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5章
冯家。
屋门紧闭，几个心腹围坐在冯朔身边商讨着什么，不时还有争执传出。
“要我说，我们不需要采取任何实质性的措施。”
冯朔看向那人，那人继续说道：“另立太子，这可是天大的事情，不是他皇帝想换就能换的。即便是李青那几人支持，但一旦有人反对，这件事就得继续在朝堂上商讨。一来二回，恐怕太子还没换成，皇上的身体就等不及了。”
坐在他身旁的官员摇头：“不采取措施？难道非要等到圣旨下来，我们再想方设法的阻挠？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们可输不起啊。”
冯朔一直沉默不语，此时也不对他们的争执作以评价，却说道：“比起更换太子，老夫更忌讳今天早朝时皇帝提的几句话。”
其他人回忆了一下今天早朝，只是也不知是因为他们自己的问题，还是皇上的问题，这几日总觉得皇帝所说的每句话都含沙射影，所以他们也一时想不到冯朔所指是哪句话。
冯朔见无人应答，便点明道：“他说，最近几年瘟疫横行，粮食欠缺，各处都不安宁。地方上兵力欠缺导致盗贼蜂起，这对百姓的迫害与匈奴侵入已经不相上下。”
其他几人经提醒，终于想起来了。这是皇帝听完了一个有关剿匪的奏折后所说的一句话，陈述句，说完之后也没有再继续这一话题，所以没引起他们注意。
冯朔道：“老夫有预感，皇帝不光在打更换太子的算盘。”
其他人一脸诧异，冯朔年迈，长时间坐着已显倦态，这时站起身来走至窗边，窗子被合上了，但从缝里依旧能看到夜空中的满月。
“皇上想给我们画一个圈，他想和我们谈条件。”
他转过身来，脸上没有笑意，表情极为认真，说道：“既然你们竭力阻挠朕换太子，那朕便退而求其次——调遣兵力，更改现在的兵权分配。朕已经让步了，你们还要朕怎么做呢？”
冯朔竟以皇上的口气说话，众人心惊肉跳。
冯朔深吸口气，说道：“圣上的身体每况愈下，这次恐怕是他最后一次与我们的对抗，他想在驾崩之前为自己的太子铺好道路，临死之人，必将倾尽全力、奋力一搏。”顿了一下，冯朔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恐怕，这次我们不能采取拖延的战略了。”
那日的谈话之后，金仇拓再也没到徐檀灵的军帐中去过。金仇拓不去，其他将士自然也不会去。除了换药的医师和伺候他药浴的下人之外，没有人再踏入他的军帐中。
徐檀灵不明白金仇拓的态度为何转变如此之大，他能做的就是好好养病，祈求自己的身体赶快恢复如初，这样他才有可能逃出去。因此他好好吃饭、不抗拒换药。他趁军医不注意，拿走了他的一把小刀，在军帐上划了一个口，通过那个口来观察周围的情况，不过还不到一个时辰，便有人来换掉了那个帘子，并没收了他私藏的小刀。
“你会说中原话吗？”徐檀灵问医师。
那个医师是一个老头，听见徐檀灵对他说话，他的手一顿，然后依旧沉默着处理完徐檀灵的伤口，离开了。
徐檀灵觉得自己被软禁了，所有人都不和他说话，金仇拓的心思又捉摸不透，他的心有些发慌了。
傍晚，金仇拓终于来看他。
“你到底想把我怎样？”
金仇拓没有回答，他让士兵将徐檀灵带至桌旁，说道：“这些都是中原菜，你一定很想念。”
徐檀灵气恼，说道：“我绝不会投敌，你不必再费心了。”
金仇拓看向他，果然这招有些成效，徐檀灵似乎已经沉不住气，开始外露自己的情绪了。金仇拓笑道：“本王也不再奢望你能向我军效力了。”
徐檀灵道：“那便放我走，或者给我一痛快。”
金仇拓继续笑着，温柔说道：“这些都不可能，你也不要有这样的奢望。”他笑起来温文尔雅，与其他匈奴人的感觉完全不同，甚至有一种文人的恬淡气质，一点儿也不像常年征战沙场之人。
“你既执意不肯入本王麾下，本王也不再强求，但你背上有我族图腾，是我族之人，本王绝不会将你放出去。本战结束，本王要将你带回我族，像现在一样，囚禁在本王宫中。你既不肯以才侍人，那便以色侍人吧。”
金仇拓说完此话，开始动筷，品尝起中原菜来。
徐檀灵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道：“你休想。”
京城，冯家军负责把守的城墙西门。
守城士兵百无聊赖的听着背后闹市中商贩的闲聊。聊着聊着，两人一言不合起了争执，渐渐动起手来。另一士兵不耐烦的嘟囔了句“吵死了”，便要去拦架。刚抬脚，身旁的人便冲他努努嘴，那士兵冲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路的尽头升起了一股烟尘，烟尘中跃出一匹马，正向城门的方向奔来。
“拦下他。”
身后的人闻言将城门关上，那人很快就行至眼前，士兵见那人头戴草帽，身着寻常衣服，看着不像是有地位的人，便语气不善的命令道：“还不下马？”
