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18章
莫城疆域。
烈日当空,却无丝毫灼烫之感,太阳光里仿佛也浸着凉意。
寸草未生的土地铺展至天的尽头,周围除了旌旗在风里的猎猎声响之外一片寂静。
顾蕴缓步走到徐檀灵身后,说道:“没想到这里的天地竟然如此的干净。”
徐檀灵抬头看了看天空,万里无云,丝毫没有诗中所说的“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感,空气也的确不是想象之中的一片浑黄,而是一片澄净。
顾蕴轻松跃起坐到城墙之上,嘱咐道:“我找了你很久,你以后做什么事情之前要跟我说一声,不要让我担心。”
徐檀灵没有答话,自从他到边疆之后整个人就愈发的沉默了,顾蕴看着徐檀灵额前一缕未束起的头发在空中飞舞着,却不显得凌乱,问道:“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徐檀灵点点头,终于开口道:“在这里能看到匈奴。”
顾蕴听见这话愣了一下,然后顺着徐檀灵的目光望过去,目之所及的极致之处,仔细看的确能看到有一片黑影在攒动。
顾蕴从城墙上跳下来,笑道:“那我可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把自己当活靶一样坐在城墙上了。”
徐檀灵听见此话脸上也没有什么笑意,只是嘴角稍微扯了一下,顾蕴也知道徐檀灵为何会郁郁寡欢,他所望及的方向就是离城的方向——烨启将军就是在离城之战中阵亡的。可惜的是,在那之后,离城几经战乱,最后仍没有逃脱被匈奴侵占的命运。
顾蕴看着徐檀灵的侧脸,转移话题道:“你知道匈奴这次派出了多少人马?”
徐檀灵仍旧看着离城的方向,说道:“十万大军。”
顾蕴道:“十万大军,各个凶残如狼虫虎豹。季家要想守住莫城,势必会折损不少兵力。”
徐檀灵道:“可悲的是,据说皇帝在朝堂上询问出兵一事之时,冯家还在找各种理由搪塞。”
顾蕴道:“冯家想借匈奴之手削弱季荣两家的兵力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徐檀灵紧抿着嘴,两人一时没有说话,周围又是一片寂静,片刻之后不知谁说道:“我倒想看看冯家最后会落成怎样的下场。”
匈奴战书已下,季家军到达莫城的第二日清晨,胡人便来攻城。
昨日还澄澈的天地瞬间塞烟弥漫。
胡笳声起,战鼓轰隆作响。匈奴如潮水般涌来,城下瞬时黑压压的一片。旌旗蔽日,战马嘶鸣。徐檀灵站在内城之下,看到升腾而起的黄沙翻滚过城墙向城内袭来。季家军在城内严阵以待,一匈奴在城外喊道:“南蛮还不出来接受战书!”
城门开出一人通道,吊桥上的铁链缓缓放下,一名副将骑着马跃出,怒道:“贼人休得放肆!你侵我边疆,劳我师旅。你手中战书乃是汝辈之罪行,叫嚣甚么!还不快快滚回自己巢中!”
两人怒目相视,满脸赤红,那匈奴大吼一声,举着大刀便向副将袭来。副将用长刺枪一挡,回首便刺去。两人大战几十回合,仍分不清谁胜谁负。季玉见此情状,心道不好。胡人自幼在马背上长大,论起耐力要比中原人好得多,若副将在技法上不能胜他,那一定会因为耐力不足败下阵来。过了一会儿,那副将果真因为力气用尽而败退,狼狈逃回了城。胡人见状纷纷大笑起来。
那副将回到城内,一脸内疚的看着季玉,其他人来不及上前安慰,便听见胡人叫嚣着让出来迎战。
季玉挥手,号角声起,季家军正式出城迎战。
一时间箭雨齐下,马和人都嘶吼着,火炮震天,战场上瞬时血肉横飞,尸横遍野。
季经考和荣椿皆是第一次迎战匈奴,兴奋地满眼通红。顾蕴紧随他们二人之后,却显得冷静得多,他受季玉之命负责保护季经考和荣椿,所以一直不主动攻击别人,而是以防范为主。
徐檀灵待在内城,安置着源源不断运回城内的受伤了的士兵和战马,累得满头大汗,但除此之外,他还不断的询问着那些伤员们战场上现在的战况如何。
匈奴虽身形壮硕,力大无穷,但也正因为如此显得鲁莽笨拙。季家军常年经受十分严厉的磨练,整支队伍反应迅速,十分团结,所以开战后不久,季家军便渐渐占到了上风。
季经考和荣椿虽是第一次上阵杀敌,但他们武艺高强,竟然显得游刃有余。顾蕴见他们已经不需要他的保护,就不再跟随。季经考手执鸿裁,一路杀得兴起,以至于他身旁普通匈奴士兵竟不敢再贸然接近。
