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3章
匆匆相别，两人各归其位。又过了两月，季经考在外领兵期满，也回到了京城。
徐檀灵在制药方面的造诣越来越深，但一直没能克服试药时的心理障碍。
在以前，他还能以自己阅历尚浅，因此心智不足以应对试药这一残忍的过程来安慰自己。但如今，他已经去治过瘟疫了，亲眼目睹过瘟疫发生后的人间惨状，救治过不像人的人。经历了这么多，他以为自己已经有能力主导试药过程，但没想到，试药开始后，那些光怪陆离的事情又在夜晚侵占了他的梦境。而且奇怪的是，在做梦时，他的身上依旧会散出那股奇异的香气。以前他以为这股香气是因为他那段时间在药浴，情绪大起大落时身上便会出汗，汗水带出了药气，所以有一股药香，但时隔两年，他已经很久没有药浴了，不知为何还会有那种气味。顾蕴只道这气味并不难闻，无伤大雅，所以不必在意。
徐檀灵本想再过一段时间，等自己做噩梦的症状稍微缓解之后，便和顾蕴说明自己已经制出了可融于风中的毒药之事，然后和他一起试药。但没想到，一件事的突发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皇帝驾崩了。
一生都在追求长生不老的皇帝终于驾鹤西去，太子即位，年号青狩。
多日以来气氛和谐的朝堂，此时又紧张起来。暗潮涌动，所有人都在猜测接下来的局势会向何处变化。
一封内容为闵地外族入侵的奏折传到了内阁，李青知道必须得走一步险棋了。
“闵地有外蛮入侵，约两万军力。”
新皇刘愉一时拿不定主意，李青直言道：“不如让季家兄弟领了三万兵力前去镇压。”
皇帝道：“先皇新政之时，一直在加强地方兵力，闵地附近兵力足够吗？如果足够的话，就不需要出动中央军了。”
李青呈上写有兵力分布的奏折，道：“回皇上，闵地附近只有一个都督，他手下兵力约一万人。”
皇帝刚刚登基，虽然目前表现的有些优柔寡断，但头脑十分清醒，道：“不能单单以人数比较，敌攻我守，若地势优越，一万兵力足够打退两万敌军。”
李青还想说什么，冯朔却突然开口，道：“皇帝说得对，的确不能以人数预判输赢，但两万毕竟是一万的两倍，即便守城地势占优，一人防两人也太过吃力。皇帝刚刚登基，第一个传达给天下百姓的，一定得是一个好消息。”
皇帝犹豫了片刻，果然同意了这一提议，自他登基以来，冯朔所提的建议，他还从来没有拒绝过。
李青又附议道：“闵地多蛮瘴沼泽，易害疫病，应再派通识医术、可治疗疫疾之人前往。”于是，顾蕴和徐檀灵也启程出发。
出发之前，李青亲自来到敛一士府上，和顾蕴、徐檀灵两人促膝谈至深夜，他们两人这才知道此行目的表面上是去抵御外敌，其实更重要的是护送四皇子刘瑞明回京。
刘瑞明封地与闵地仅仅两山之隔，李青心里有不详的预感。虽然冯朔那老贼之前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而且也让步散了手里的兵权，李青从来没有放松过对他的警惕。李青有预感不久之后冯朔便会逼宫，即便不逼宫也会想方设法将中央军的管理权全部揽至他的手中，因此一定要在他发动政变之前将刘瑞明平安带到京城。
烛光在李青脸上跳跃着，他的脸上皱纹纵横，目光如炬，道：“闵地外族其实只有不到一万，季玉此番带去的兵力达三万人，所以此役很快就能结束。”
他看向这两个年轻后生，嘱咐道：“更重要的任务是护送四王爷回京。为避免惹人耳目，在季玉主战之时，你们和季平一起前往四王爷封地，然后将他接至军中。”
见两人面有疑惑，李青解释道：“先皇有遗言，在他驾崩之后，需要各王爷来京守丧。但为了避免不测，他的身份在到达京城之前千万不能暴露。否则刺客如云，会威胁他的安全。”
顾蕴和徐檀灵对视了一眼，当即郑重其事道：“李大人放心，我们定当竭力护送王爷回京。”
军队出发，很快就到了闵地。
入城之时已是深夜。季经考、顾蕴和徐檀灵稍作休整，便换了寻常百姓的衣服，向着刘瑞明封地的方向出发了。
三人一路策马疾行，从深夜一直赶到了第二天的傍晚，终于翻过了第一座山，来到了第二座山的山脚下。
人和马均已疲惫不堪，他们便在山脚下的客栈里休整。
坐下之后，店小二前来招呼，问道：“三位客官要点什么？”
季经考道：“上几盘菜几个馒头。还有，给门外的三匹马喂些粮草。”
小二忙道：“好嘞，客官稍等。”
季经考叫住他：“小哥先别走，这儿有没有三间空房？”
小二抱歉道：“哟，真不巧，我们这儿只剩两间了。”
季经考惊讶问道：“这里如此偏僻，有这么多客人？”
小二道：“客官有所不知，那后面的聚龙山上最近一段时间闹匪患，这里的客人都是在这儿住一宿后明早搭伴儿一起过山的。”
