。”
刘愉清楚沈岱极难对付，他本以为沈岱会与他言语周旋，但没想到沈岱问的问题如此直白尖锐，似乎根本就不想和他浪费时间。既然他是如此态度，刘愉也没有必要隐瞒什么，他需要坦诚。
“徐爱卿说，你可以帮朕收复权利。”
沈岱问道：“皇上觉得呢？”
刘愉愣了一下，才道：“朕知道你之前是李青的幕僚，你们扶持的是刘瑞明，因为那时我还被冯朔蒙蔽着。”
沈岱道：“不错。”
刘愉道：“但现在朕已经有决心击倒冯朔。”
沈岱淡淡的笑了笑，刘愉微微皱眉，似乎对沈岱的反应有些不悦：“若木告诉朕，你有拯救苍生于水火的决心和斗志，既然如此，便来做朕的首辅，和朕一起完成这丰功伟业。”
沈岱没有接他的话，问道：“皇上和先皇之前为何那么信任冯朔？”
对这个问题刘愉也进行过反思：“冯朔起于先朝危难之间，他在最初时替父皇做了许多事情。当时泰京告急，父皇已有迁都打算，是冯朔临危受命，替父皇解决了燃眉之急。”
沈岱说了句让刘愉毛骨悚然的话，他道：“先皇和冯朔，与皇上和徐若木，又何其相似。”
刘愉不再看沈岱，他深深吸了口气，自己孤立无援、绝望沮丧之时，是徐若木和顾休蔚将他拯救，的确与当初冯朔救先皇于危难之际十分相似。但徐顾二人和冯朔又怎能相提并论呢，刘愉想辩解，但也说不出为什么就不能相提并论。
沈岱道：“冯朔白手起家，他的狼子野心是先皇一手投喂出来的。”顿了顿，他问道，“皇上也想养出一匹狼吗？”
刘愉看向沈岱，脸色已十分难看，沈岱倏然一笑：“让我入朝也可以，但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沈岱道：“徐若木决不能再将毒药用于战场。”
刘愉也强势起来：“在真正收回兵权之前，朕无法保证。”
沈岱道：“皇上先不要草率定论，我入朝之后，可以让政见偏于中立的季荣两家放弃辅佐刘瑞明，归于皇上麾下，这样的话，皇上还需要用毒来解急吗？”
听闻此话，刘愉明显动摇，但他依旧犹豫，因为他明白他的敌人除了匈奴之外还有冯朔，即便季荣二人愿意为他效力，他们胜算又有几许？而且，刘愉不想在这个时候打压徐檀灵。
沈岱似乎知道他犹豫的原因，说道：“皇上也知道徐若木是怎样的人。”他看着犹豫不决的刘愉，“如果皇上现在不束缚他的手脚，凭借他的能力，只要他有心要反，皇上对他绝对毫无招架之力。皇上能保证，他会一直忠心耿耿待你吗？”
白色纱帐依旧在微微摆动，四下只有潺潺水声。
刘愉需要承认，他已经被沈岱的三言两语给劝服了。他看了眼一旁的沈岱，心想：无论如何，一定要让此人入朝。为何？因为如今沈岱和徐檀灵分道扬镳，有着难以愈合的分歧，正好可以互相约束，这正是他想要的。
正如沈岱所言，徐檀灵有勇有谋，能力通天，可以说已经功高盖主了。这样的人，他压不住。能制约徐檀灵的，应该就只有沈岱了。相对的，沈岱此人性格清高、城府极深、手段了得。这样的人，真正掌权之后恐怕专权苛政。刘愉也需要一个人来制约沈岱，而此人，就是徐檀灵。
刘愉看着桌上的棋局，说道：“朕和若木再商讨一下。”
刘愉走出西院，徐檀灵已在门口等候。刘愉眼神飘忽，只和徐檀灵对视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徐檀灵一见他的反应就大概能猜出沈岱对他说了什么。
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着走到了徐檀灵的房间里，刘愉坐下，这才道：“沈子渊愿意入朝，但他有条件。”
徐檀灵关门的动作一顿，问道：“什么？”
刘愉道：“朕还没有答应他，现在也只是和你商量……”
徐檀灵转过身来，说道：“师父提的条件应该是不允许我再上战场，是吗？”
“不是。”刘愉站起身来，“沈子渊说，只要你不再将毒药用于战事，他就可以入朝。而且，据他的说法，他可以劝服季荣二人放弃刘瑞明来辅佐朕。”
刘愉走近徐檀灵，说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也不必要再用毒了。”
徐檀灵面色一直平静，刘愉看不出他的情绪，心里有些不安，补充道：“当然，朕还没有同意，眼下朕会以你的意愿为主。”
徐檀灵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想想吧。”
两人用了晚饭之后便休息了，劳顿了一天，刘愉很快就要步入朦胧梦乡，却听到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刘愉打开房门，见徐檀灵站在门口，说道：“师父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但我也有条件。”
刘愉的睡意顿时消散了：“什么条件？朕有能力办到的，一定如你所愿。”
徐檀灵道：“大业若成，皇上如果能保证沈子渊不会再约束我，皇上自己也尽可能不约束我——当然我会尽到身为一个将帅的职责，也不会做越权违法之事，除此以外，皇上如果能给我足够的自由，那我便愿意继续为皇上效力。”
刘愉脸上浮现笑意：“你为我立下汗马功劳，即便你做出越权违法之事，朕也会想办法为你摆平，绝不会让你受委屈。至于沈子渊那边，朕会替你和他言明条件，你不必担心。”
这一边，顾蕴与几名侍卫昼夜疾行，到了目的地后也没有与地方官员打招呼，而是以非朝廷的民间身份低调的进行招兵买马的任务。
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表面上因为此地距离京城较远，但实际上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个地方与敛一士隐居之所极近。
顾蕴将任务交付给自己的心腹之后，就一个人出了门，他袖中还有敛一士给他的信，信上写着速速来见。
敛一士致仕之后，顾蕴与他的书信来往并未断绝，几乎大小事情均会在信中向他说明，敛一士说是隐居，但他这个隐士当得并不合格，因为他牵挂着朝廷的一呼一吸。
“师父在此地受苦了。”
顾蕴看着双颊凹陷的敛一士，心里有些不好受。这深山老林之中，什么事情都不方便，就连喝的水也有走一段山路去挑回来，他看向桌上的粗茶淡饭，再想起之前敛府的精巧佳肴，敛一士习惯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