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4章
季经考一愣，举起手看向那精致的金丝骰子，然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徐檀灵挪开他的手，季经考不依，说道：“这寓意又没冒犯到你，为何摆脸色给我看？”他想到什么，皱起眉头，徐檀灵动作稍有停顿，看向他，季经考问，“难不成你喜欢她？”
徐檀灵面色一沉，转身要走。
季经考挡在他面前，自言自语道：“可你们也没见过面啊。”
随即，他突然想道，其实他们是见过面的。上次荣椿父亲大寿，宴请众人之时，徐檀灵也在邀请之列。所以徐檀灵和荣椿的妹妹也许见过一面。
季经考又问道：“难道你对她一见钟情？”
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什么缘故，徐檀灵面颊通红，说道：“我没有对她一见钟情。”
季经考立即接话道：“那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
徐檀灵直接就走了。
“莫名其妙。”季经考觉得委屈，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恼了徐檀灵。
怀着委屈、疑惑，还夹杂着一点愤怒，在这样复杂的情绪之中，季经考逐渐进入了梦乡。心情不好，睡得自然也不好，季经考开始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他梦到季岭给他请的先生，用毫无平仄变化的声音教他何为“抑扬顿挫”。
“同一句话，用不同的音调、轻重不同，强调的内容不同，语义就完全不同。”先生教导道。
季经考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梦里，他小时候十分讨厌这老头，因为这老头颇喜欢向季岭告状。
“就像这句。”先生指着书上的内容，季经考看过去。
“我手所指之处，你要重（zhong）读。来，你先不带重读，用同一语调把这句话读完。”
季经考念道：“我没有对她一见钟情。”
“很好。”先生夸赞道。“现在，重读‘没有’。”他把手指指向那两个字。
“我‘没有’对她一见钟情。”
“很好，现在把重音放在‘她’上。”
季经考觉得头疼，他觉得天旋地转，但还是读道：“我没有对‘她’一见钟情。”
“很好，再读一遍。”
“我没有对‘她’一见钟情。”
“再读一遍。”
“我没有对‘她’一见钟情。”
“再读……”
季经考挣扎着从梦中醒来，这个梦……真是一言难尽。他抓了抓头发，起来喝了口水，屋外月亮正圆，山风在林间呼啸，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我没有对‘她’一见钟情。”季经考轻念出声，“我对‘你’……？”季经考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拍拍自己的额头，这只是个梦而已。但他还是禁不住想，方才徐檀灵的语调是这样的吗？他回想了一下，但记不太清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
季经考又灌下去一杯凉茶。他脑海中不自觉的回忆起他和徐檀灵一同在刻石江上、柳羡所刻石花之上的情景，这情景无缘无故的来，而且挥之不去。他满面愁容的想，臭老先生，没事扰我清梦，非要给我教什么“抑扬顿挫”。这下可好了，他在这儿“剪不断，理还乱”，徐檀灵却在屋里呼呼大睡。
不公平。
他走到徐檀灵房门前，想要敲门，却不知真把那人叫醒该说些什么，自己总不能问他，你方才的重音，是在“没有”，还是在“她”上啊？那徐檀灵一定会觉得他傻了。
季经考又回到自己房间内，以后有机会再问吧。
歇息一晚，第二日清晨，三人下楼发现客栈里已经有很多人在候着了，其中有老人、有妇人，还有像他们一般的青壮男子。大家虽彼此都不熟悉，但一会儿要结伴同行，所以都友善的打了声招呼。
顾蕴走到人群旁边和他们交谈，一男子问道：“公子也要过山？”
顾蕴道：“闵地最近战乱，想出去躲躲。”
那人无奈的笑着摇摇头，道：“看来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他叹口气，道，“不太平啊，又是战乱又是匪患的。”同病相怜之情涌上心头，他看着顾蕴道：“要怪就怪自己生错了地方。”
顾蕴也不应和，环顾了房间一圈，问道：“我们这样上山，危险吗？”
那人道：“不危险，那些土匪没什么武器，只是仗着人多欺负单独过山的人，我们只要人数占优势，他们躲在山谷里连面都不敢露。”
顾蕴回头看了徐檀灵他们一眼，那人继续安慰道：“放心吧，之前的人都是这么过去的。”
那人见顾蕴看向季经考，问道：“你们是一起的？”
顾蕴点点头，那人看到了季经考手中的佩剑，走过去打招呼，问道：“公子会武功？”
季经考谦虚道：“只是防身用的。”