季经考这边的情况终于引起了一个匈奴副将的注意。那副将看见一白面无须的小子竟然都如此骁勇,将自己的士兵砍得落花流水,他骂了一声废物,举着砍刀就向季经考砍来。
季经考突然听见一阵令人耳鸣的嘶吼,转身就看到一长相凶神恶煞、身形十分壮硕的匈奴人叫嚣着向自己砍来。季经考并不慌乱,但也不会傻到用自己的宝贝鸿裁硬生生去接那一砍刀,于是他急忙调转马头,灵巧的躲过了那匈奴的攻击。
那匈奴怒骂一声,又去砍季经考,季经考不再躲闪,用鸿裁挑起地上掉落着的一个红缨□□甩向那匈奴,正好砸在了那人的手上,那匈奴像是被戏弄了一般怒目圆睁,又骂骂咧咧的向季经考砍来。季经考听见那人的吼声就觉得头疼,恨不得现在就上前去封了他的嘴。两人你追我赶的打了许久,那匈奴力大无穷,但季经考十分灵巧,而且武功上乘,二人竟然打了个平手,一时分不出胜负来。
突然,那匈奴的马被一旁的士兵撞了个正着,趔趄了一下,季经考抓紧时机,趁那匈奴一时慌乱之际,用鸿裁刺入那人右臂之中。伤口并不是很深,但足以让那人在接下来的斗争中处于下风,那匈奴久经沙场,自然不会冒险再与季经考纠缠,于是他调转马头,向匈奴营方向跑去。
季经考怎么会让到手的功勋就这么白白跑掉?他兴奋的回头看了看荣椿,想让荣椿与他一同去追,但荣椿正与顾蕴联手对付一个副将,无暇顾及其他,季经考握紧马缰绳,转身一人向那受伤的副将追去。
那副将回头,见季经考居然不依不饶的追了过来,便知这小子缺少经验而且急功近利。他将速度故意放慢,又与季经考交了几次手,佯作无力抵抗的样子,引诱着季经考不断向匈奴营的方向一路跑去。
季经考也不傻,他见再往前走势必会脱离季家部队,于是停在了原地。那副将见季经考不再追来,又返身回去与季经考打了两三个回合,季经考见他故意逗弄自己,便调转马头向莫城方向跑去,他刚一转身,便发现大事不好,他的身后不知从何时窜出了两三个匈奴人,同样的凶神恶煞,满脸横肉。
那几人冲着季经考身后的副将问道:“这就是季家的小将军?”那副将哈哈笑着:“我与季玉交手数次,这小子的招式与季玉简直一模一样。看来我们所得到的消息是真的,季玉这次不仅带了他弟弟,还带了荣家的小儿子。只要活捉了他,我就不信季玉的心不会乱!”
一人嫌弃道:“这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就这还要我们来助阵?”
季经考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们,虽然他听不懂那些匈奴人的胡语。但他也明白自己是中计了,他想起方才与那副将交战之时,那副将突然对身旁一匈奴士兵说了一句话,原来是让那士兵去给自己找援兵了!
季经考暗骂一声卑鄙,急忙拿出插在马鞍上的信号弹向天空打去。
正在内城里搬运药材的徐檀灵听见一声巨响,丢下箱子便向城墙上跑去。
“哪里放的信号?”
站在城墙上的□□手指了指季经考的方向:“那块。”
徐檀灵向那士兵所指方向望去,只见季经考正被几个匈奴围在中央,离他较近的荣椿和顾蕴正在向那个方向赶去,但中途就被匈奴的人墙围住。
眼见着季经考就要被活擒,情急之下,他催促身旁的□□手道:“快放箭救他!”
那士兵面露难色,愁苦道:“我也想救小将军,但他们不断移动,这么远的距离要想射中,难如登天。”
徐檀灵紧张的看着季经考处的情况,他翻身登上城墙,伸手道:“把弓箭给我。”那士兵忙把弓箭递给他。
徐檀灵深吸一口气,搭弦引箭,一箭发出,竟带有哨声。箭尾的白羽划破空中翻腾着的黄沙,成为了一道最明亮的色彩。
季经考招架不及,鸿裁都快要被人夺去,他眼睛通红,嘴角有血流出,像是困兽一般,样子十分狼狈。他本以为已经无计可施,谁知一个匈奴突然痛苦的大吼一声,季经考看到那人背后没入了一支白羽箭,这种羽箭几乎箭头上都抹有毒药,那匈奴不敢疏忽大意,急忙调转马头回营处理伤口。其他人继续擒拿季经考,谁知又有一支白羽箭凌空刺来,一下子射穿了那匈奴副将的面颊。
血溅当场,那副将瞬间失去了意识,滚落下马。其他人见状,急忙下马扶起那副将,然后在士兵的掩护之下灰溜溜的逃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