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4章
“李叔，走这儿，县官大人在里面等着呢。”
李保长擦了擦脸上的汗，急忙跑过去，问道：“阿修，我听说皇上给我们祁丰换帅了，是不是真的？”
阿修虽然在衙门里当差，但有些消息他也不敢随便乱传，含糊道：“不知道换没换帅，只是来了两个特别年轻的官员，据说是圣上亲自派来的朝廷命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刘将军和其他将军都忙得不见踪影。”
李保长诧异道：“将军不见踪影了？”
阿修点点头：“今日一天都没见着，以往大战之前他们都会来衙门和县官大人商讨事情。”
说到此处，阿修催促他赶紧进屋：“大人还在里面等着呢，李叔你快进去吧。”
李保长也不敢怠慢，急忙推开门走了进去。
县官坐在正位上，其他位置坐着各保的保长。县官的师爷已经喊了一天，此时声音已经有些沙哑，见人进来，不耐烦的指挥他坐下：“诸位保长人来齐了，我接下来说的话，还望诸位仔细听着，回去之后一定要按我所说的做。”
保长中大部分是农民，彼此看了一眼，颇有些心惊胆战，因为匈奴的军队马上就要来了，他们担心朝廷又来招揽壮丁，所以将他们都召集到了此处。
但师爷并没有提招募壮丁之事，反而从盒子中拿出一颗黑色的小药丸，举到面前：“匈奴进犯之日，所有人都务必待在家中。届时，屋外会有人敲锣打鼓，当你们听到鼓声一次，所有人，包括老人、婴孩、牛羊马畜，但凡是活物，便吃下这样的一颗小药丸。”
一保长问道：“为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师爷早已口干舌燥，耐心快要耗光了，若不是此次皇帝有谕旨：若一个地区的百姓在此次战役中死亡人数过多，就会严惩当地官员，他们才懒得这么一遍一遍的解释。
师爷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是圣上的旨意，你们照做便是了。”
其他人小声交头接耳，县官拍拍桌子：“这药丸是保命用的。据说匈奴进犯之日，这里会刮起一股风，若不吃这药丸，就会被毒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你们都是保长，有责任确保归你管辖的人平安。”
师爷附和道：“对，这药丸数量紧缺，绝对不可以遗失，必须在铜锣提醒时服下。还有一点，为了避免有人冒充敲锣之人，你们听到声音之后，先趴在窗口看一看那人是否身着官服，明白吗？若一次吃得太多，或吃的时间不对，你们的性命也就不保了！”
众人点头，师爷道：“哦对了，如果你们有条件的话，对抗匈奴的那几日，你们同属一保的人就聚在一处，互相提醒。再安排安排谁晚上值勤，以防睡得太死，错过了敲锣声。”
一人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有一个问题。”
其他人都看向那人，那人吞了口口水：“这要钱吗？”
师爷擦了擦汗，心想终于有人问了这个问题，他笑了笑：“不要钱、不要粮，快来按你们保上人数领取药丸吧。”
无月之夜，一只猛禽正在高空中翱翔着，它的眼底是静静盘踞在戈壁之上的祁丰城墙，再往内，城内一片诡异的宁静，没有一间房屋透出烛火光芒，整座城像是沉睡了。但它不应该沉睡，今夜是匈奴进犯之夜，按照常理，城墙上应该烽火四起，士兵们应该到处奔走，但现在的祁丰看起来，竟然像一座弃城。
金仇拓率领着金立右的十五万兵力，浩浩荡荡将空旷的戈壁逐渐填满。
金立右的五子向金仇拓道：“二哥，祁丰这状态不对，恐怕有诈。”
金仇拓一言不发的盯着祁丰的方向，夜里疾行，他的眼睛早已习惯了黑夜，但祁丰方向的漆黑与夜色不同，像是一团没有晕开的墨一般，墨丝缭绕，像是想将人生生缠死。
金仇拓心里突然有了一股不安之感，问道：“我们派去的人没有来信？”
军师回道：“将军，派去的人均杳无音信，而且也没有在祁丰城外抓到俘虏，南蛮此次非常谨慎。”
祁丰对于中原而言，是相当重要的军事要塞，他们谨慎不足为奇。金仇拓道：“南蛮唱空城计也罢，有什么陷阱等着我们也罢，我们人数已占优势，一切小心行事，他们这些计谋就都是临死之前无谓的挣扎。”
说完此话，金仇拓摆手，一副将上前，问道：“将军，按原计划？”
金仇拓点头：“先派你的先行队前去探路。”
先行队出列，迅速向祁丰城门方向行进着。其他人等候在原地，金仇拓下马，命人将祁丰周围的地图摊在地上，在火把照耀下，金仇拓指着祁丰背靠的一座山道：“一旦攻城成功，南蛮最可能逃窜到山上，并在此埋伏。”他看向其中一位副将，“破城之后，你负责带兵直接去拦截。”那副将刚要答应，另一人抬头看向金仇拓，道：“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了？”
军队和马匹实在嘈杂，金仇拓没有捕捉到任何声音，问道：“什么？”
那副将下令身后人保持安静，又侧耳细细听了一会儿，道：“也许是幻觉，我刚似乎听到有什么东西’嘭‘的一声，好像还是从上空传来的，难道是打雷了？”
