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0章
徐檀灵睁开眼睛,头脑还是一片混沌,他定定的看着帐顶的狼首图腾,胃里难受的翻江倒海。
他记得自己正在巡逻,然后射中了一只鹰,好像又没有射中,然后发生了什么他就彻底想起不起来了。
“你醒了。”
徐檀灵转头去找声音的来源,但刚一动便觉得头晕目眩,他难受的□□了一声,又昏迷了过去。
负责迷晕徐檀灵的副将向金仇拓解释道:“属下也没想到会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下药下得重了些。”
金仇拓坐在一旁,正端详着紧皱着眉头的徐檀灵,他的五弟讪讪的问道:“我们是没有抓错人吧?”
一副将道:“抓错了杀了便是。”顿了一下,他斜着眼睛笑了笑:“或者捉去当娈宠也不错。”
匈奴人四肢发达,就连女人也比中原人要粗壮一些,这刚抓回来的中原人身材修长纤细,皮肤又白嫩,看起来竟比族内的大部分女子都要好看,也难怪有人起了邪念。
金仇拓神色肃穆,脸上丝毫没有笑意,说道:“这样一个未及弱冠的孩子,折损了我军一名副将,中原人的确不能轻视。你们说呢?”其他人听出了金仇拓言语中的责备之意,急忙端正了神色。
金仇拓挥挥手,道:“无事的话,你们就先退下了。”
其他人退出军帐,金仇拓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了会儿徐檀灵,然后吹动了嘴中的暗哨。冥凌闻声而动,落在金立右的肩膀上,同样盯着昏迷不醒的徐檀灵。
“弄醒他。”
冥凌扑闪着翅膀,飞到徐檀灵的旁边,尖锐的爪子露出,正要按上徐檀灵的脸时,金仇拓轻声说道:“别伤了他。”
冥凌放下锐爪,转而在徐檀灵的耳边尖锐的啼叫了两声。
就像是巨石滚落砸入水里时发出的爆响,徐檀灵瞬间睁开了眼睛,大口的喘着气,那几秒内他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你醒了。”
眼前的光景逐渐清晰,一个脸上轮廓分明的胡人正低头凝视着他。那胡人的肩膀上还站着一只目光锐利的鹰,也正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
徐檀灵瞬间明白自己是被胡人偷袭了,他费力的起身想要看看四周的情况,谁知刚一动作那老鹰便飞到他的旁边用尖锐的爪子按在了他的喉咙上。
徐檀灵不自觉得咽了口唾沫,虽然他的嘴里早已经没有半点水分。
那胡人转身,从容的坐在一旁铺有野兽皮毛的椅子上。
徐檀灵就这么保持着半躺半倚的动作,看着那胡人黑色衣服上刺绣的狼首图腾,他猜想这人或许就是金仇拓,他们为何要费此周折、以这种为兵家所不齿的方式,将自己掳至此处?为那个被他射伤的人报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应该在夜巡时就被杀死了,绝不会身在此处。他的心底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招降?
徐檀灵想到此处,一下子清醒了,脑子一清醒,身体各处酸涩的痛感便一下子袭来,但是被冥凌威胁着,他不敢乱动丝毫。那胡人突然开口问道:“用箭射伤本王两个副将的,可是你?”
看来这人的确就是金仇拓,但徐檀灵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一问题。否认?那他们费尽周折将自己捉来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自己下一秒就可能被这只鹰的利爪杀死。肯定?然后呢?金仇拓真的会劝降他吗?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徐檀灵头痛欲裂,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回答是好,但金仇拓不愿再给他思考的时间,徐檀灵感觉到冥凌冰凉的利爪开始发力,他背上全是冷汗,问道:“不只是射伤吧?我当时目标可是他的面门,不出意外的话,他已经一命呜呼了。”
金仇拓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冥凌却挪开了爪子,飞到了金仇拓的肩膀上。徐檀灵剧烈的喘了几口气,他的喉咙处已经被冥凌的利爪刺进了浅浅的伤口,有血渗了出来,所幸只是皮肤上的外伤。
金仇拓看着徐檀灵,同样也在揣摩对方。方才的那句话,分明是作了肯定的回答,但语气却如此挑衅,已经落到了“我为鱼肉”的境地,却还要故意激怒对方。这么想下来,这人是在求个痛快的死法了。
这番劝降,势必会费些功夫。
没有了冥凌的威胁,徐檀灵恢复了思考的能力,他在薄毯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碎银,又看了看金仇拓黑色披风下坚硬的甲衣,明白就算是近身用手指也不一定能透过那层甲衣戳中金仇拓的穴位,何况是用碎银在远处偷袭。
金仇拓脸上似乎带了一丝微笑,温文尔雅的说道:“中原人真是不惜才。”
徐檀灵警惕的看着他,金仇拓问道:“你还没有成年吧?”
