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秘密
会议结束时已经将近晚上八点，檀朝和吴昶交代完后续任务，便让大家回去休息。
临走时，她往旧日工作群里发了几个大红包，老规矩，让大家自己去吃点好的。
众人顿时欢呼，不为别的，实在是队长每一次都给的太多了。
吴昶落在后面，代替瞬间溜没人影的年轻人感到不好意思：“檀队太破费了，这样不好。”
檀朝不缺钱，为了减少聚餐麻烦，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她岔开话题，直接问道：“吴队怎么还不走？要接着忙工作吗？”
吴昶确实是需要再忙一会儿，因为刚刚冯局给他打电话，让他联系一下广阳区，询问今天缉毒情况。
涉及毒品的事，虽然重大，但不属于市局亲自侦办的案子，檀朝不便问得太细。她叮嘱对方注意休息，便收起文件袋，越过玻璃大门，朝楼外的停车场走去。
月色清凉如霜，与路灯交织，隐隐有几分寂寥。
檀朝抬头望了眼，蓦地想起什么，慢下脚步，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根女士香烟点燃。
盛初刚一结束会议就拿着手机去了洗手间，此刻从里面出来，除了几个轮值的人，四下已然清净。
她不由挑了挑眉，把手机揣进兜里，没再去和吴昶打招呼，而是直接朝大门外走。
步子迈得比平时大，像是有什么急事。然而走下台阶，瞥见某辆黑色迈巴赫中的人影，她又缓下脚步，折身走了过去。
“檀队长还没走？在等我吗？”盛初也算跟着忙了一天，但与那些走前个个累得直不起腰的家伙不同，她好像永远保持着背脊挺直和面带微笑的优雅。
檀朝的确是在等她，她刚刚看见对方去了洗手间，担心自己先走，对方麻烦吴昶或者一个人回去不安全。但事实如此，不代表非要承认。
支着车窗的小臂微动，连带着手腕，轻轻弹了下指间的烟灰。她掀起眼皮，淡淡看了对方一眼：“抽根烟而已。”
“噢！”盛初弯腰看进车里，微敞领口毫不在意地泄出大片春光，十分惊喜似的，“一年时间，檀队长终于学会啦！”
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隔着不高不矮的一层楼，盛初低头看她，她不小心呛了口烟。
居然也记得这事。
檀朝碾熄根本没吸两口的香烟：“好了，现在没什么心情了。”
“哎，别这么冷淡嘛，”盛初在对方启动车子的瞬间，拉开后门，姿态熟练坐进去，“人家只是关心你的身体健康。不是要回去吗？一起走吧。”
＊
檀朝的本意真的只是顺路载对方一程，绝对没有一起吃夜宵的意思。
但眼下，熙宁路小吃街，亮亮烤串摊前，的确有她的影子。
“来了两位，一份草原羊肉串、一份香脆鱼肚、一份虾仁串、一份小郡肝、两份土豆、两串年糕，两瓶北冰洋，是这样吧！”
老板娘热情放下盘子，目光在两人身上一瞥，落到盛初身上：“姑娘，还要点什么不？还要的话就直接扫桌子上码哈！”
“好好，我知道，谢谢老板！”盛初乐呵回应，特熟似的，待对方一走，就撬开北冰洋瓶盖，给桌对面递去，“不想吃的话，喝瓶饮料解解闷吧，我要吃大概半小时呢！”
刚刚让对方上了车，没开出市局两公里，对方就用脑袋抵着主驾，娇滴滴地开始哼哼，什么“饿了好不开心”、“渴了”、“肚子不舒服”、“有点想吐”……檀朝听得头痛，心想多大人了，还来小孩子这一套，但念得太多，她又实在没办法，只好把车停在小吃街前，让她进去。
盛初哪里肯一个人去，眼角往下一耷，当即又道：“可那边坐着的都是男人诶，我有点……”
不知道是不是要说“有点害怕”，反正现在这片烤串摊，除了男的，就只有她们这一桌。
檀朝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拒绝北冰洋，盯着对方，默默喝了一口刚买的矿泉水。
盛初是真饿，对方看不上路边摊，那她就只有自己吃了。
“我不客气了哈。”于是刚一冲对方笑完，她就低头咬了两口羊肉串。
画风与平时作态形成鲜明对比。
檀朝不禁扯了扯嘴角，心想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怎么有时精致娇气得高高在上，有时又仿佛和寻常人没什么区别。
盛初察觉到她的目光，拿年糕的手微顿，问道：“怎么了，我吃相不好看？”