顶上的云虽遮住了月亮，却并非乌云，正当众人以为那副将的确听错了时，此时军师突然喊道：“安静，我好像也听到了。”
金仇拓驱马，和身后大军拉开了一段距离，几名副将和军师也跟在后面，这时人马的嘈杂声小了许多，他们凝神侧耳，所有人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令人心惊胆颤的惨叫声由祁丰方向传来，虽然距离太远，声音飘渺，但那依稀的声音也令人头皮发麻。
等待了大约几柱香的时间，先行队一个人也没有回来。
“看来前面是有陷阱。”
凌副将道：“将军，我请战。”
金仇拓看向他，思索片刻，点头道：“凌副将，你带领五千骑兵前去打探，记住，一定要活着回来告诉我前面发生了什么。”
惊雷般的炸裂声由城门方向传来，百姓村民们围坐在屋中央，他们的行李都放置在手边，城门一旦被攻破，便会拿起行李逃难。
李保长一个人坐在床上，靠在窗户边。听到外面异响传来，他小心翼翼的掀起蒙在窗户上被褥的一个角。
一人问道：“保长，外面什么情况？”
李保长眯起眼睛向外看，街上空无一人，到处一片漆黑，他意识到自己掀起这个角透出的烛火光芒会十分醒目，于是连忙放下被褥，回头道：“外面没有一个人，但听动静，匈奴应该已经到城外了。”
几个小童听闻此话，吓得钻进大人的怀抱里，大人连忙安慰。
李保长下床，也坐在桌边，方才敲锣人在他们窗边提醒服药时间已到，他们都顺从听话的将那来历不明的药丸吞了下去，此时那药如同一直哽在喉咙口一般，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难受之感。
众人都盯着烛火，李保长问道：“那两个臭小子还没回来？”
张嫂抹抹眼泪，摇了摇头。李保长叹口气，斥责道：“玩心也颇重了，什么热闹都要去凑，那战场上死人的事都想去看，那是他们能看的东西吗？”
张嫂又抹了抹眼泪，带着哭腔道：“李哥呀，我可怎么办呐。若他们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向老张交代……”
县官下了命令，今晚任何人都不能出门，一旦被抓到，是要去坐牢的。李保长不能让更多的人去犯险，只能安慰她：“他俩机灵着呢，现在肯定在哪里躲着。”
另一人道：“张嫂，过一会儿如果他们还没回来，我就去找他们。”
张嫂含泪点点头，另一人也道：“孟大哥，我一会儿和你一起去找。”
李保长叹口气，妥协道：“那这样，我和你们一同出去。”
战场这边，凌副将率领着五千人向祁丰城墙驶去。行至可以看清祁丰城墙上中原王朝旗帜时，凌副将也看清了城下空地上高低不平的丘状东西是何物——先行队人马的尸首。那队人马的尸首挤作一团，牺牲时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散开逃命。凌副将眼皮一跳，急忙吹号，战马嘶鸣，队伍停了下来。
一人出列，听凌副将的指挥，扯开嗓子喊道：“南蛮还不出来迎战？”
祁丰城上一片寂静，连守城士兵都不知道在何处。凌副将定睛一看，护城河上的索桥居然都没有收起来。
过了片刻，城墙上突然响起号角，紧接着，城门上方的烽火台便燃起了烽火，并逐渐向两侧蔓延开去，须臾功夫，整座城墙上的烽火都被点燃了。
马匹受火光惊扰，又开始躁动起来，凌副将的额上不知不觉出了许多细密的汗珠，其他士兵看到如此情形也有些不安。
城门突然打开，一行士兵由城门中快速跑出，凌副将定睛一看，那行士兵由弓箭手和普通士兵组成，后者手举火把和盾牌，并牵有一马匹，并未携带攻击武器，两个兵种间隔而行。士兵快速通过了索桥，越过那堆尸首，然后呈一字排开，每名弓箭手的身旁都有一个另一手举火把和盾牌的士兵为他掩护。
凌副将心里虽觉不安，但先行队的死状如此惨烈，为了一探究竟，以使后方大军不再陷入同样的陷阱中，他只能破釜沉舟，冒险一搏。
凌副将挥手示意，匈奴开始摆阵准备迎敌，随着祁丰城上号角再次响起，匈奴士兵也开始发起攻击。
□□手的弓箭箭端被点燃，随即被射向高空，”咚“的一声，在匈奴上方炸裂开来。
在半空中弓箭箭端的火光令人眼花缭乱，弓箭上炸药在爆裂时的声音如惊雷一般响起。在混乱之中，被士兵保护在后方的凌副将看到往前冲刺的士兵们在距离南蛮不远的地方毫无征兆的跌下马去，随即在地上打滚挣扎。冲刺时的怒吼声被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所代替，其他士兵见状，纷纷骚动起来，一时间竟无人再敢向前出战。
凌副将眼皮一跳，忽然想到了南蛮在解救他们囚禁的徐烨启之子时，扔给了五王爷一个令牌，那令牌被浸有毒药，五王爷差点因此丧命。难道，南蛮故技重施，正在向他们投毒？
想清了这一点，凌副将怒骂了一声卑鄙小人，然后下令道：“不许退缩，以最快的速度前进，杀了这些无耻之徒！”
见其他人仍犹豫不决，凌副将将□□对准身旁不断退缩之人的喉咙，吼道：“退缩之人，我会将他手刃于此，杀掉一个南蛮，我会亲自为他在王爷面前请功。”
士兵们听闻此话，开始重振旗鼓，向前冲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