徐檀灵没有回应,金仇拓也不恼,依旧不急不慢的说道:“未及弱冠便有这样的一身本事,真是难得。”
“可惜……”
徐檀灵看到金仇拓似是嘲讽的提了下嘴角,他笑道:“倘若本王族里有这样一个射技精湛之人,本王定会好好栽培他,绝不会让他这样虚弱的不堪一击。”
此话说完,金仇拓将徐檀灵的一丝异样的神采尽收眼底,他继续说道:“你虽然有着万里挑一的射箭之技,但浑身却软的像是个绣花枕头。敌人只要对你稍加防范,你的射箭之技便无处可施。敌人倘若要针对于你,你便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还要牵连他人。”
金仇拓又浅笑起来,那人棱角分明的面容带着三分中原人的俊秀——金仇拓的母亲是中原人。他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徐檀灵,问道:“我说得对吗?”
不等徐檀灵回答,金仇拓又问道:“为什么没有人栽培你呢?”
“你们的天子是个性情多疑之人,制衡三大兵家早已耗尽了他的心血,最后还落到大权旁落的境地。而像你这样的人,即便是突破三大兵家的桎梏得了些功名,以你们天子的现在手中的权利,你觉得他还有功名可以给你吗?”
徐檀灵太阳穴处的青筋跳动了一下,金仇拓对于中原局势的把控可谓十分精准。不过他心中起了疑惑——由于战乱连连,中原和匈奴早已断绝了互派使者的联系,也不再允许边境上的百姓流动。金仇拓怎么会对朝廷现在的局势了解的这么清楚?
金仇拓继续循循善诱:“大丈夫谁人不想建功立业?所谓的‘生不逢时’只是眼界过于狭隘之人的自欺欺人之语。真正的英雄并不是由时势所造,真正的英雄是来造就时势的。”他眼里笑意褪尽,十分认真的说道“本王派去心爱的猎鹰和这个军队里最顶尖的高手,甚至不惜自己犯着危险将你迎接至此处,这么大的诚意,你看不到么?你在那个狗皇帝那里得不到的,本王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明日,用本王给你的箭,射中季玉。”
说罢,金仇拓拍了拍手,门口早已等候多时的下属双手捧着一把弓箭走了进来。金仇拓起身,拿起那特制的羽箭。即便是远观,也能看到那羽箭剑身上精细的纹路以及乌黑发亮的箭头。金仇拓看着手中的羽箭,说道:“碎骨之毒,遇血即化。这支羽箭将因为你而载入史册。”
徐檀灵心觉嘲讽,他见到的品质最为上乘的武器,居然是由敌人展示给他的。
金仇拓将羽箭放回下属手上,对徐檀灵说道:“给你时间考虑。”然后他便转身向门口的守卫说了一句胡语,之后便头也不回的径直离开了。
清晨。
太阳还未从地平线上升起,匈奴的旌旗便已经猎猎作响。
季经考、荣椿、顾蕴等人身着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眼神急切的看着被匈奴人用刀剑裹挟着的徐檀灵。
季经考怒骂:“无耻,只会搞偷袭的杂种。”说罢,他拉动缰绳,想要向前冲去。
荣椿用剑挡在季经考面前,阻拦道:“季兰,不要冲动!”
季经考心里恼火,手上动作就变得粗鲁,他用鸿裁挑开荣椿的剑,咬牙切齿道:“我冷静得很。”
顾蕴自从上战场开始就一直紧盯着徐檀灵,他发觉徐檀灵今日有些颇不对劲。虽然距离有些远,他看不清徐檀灵的表情,但他发觉从最初时起,徐檀灵就从未挣扎过。
荣椿也觉得有些奇怪,心里胡乱猜想道:这帮畜生,是不是对檀灵动了刑,否则檀灵怎么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不等顾蕴再仔细观察,战鼓就已经隆隆作响,号角声起,两军再一次厮杀在一起。
顾蕴道:“不要乱了阵脚,一切按昨夜商量的计策来。”
季经考答了一声“知道了”,便和荣椿一起向敌军杀去。
他们的计策,是狩猎一个匈奴将帅,将其活擒,用其交换徐檀灵。他们知道,留给自己的机会只有一次,这次倘若没有成功,匈奴人便会当众斩首徐檀灵,以荡涤首战的晦气,鼓舞军心。他们三人都以为这就是匈奴人将徐檀灵押至战场的原因。
但这只是他们的猜想。
离徐檀灵越近,顾蕴便觉得越发奇怪。徐檀灵的表情太阴冷了,他仿佛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脸色苍白,表情冷漠至极。顾蕴砍掉一个挡在前方的匈奴,突然看到了徐檀灵手中握着的弓箭。
顾蕴眼皮一跳,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他顺着徐檀灵阴冷的眼神望去,看到了正在奋力杀敌的季玉。
季玉正对付着一群匈奴小兵,丝毫没有给徐檀灵这一侧留任何的防备。
突然有一瞬间,季玉身体的一大半暴露在了徐檀灵面前。
季经考听到顾蕴喊了一道“将军小心!”
他回头,徐檀灵箭已发出,羽箭穿过那一片伺机已久的空隙,射中了季玉。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根本容不得人作半点反应。
季玉回头,眼底一片不可置信。顾蕴和荣椿也愣在原地,季经考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连徐檀灵看也不看一眼,急忙调转马头向季玉驶去。
羽箭浸有剧毒,随时可能毒发身亡。季玉不能再主战,只能先回城查看伤情。
将帅受伤,这一战,季家军败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