“有多少土匪？”
小二道：“我听别人说，有数十人。”
他们三人对聚龙山上地势一概不知，如果还有土匪的话此行就十分危险了。
徐檀灵问道：“要过聚龙山，一共几条路可走？”
小二想了想，道：“如果人和马一起走，只有一条大道。但如果只走人，不走马的话，倒是有几条小道可以走。”顿了顿，他问，“几位客官该不会是想自己单独过山吧？”
见他们几人不答话，那小二好言相劝道：“客官，听小的一句劝，等到明早和大伙儿一起过山吧。您几位一听不是本地人，本来就对聚龙山不熟悉，那几条道又都有土匪守着，你们单枪匹马的去，肯定要吃大亏的。”
顾蕴道：“我们再商量一下。”
那小二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徐檀灵道：“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季经考看向他：“如果我们三个今晚上山，不带马的话，也许可以避开土匪。”
徐檀灵道：“我们不认识路，晚上上山有危险。”
两人意见相左，便看向顾蕴，顾蕴道：“这里百姓过山都选择结伴而行，说明这是一个更安全的办法。”
季经考叹口气：“这样的话就延误时间了。”
顾蕴道：“我们要的是足够的安全，而不是足够的快。”
季经考只好妥协：“那好吧，这样也能护送百姓一程。”
三人吃完饭，便上楼歇息。徐檀灵和顾蕴自然而然的往同一间房里走，季经考在后面撇嘴：“那我呢？”
顾蕴回过身来指着另一间空房：“你在这间房。”
这下季经考不乐意了，刚才这两人意见一致一唱一和的说服他时，他就觉得心里别扭。这时又把他排挤在外，季经考的贵公子脾性重新冒头，捂着头道：“不行，这里到底是蛮瘴之地，我头晕得很，一个人睡觉怕是晚上昏过去了都没人知道。”
顾蕴道：“好，你等着，我一会儿去给你针灸一番就好了。”
季经考忙摆手，拉着徐檀灵的衣袖：“徐檀灵你来帮我针灸。”
徐檀灵只好拿着顾蕴随身带的器具跟季经考进了一间房。
一进房间，季经考便躺在床上，说道：“累死我了。”
徐檀灵拿出银针，在蜡烛的火焰上开始炙烤。
季经考一见那银针，心虚的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催促道：“檀灵，快来睡觉，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徐檀灵看着火焰上的针尖，头也没回：“你头晕不治好的话，明天可能会拖我们后腿。”
季经考哭笑不得，却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说了谎，只好硬着头皮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上衣褪下，季经考背上大大小小的疤痕映入徐檀灵眼中，徐檀灵的手下一顿，还没有反应，季经考突然懊悔道：“完了，我这满身的功勋是要给‘那个人’看的，让你捡便宜了。”
这句话刚出口，季经考就龇牙咧嘴痛斥道：“徐檀灵，你扎针之前倒是说一声，还有你这技术也忒差了。”
徐檀灵若无其事的接着方才的话题：“给那人看的功勋已经足够多了，以后还是只得给皇上看的功勋吧。”
一针结束，季经考出了一身汗。针刚一拔出，他便立刻转身正对徐檀灵，徐檀灵已经靠他极近，手里还拿着长针，两人面面相觑。徐檀灵提醒道：“下一个穴位还在背上。”
季经考避开那针尖，把徐檀灵的手按下，笑道：“等会儿再说，我先问你个事情。”
徐檀灵见季经考又在转移话题，叹口气，问道：“什么？”
季经考从一旁脱下的外衣中拿出一个精致的荷包，向手心里倒出了一个极小的东西，举到徐檀灵眼前，问道：“这是我这次回京后荣椿给的，说是替他妹妹转交给我的，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烛光下，一个金丝做的镂空骰子，里面装着一粒红玉圆珠。
徐檀灵当即明白了这礼物是何用意。
他没答话，将银针收了起来，季经考见他脸色有变，问道：“怎么，不继续针灸了？”
徐檀灵道：“我看你挺勉强，不针灸也罢。”
不知是不是季经考的错觉，他竟觉得徐檀灵的语气里有着真真切切的怒气。
徐檀灵起身向门口走去，季经考胡乱穿了衣服，忙跳起来拉住那人胳膊，问道：“你生气了？”
徐檀灵转过身来，嘴角带着一丝嘲讽：“季兰，‘玲珑骰子安红豆’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