那人翻身下马，从衣服中掏出了个令牌。
那士兵一看，居然是玉石做的令牌，他想起守城官员曾经交代给他的话：若有人出示墨玉令牌，且上书冯大人的姓名，立即用软轿将来人送至冯大人的府邸。这下他不敢再怠慢，连忙走过去，那人看向他，说道：“在下有急事要见冯朔，还请通融。”
走近一看，士兵才发现那草帽下遮住的是一个标准的达官贵人的相貌，虽然有风尘仆仆之感，却也掩不住儒雅端庄的气质。士兵接过玉石令牌，只见上面的确刻着“冯朔”二字，于是便恭敬双手奉上，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公子随我乘轿前往冯府。”
“有劳了。”
士兵低头，问道：“大人如何称呼，小人需先向冯大人通报。”
那人看向他，声音清冷至极，说道：“在下姓沈。”
“稀客，实在是稀客。来人，为沈学士备座。”
冯朔坐在大厅之上，下人们已经被遣走，只留了几个心腹士兵站在一旁，以防沈岱对冯朔不利。虽然沈岱是文人，不通武功，但冯朔毕竟年事已高，何况沈岱此次前来，衣冠居然有些不整洁，看似刚刚经历了长途跋涉，未整理一番就来找自己，似乎是有十分紧急的事情。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所以冯朔觉得自己还是谨慎些为好。
沈岱开门见山，拿出墨玉令牌，说道：“十年前，我们之间有个约定。”
冯朔愣了下，视线从墨玉令牌上挪开，又看向沈岱，眼神中掺杂了一些好奇和嘲讽：“看来沈岱学士是有燃眉之急了。”
沈岱将那令牌放在桌上，说道：“我沈家不经朝廷，直接为你提供粮草军费，这些年来从来都没有违约。”
冯朔点头，不以为意道：“这些年，老夫没有找过你们沈家和徐烨启独子的麻烦，同样也没有违约。”
沈岱道：“除了这个之外，你还答应过我，在必要之时，可动用兵力替我办一件事情。”
冯朔声音低沉的”嗯”了一声，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
十年前，徐烨启阵亡不久，原本在他手中的兵权等待着重新分配。这时，匈奴又大举南下，皇帝有意将徐烨启的大部分兵力直接过渡于冯朔。冯朔出身一般官宦家庭，虽然觊觎徐烨启的兵权良久，但无奈国库空虚，他自己手中也没有那么多钱财供养庞大的军队。当时时间紧急，在全国征粮征税如同远水扑救近火。就在一筹莫展之时，沈岱突然找到他，给他说沈家可以给他足够的粮草军资。但条件是冯朔不能找檀灵和沈家的麻烦，而且还要在沈岱的要求下，动用兵力为他做一件事情。
冯朔还记得当时他觉得沈岱的第二个条件太不切合实际，还讽刺沈岱道：“不愧是出身商贾世家的人，从不做赔本的交易。”
只是那时他手里没别的筹码，只能答应沈岱的条件。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早已不是那时无权无势的冯朔了。
冯朔放下茶杯，道：“说来听听，你要老夫替你办什么事？”
细看之下，沈岱眼圈发青，眼睛里却发红，似乎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他看着冯朔，说道：“烨启之子徐檀灵，现在在匈奴人的手里，这件事你可有听说？”
冯朔愣了一下，这件事情他没有耳闻，奏折里明明说的是莫城那边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季玉受了轻伤而已。
冯朔皱着眉头，问道：“被俘？”
沈岱点头，说道：“季家向朝廷隐瞒了实情，檀灵被匈奴抓走了，季玉受了箭伤，但具体不知有多严重。”
冯朔眼中透出惊讶：“看来季玉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沈岱深吸口气，说道：“季家军能否守住城池是个问题。”
冯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两人沉默了一会，冯朔问道：“那你让老夫做什么呢？”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冯朔自然知道沈岱希望自己出兵赢得这场战役，占得上风、取得筹码之后，匈奴才可能答应他们的要求，放了徐檀灵。但冯朔希望沈岱能够亲自说出口，他希望一向清高孤傲、不正眼看人的沈岱能乞求自己。
沈岱道：“你该履行约定，我希望你出兵，把徐檀灵救回来。”
冯朔听闻此话笑得满面通红，摇着头说道：“沈岱啊沈岱，世人都说你聪明至极，却不知你也会说出这种愚蠢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