那人道：“带着佩剑好啊，那些山贼看到队伍里有你这样的人就更不敢拦路了。”
季经考笑笑，问道：“我们为什么还不出发呢？”
那人道：“再等一会儿，应该还有人赶过来。”
这时小二端过来了稀粥，那人便不再打扰他们吃饭，回到原来位置去了。
顾蕴坐下来，皱眉看了看那清汤寡水，小声说道：“这里的人基本都来自闵地，躲战乱的，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徐檀灵“嗯”了一声，季经考也没说什么，端起粥喝了起来。
昨天晚上徐檀灵本来是和季经考一间房休息的，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来到了他的房间，而且感觉情绪有些怪异，顾蕴也不知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现在两人之间也毫无眼神交流，顾蕴觉得有趣，趁着徐檀灵起身去结账，问道：“季兰，你昨晚怎么惹檀灵了。”
季经考一愣，眼神十分不自然的看向顾蕴，问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顾蕴诓他道：“没说什么，就是哭了。”
“哭了？”
这一下声音过大，站在结账处的徐檀灵回头看向他俩。
季经考干咳了一声，降低了音量，道：“不会吧。”
顾蕴笑了笑：“骗你的。”
季经考松了口气，顾蕴道：“你喜欢开玩笑，檀灵又容易较真，你们之间闹矛盾也罢，但是千万别耽误正事。”
徐檀灵这时走了回来，季经考端起碗，随便嘟囔了句：“放心，我又不是不靠谱的人。”
又等了半个时辰，客栈里已经挤满了人，门外也有许多人在等候，一男子起身说道：“咱们人也够了，大家伙儿准备准备我们出发吧。”
所有人便背上行囊，开始上山了。
聚龙山上坡势较陡，除了那人工修造的道路之外，其他的地方都乱石林立。他们一行约有百人，便没有走那崎岖小径，而是走着唯一的大道。
昨晚山上降了霜，此时经太阳一照，那石铺的道路便有些打滑。徐檀灵一个不注意，脚下一滑打了个趔趄，季经考在一旁眼疾手快的扶住他。
徐檀灵站稳之后默不作声的和他拉开了距离，竟一声谢谢也不道！
季经考握住剑柄，委屈的撇了撇嘴，禁不住小声说道：“檀灵，咱们都是有一定阅历的人了，就不要这么幼稚好不好。”
经季经考这么一说，徐檀灵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是在无理取闹，在心里扪心自问道：“这一来二去我竟成了那个幼稚的人，为什么？”
走在前面的顾蕴回头看了他俩一眼，示意他们不要说多余的话，两人便又陷入了沉默。
队伍走到山顶的一片较为平坦的开阔地带，路程已经过半，人群中的气氛开始轻快起来。
正当人们认为此行不会遇到土匪之时，周围的枯草中突然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远处一群雀鸟惊起，在枯草中早已等候多时的山贼此时起身，手上拿着棍棒，迅速的包围了来不及反应的人群。
季经考握着剑柄，满眼警惕的看着那些山贼，山贼不过二十余人，而且没什么武器，人群明显占据着优势。队伍中的青壮男子走到人群外围，一中年男子对山贼说道：“赶快让道，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那山贼冷笑一声，很是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喊道：“你们这群人里，有没有京城来的人？”
徐檀灵和顾蕴对视了一眼，队伍前方的中年男子拔出剑，指向那山贼，一字一顿道：“我让你让道。”
突然凌空飞来一支羽箭，射中了那男子的胸口，那人当场一命呜呼，栽在了石头上。
人群一下子惊作一团，不远处又有许多人从草丛中爬起来，这些人手持□□，腰佩长剑，行动敏捷有序，快速的包围了人群。
顾蕴心道大事不好，方才的那一箭绝不可能出自普通山贼之手，他们中圈套了。
徐檀灵摸向自己的腰间，他的荷袋里装着来不及试验的毒药和解药，正是他之前制出的由空气携带传播的毒药和它的解药，但解药需提前服下。
那这些百姓怎么办呢？
包围圈正在逐渐缩小，那山贼威胁道：“到底有没有从京城来的？如果没人承认，那你们都得死。”
队伍中有人哭喊道：“谁？谁是从京城来的？”
“山贼”约近两百人，且不知他们武功如何，他们三人要一起逃出的话可能性很小，如果两人合力保一人出逃的话，还是很有可能成功的。徐檀灵靠近顾蕴和季经考，小声道：“一会儿要抓住机会。”
季经考瞪向他，轻声呵斥道：“不要轻举妄动。”
徐檀灵看向他，道：“一会儿，你和我帮助休蔚逃脱。”
季经考有些慌乱，说道：“他们会伤了百姓的。”
徐檀灵面色冷峻，声音里没有半点感情，说道：“如果我们没有完成任务，会死更多的人。”
季经考咬牙，狠狠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