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58章
内监在外城门口候着,远远的看到那队人马,便扬鞭催促着马儿迅速来到了徐檀灵与顾蕴面前。
“两位大人,皇上已在外城内等候,还请大人下马步行入城。”
皇帝居然出宫亲自郊迎他们?顾蕴回头看了眼身侧的徐檀灵,徐檀灵看上去似乎并无惊讶,只微微点点头,问道:“需要交上武器吗?”
朝堂上有规定,除护卫之外,任何面见皇帝之人均不能携带武器。那内监一愣:“皇上倒是没有交代,但依照惯例还是交上为好。”
军队便将武器留在了原地,然后步行向城门走去。
路途上病重发热之时,碍事的盔甲已被褪下,徐檀灵此时穿着一身素净布衣,手里捧着装有金仇拓头盔和铠甲的木盒,他的脸上是大病初愈后的苍白,身体看上去谈不上羸弱,只是还是和少年时一样瘦削,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武将。
刘愉站在城内,看着那一行人走到自己面前行礼跪下。
徐檀灵将那木盒呈上,说道:“皇上,匈奴狼主金立右次子金仇拓衣甲在此。”
刘愉嘴角勾起笑意,亲自将徐檀灵和顾蕴扶起,什么话也没向他二人说,只是问一旁的内监:“你知道什么是‘若木’吗?”
内监低头,恭敬道:“回皇上,若木又名扶桑,传说是太阳升起时所攀附的神树。”
刘愉点点头:“不错,”然后便问徐檀灵道,“太阳初升,需要神树作倚仗,一旦阳光普照,也便会为树木供给恩泽,你说对吗?”
徐檀灵道:“的确如此。”
刘愉又点点头:“即便旧疾仍在,但青狩时代已经过去,接下来的年号,朕要改为赤元。”
他们二人平安回到京城,刘愉心中石头终于落下,第二日早朝便向朝臣们公布了祁丰取胜的消息,同时将金仇拓的头盔、铠甲示众。
至于那些令人败兴的插曲,如徐檀灵莫名奇妙的重病、刘长柏的狱中自刎,则一概被按下不表。
当看到徐檀灵和顾蕴回到朝堂上时,朝臣们已经按捺不住的窃窃私语,此时听闻祈丰取胜的消息,所有人顿时如炸开了锅一般惊呼。
这一消息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要知道,金仇拓有数万兵力,而徐顾二人当初带了不到五千人。但金仇拓的铠甲不会骗人,经过短暂的惊疑,朝臣们很快接受了这一事实——徐檀灵和顾蕴那二人并不是什么疯子,也不是绣花枕头,他们那日的展示并非逢场作戏。
惊疑之后便是诡异的安静,所有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有人向皇帝道贺赢得此役,没有人夸赞徐顾二人的实力,中原以少胜多,击退了匈奴,解了燃眉之急,但朝臣们却表现得比没有战胜匈奴之时还要凝重。
刘愉在心里冷笑,他知道这群人为何是如此表现。正如他所说,虽然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如兵权还未收回皇室、自己的舅舅冯朔还未倒台,但政局已经被搅乱了。大臣们已经意识到,皇上手里握着的那千人精兵,可以将匈奴数万人打退到鸣沙峰以外,自然也可以轻易的用于自保、或者直接夺回兵权。
刘愉现在已经不是受制于人的傀儡了,大臣们心里盘算着,也许自己该重新站队了。
冯朔呢?冯朔如今在想着什么?
刘愉看向冯朔,后者的脸已经有些发黑。
冯朔此刻非常愤怒,他们多年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他杀意重重,心想一定要亲手解决了徐檀灵和顾蕴这两颗眼中沙、肉中刺。
刘愉道:“还有一件事,内阁需要替朕票拟昭告天下。”
内阁首辅段阔看向皇帝,刘愉继续道:“鉴于徐若木和顾休蔚在祁丰之役中战功丰硕,替朕解决了燃眉之急,朕要封他二人为将军。”
朝堂上开始窃窃私语,有些人则开始直接抗议。
“皇上三思,徐顾二人一开先河,往后巫毒、蛊术必现于疆场,中原则将生灵涂炭。若现在惩治他二人,还可以修补错误,倘使封他二人为将,我朝立场便与他们一致,这让后人如何想?让其他将帅如何想?”
