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1章
成功控制了疫情,顾蕴和徐檀灵正式步入仕途。徐檀灵也加了冠,沈岱给他写信道贺,徐檀灵回信让沈岱帮他起字,沈岱便为他起字为若木。
这一年夏季,又有地区来报,该地区夏涝过后爆发了疫情,需要朝廷援助。徐檀灵受朝廷之命,一人前去控制疫情。
那地区地处赣南,是季经考驻扎之地。半月之后,徐檀灵见疫情已经基本控制住,便写信给了季经考,想要去看望他一番。季经考十分欣喜,回信说要在一个特殊的地方见他,那个地方便是鹤州柳羡的故乡。
柳羡的故乡虽也在赣南,也离徐檀灵所处的位置很近,但距离季经考还是有些路途。想必季经考觉得徐檀灵会顾及自己要费些周折赶路,会拒绝他,所以在信中千叮咛万嘱咐道一定在柳羡故乡等他,他即刻启程,不要再写信给他,否则他也收不到。
徐檀灵便只好依了他的建议,去往柳羡的故乡等他。
柳羡的故乡名叫环竹镇,镇靠少兴原,原上多翠竹。如今正值盛夏,一片青郁。镇内碑石林立,到处都是柳羡亲手所雕刻的石花遗迹,是举国闻名的名镇。皇帝若南下巡视,必定会来环竹镇驻足几日。
徐檀灵先到了环竹镇,在镇上闲逛了两日。两人竟没约好在哪里碰面就仓促动身,所以他还需不时到城门那里询问季经考是否已经进了城门。这一来二去,惊动了镇上官员。
季经考驻守此地、立有军功,所以名声在外。官员一听季经考要来此处,再一细查那徐檀灵乃前朝神将徐烨启之子,两个前程似锦的人物专门挑在他们镇上叙旧,他喜出望外,只道自己须尽地主之谊,便擅自做主给徐檀灵定下了镇上最好的酒馆摘星楼,让他在里面歇息,若季经考进城,便将他带至此处。徐檀灵推辞不过,只好答应。
这一日清晨,酒馆里的小二满面笑容的对徐檀灵说道:“大人,季将军已经到楼下了。”
徐檀灵放下手中书籍,下楼去接他。
季经考赶了两天路,颇有风尘仆仆之感。他这几年一直在战场,自然对衣冠穿着不那么讲究。但徐檀灵的秉性他清楚,那人一向喜净,倘若看见自己这副风尘仆仆之态还不嫌弃?所以他一听徐檀灵快要过来,急忙关了门说自己正在洗漱更衣,让他在雅间里等自己。
于是小二将徐檀灵先引至了事先备好的雅间里。
这是摘星楼位置最佳的雅间。
雅间的窗户与刻石江中唯一的岛屿相望,从窗户向外远眺,天地一片开阔,江面上的行舟悠悠驶过。起雾时,雾气腾升,会一直弥漫入屋。
楼下有一观潮台,此观潮台上有柳羡亲手所雕刻的石花遗迹,因此不允许一般百姓踏上。店家给了薄面,允许他们走上观潮台。
季经考洗漱之后便上楼进了雅间。两人隔了接近两年重逢,季经考一坐定便问徐檀灵自己有什么变化,徐檀灵便开始明目张胆的打量他。
这两年间季经考几乎是在战场上度过的,曾经那种公子哥的浮躁似乎被战场的风沙磨平了,眼神是有些沉稳了,嘴角的弧线也有了刚毅,连坐姿也端正了许多。细看样貌,他蓄了胡子,虽然不长,但足以让他看起来成熟许多,右眉眉骨上还多了一条小疤,似乎仍未痊愈。
徐檀灵又看向季经考的眼睛:“晒黑了。”
季经考略有些失望的“嘁”了一声:“我这么多变化你不说,偏偏说我变黑了……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换我来说你哪里变了。”
徐檀灵挑眉,似乎很感兴趣,季经考笑了笑,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倒引得徐檀灵有些不自在。
季经考摸了摸自己下巴上那点刚冒出头的胡子,心道徐檀灵这厮两年间几乎没什么变化,他突然想到什么,凑近身子闻了闻,笑道:“你最大的变化,就是身上多了股药香。”
徐檀灵没说什么,季经考问道:“你应该加冠了吧,字是什么?”
徐檀灵道:“若木。”
季经考挑眉,道:“若木乃日出时所攀附的神树,你起这字可曾有人说过你自负?”
徐檀灵心道:“这是师父给我取的。”却没有说出来,而是问道:“你的字是什么?”