吃相倒不难看，就是吃得太专心了。
檀朝别开视线，盛初鼓了鼓腮帮子，低头正打算继续，就见檀朝忽地又看过来，问道：“你为什么会买兴萃公馆304的房子？那里可不便宜。”
兴萃公馆，只介绍成高档公寓，看不出它的价值，但如果说里面的房子，平均每一套九千万，那就直白易懂了。
在对方上车前，檀朝简单查了一下对方，虽然父母已经移民，但也不过是高知家庭，算不上富人，自己当然也很优秀，国内名牌大学毕业又留学美国，回来直接就职中央研究所，但同样的，住不起兴萃公馆。
啧，这话问得戳人心坎了。
盛初放下串签，拿起纸巾，小心翼翼擦嘴，又擦手，擦拭大概一分多钟，才不疾不徐地抬起头，笑道：“我是不是不该来吃这顿饭，檀队长眼光真毒。”
“你想多了，爱吃什么只是每个人的喜好。”檀朝回答。
“那就是，你查我？”盛初反应过来。
檀朝顿了下，扬起眉梢：“不可以？他们信任你，我不信任。”
把话摊开来说，虽然不中听，但实在明白。
盛初笑起来，有几分欣赏这样的态度，又有几分无奈，她说：“好吧，看在还要共处一段时间的份上，我的房子是别人送的。”
“男朋友？”檀朝下意识开口，说完又觉得不太礼貌，偏头咳了声，“不用回答。”
盛初却仿佛故意逗她似的，撑桌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俯身吐息道：“是，不过是年纪有点大的，别人的男朋友。”
＊
包养？
檀朝沉默了一路，直至回家坐到沙发上，这两个字都没能跑出她的脑海。
她是觉得对方举止散漫，偶尔也略显轻浮，但真没想过居然是这样的野路子。
好好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中央研究所骨干，做什么不好，做这种出卖人格的事。
檀朝一时有些说不出的生气，尤其是想起白日那些举动，恨不得找对方再问清楚一些。
可转念一想，对方是成年人，选择做什么又和她有什么干系，她问多了，反而有其他意思。
“真是。”檀朝不知道该说什么词，瞥了一眼茶几上的档案袋，试图用案子将对方赶出脑海，可看到夏春仪的笔录，她又不禁想起那晚去酒吧，被一身红裙的盛初抱住的场景。
喝那么醉，回来的那么晚，是不是就是陪“男朋友”？
年纪大，有多大，是不是走路都要人扶的老变态？
“真是。”檀朝不禁又说了句，皱眉站起来，正犹豫着去不去一趟隔壁，就听门外走廊突然响起动静。
高跟鞋，脚步声。
檀朝眼眸一沉，放下档案袋，朝玄关走去。
这次的猫眼没有被那只叫“煤球”的黑猫堵住，但抱“煤球”的女人穿着一身黑色丝绸长裙，又来到她门前。
叩叩。敲门声。叩叩叩。
檀朝思索了片刻，冷漠打开门。
两人目光对视，盛初望着对方还没换下的工作服，轻挑眉梢：“檀队长还在工作？”
“什么事？”檀朝说。
对方倒是礼裙、项链、戒指都换了一套，甚至身上的味道，都换了一款性感的玫瑰香。
怀里的小猫还没睡，睁着又圆又亮的一双大眼睛，盛初摸了摸它的脑袋，抬头望着檀朝，极度不好意思道：“有点事要出去一下，能麻烦檀队帮我照顾一下它吗？”
“喵。”小猫很乖，或许是刚刚吃饱的缘故，现在整个团在主人怀中。
“不能。”檀朝都没问对方有什么事，果断拒绝。
“啊，你怕猫？”盛初诧异。
檀朝都不想把话说得太明，她拧眉：“不怕，但没空。”
“没空啊。”盛初抬起水一样的眸子，可怜巴巴看她一样，“行吧，我带它一起去。反正……应该不会有关系。”
“盛小姐。”檀朝见对方说完，抱歉看她一眼，转身就走，顿时又出声喊住。
“怎么？”盛初回头，海藻般的黑色长发轻轻甩在背后，高开叉长裙下一双长腿又直又白。
“如果我实在管不住它，该去哪儿找你？”檀朝走上前，和那只黑不溜秋的猫对视一眼，熟练拎住对方的后颈，把它抱到怀中。
“可以打电话，我就回来。”盛初冲她娇俏地眨了下眼，又低头亲了亲小猫的额头，说了声“乖”，便挥手头也不回地朝电梯走。
小猫缩在陌生的怀抱里。
檀朝不知道它为什么不叫，但她也不可能为了让那人回头，故意让它不安。
算了。
都是自己选的路。
檀朝叹了口气，抱着小猫回屋，希望早点结束这个案子。
屋外，阴冷的夜空开始下起丝丝小雨。
女人坐进黑色轿车，接过主驾递来的电话，声音低沉得不似平常：“喂，我是盛初。”
“平江23号码头，11人，全部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