刘愉道:“朕心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
那官员却不罢休,铿锵有力道:“世人均道匈奴为狼狈畜生,狼狈窥伺我中原已久,也不见得用此等残忍手段毒害中原百姓。”他眼神凌厉的瞪向徐檀灵,骂道,“此二子不过手握奸-淫-邪术,就妄图坏我朝纲、败我人伦,是比畜生还残暴凶狠的孽障。”
顾蕴挡在徐檀灵面前,挡住了那官员凶恶的目光,顾蕴打断他:“孟大人,”顿了一下,他嘴角挂起平日里的微笑,颇有礼貌的说道,“不知大人对此事是否知情,”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朝廷正中,“莫城之战时,我和徐若木随季玉将军一同前去御敌,在那场战役中,若木被金仇拓下了毒,差点丢了性命。不仅如此,金仇拓还三番五次的逼迫若木用浸了那毒药的箭偷袭季玉将军,只是若木宁死不屈他才没有得逞。”
顾蕴看向季玉,问道:“季将军,可有此事?”
季玉眉头微皱,不愿意看顾蕴,说道:“确有此事。”
顾蕴嘴角笑意更甚,看向那官员:“孟大人,匈奴不是不想用残忍手段戕害我中原人,他们是没有这个能力。”
那官员听了顾蕴的话后一时想不出辨别话语,当场愣住。
一旁的段阔这时站出来说道:“话已至此,臣有一事想请教一下皇上。”
刘愉示意他有话直说,段阔道:“皇上能否担保匈奴以后也没有这个能力?”他眼神坚毅,咄咄逼人,“如果日后匈奴也制出这种以一敌百的武器,散于我中原城中,屠我一城百姓,这些人的死,谁来担责?是徐若木和顾休蔚,还是皇上您?”
“放肆!”刘愉拍向龙椅。
段阔自知已经触犯龙威,跪了下去,却依旧逆着龙鳞:“皇上,现在以徐若木颈上人头向匈奴求和,一切还能挽回。”
刘愉脸色铁青,他知道段阔可以算一个贤良之人,因为这种时候真正心怀鬼胎之人反倒因为顾忌太多而不敢发表言论。但正是因为他对段阔颇有好感,因此对他的顶撞也就格外生气。
刘愉道:“徐若木和顾休蔚乃朕的左膀右臂,谁若再说要他二人性命,便是想要碎了朕的龙骨。”他看了一眼神色各异的大臣们,冷着声,“你们尽管试试。”
早朝不欢而散,这是皇帝即位之后第一次和朝臣们撕破脸皮,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令刘愉没有想到的是,朝臣们在私底下一商量后竟统一了口径——冯朔一派和李青一派难得持有了一致的意见,他们要一起来抗议皇帝的这个决定。
第二日,平日里一个表现平庸、甚至有些唯唯诺诺的大臣竟效仿古人扛着棺材板进了朝堂,气得刘愉一句话也没说,直接散了朝。
刘愉心中郁结,但更多的是气愤,那些大臣们不是阻挠他吗,那便休朝,他们一日负隅顽抗,他便一日不听政。但刘愉并不是在消极对抗,他一直在思考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道阻且长,还有许多变数,他不能停下。
“休息的还好吗?”刘愉示意徐檀灵和顾蕴坐下。
二人应了声“还好”,便坐在一旁。
刘愉没有再寒暄,开门见山道:“之前承诺你们的,朕都会一一实现,但是朝廷上的形势你们二人也看到了,一切都急不得。”
顾蕴看了眼徐檀灵,说道:“现在有些事情必须尽快提上日程。”
刘愉问:“何事?”
顾蕴道:“我们手中兵力还不够,由中央军直接给我们分拨兵力会触及三大兵家的利益,也不现实。”
刘愉问道:“你们想招兵?”
顾蕴点头:“我们亲自招兵、亲自训练,以后用起来会更得心应手,而且虽然现在我们手中的三千兵力可暂保京城太平,但如果边疆告急,冯氏又趁机作乱、火中取栗,两头都出现问题的话,我们就很难招架了。”
刘愉皱眉思索,不到片刻便同意了这一提议。
顾蕴道:“那微臣便按照皇上的旨意行事了。”
刘愉点头,看向徐檀灵:“之前你有提过要沈岱入朝为官,并且掌位首辅,朕觉得可以一试,但朕了解到他之前就在先朝为官,是自己辞官归隐的。其中具体原因已无法细究,但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再入仕途,恐怕很难请下山吧?”
徐檀灵道:“沈子渊曾经是我的老师,后来他反对我主帅祁丰之役,我们便决裂了。”
刘愉皱起眉头,问道:“那请一个与你政见相左之人入朝,岂不是会阻碍我们?”
徐檀灵摇头:“沈子渊有能力为皇上收复权利,但是皇上的忧虑是对的,他不易请。”
刘愉问:“是否要朕出面?”
徐檀灵道:“那有劳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