季经考道:“父亲为我取字为平。”
“季平。”徐檀灵念了一声。
季经考继续絮叨:“起初我嫌这字平淡无奇,而且和我的名毫无对仗。”他顿了一下,举例道,“你看,荣椿名椿字单昼,椿长寿所以取了单昼为字,让他珍惜昼夜。还有你的字若木,和檀字似乎也能扯上点关系。”
徐檀灵道:“名和字不一定要苛求对仗。”
季经考点头:“后来我想,‘平’应该是征战沙场之人最喜欢的字,所以也满意了。”顿了一下,他继续道,“只是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
季经考道:“在疆场也没举行加冠之礼,只是匆匆取了个字。”
战事在即,繁琐的礼节只能作废。还没感慨完,他自己又引开了话题,看着窗外说道:“这江南水乡,是不是和京城看起来像两个天地?”
徐檀灵点点头,问道:“你在南方驻扎这么久,一切都应该习惯了吧?”
季经考笑道:“习惯,你不知道啊,我这目之所及、耳之所闻,都习惯的很。”
季经考这语气似乎还有言外之意,徐檀灵看向他,季经考笑道:“这江南姑娘,各个都柔弱可欺,温柔的很。你这几天应该也听了不少软侬细语吧。”
其实季经考在疆场,基本没有什么机会见到年轻姑娘,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话。
果然,徐檀灵将目光挪开,不再看他,说道:“我想去观潮台上看看。”
季经考想:果然还是个闷葫芦,连揶揄的话听都听不得,他笑起来,说道:“那你先去吧,我待会儿下来,赶了这么多路,实在想多坐会儿歇歇脚。”
徐檀灵便先下了楼。
观潮台上雕刻的石花并非浮雕,而是平面雕刻,线条十分精细复杂,平台位置偏低,江面稍起浪,拍在台边的浪花便会溅上来,有时石花会没于薄薄的一层水面之下,水纹波动,在阳光的照射下在楼上远观时会隐约觉得是花瓣在随风飘动。
徐檀灵下楼看了石花片刻,台下与他一同站着的店小二请他上台一窥江面近景,徐檀灵担心磨损,不忍踩上石花。
店小二笑道:“公子不必担心,我们会请人定期摹着这轮廓重新雕刻。”徐檀灵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上了观潮台。
江风浩荡,风里还夹杂着似有若无的歌声,好一派静好之态。
徐檀灵听到季经考在背后的楼上唤他,谁知刚一转身,一袭黑影还看不明确,倏的就落在了他的面前——季经考居然从二楼窗户跳下来了,毫无准备的徐檀灵被吓了个踉跄。待徐檀灵平静下来,发现季经考脸上挂着一副自己从未见过的笑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自己。想要痛斥他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徐檀灵咳嗽了一声,不再看他,而是望向江面。
两人在环竹镇呆了两天,过了两天清闲日子。季经考带着徐檀灵游遍了环竹镇,尝了当地的美食佳肴。一日下来,走得腿都发软,可是一听说夜晚还有灯展,季经考又恢复了精神,强拉着徐檀灵前去观看。
环竹镇盛产翠竹,竹丝可用来编制灯架,整个镇子又受着柳羡的艺术熏陶,灯笼上的画作十分精美。季经考和徐檀灵站在道路一旁,看着街头上攒动的绰绰人影,只觉热闹异常。
“在这样的集会上,有人来寻觅热闹,有人来卖弄风情,有人来浑水摸鱼,极少有人是真正来赏灯的。”人多声音嘈杂,季经考凑在徐檀灵的耳边对他说道。
徐檀灵看向他,问道:“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季经考笑了笑,没答话,灯笼烛火映在他眼睛里,亮亮的。徐檀灵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
“我还听那店小二说啊,这灯展的真正用途有二,一是为了买卖灯笼,二是为了搭就姻缘。”
“怎么搭就?”
季经考看着道路上的人,解释道:“听那小二说,你只要买一条手绢,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姓名。然后和这些人一样,在路上这么走着,看到心仪的人便给他。如果你腼腆害羞,可以悄悄塞到他手里。他如果对你有意,会在灯会后去这里的一座桥旁找你。”
这路上这么拥挤,原来是出于这一原因。徐檀灵看季经考一脸跃跃欲试的兴奋神情,问道:“你想试试?”
季经考点头,说道:“我想和你比一比。”
徐檀灵露出疑惑神情,季经考眉飞色舞,笑道:“你我并肩逛完这灯市,然后看看谁手里的手绢多,怎么样,你敢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