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结发续缘
“流金呢?”
“他有些累,想留在我屋内休憩。”
隔壁的流金突然打了个喷嚏,抱着双臂关上窗户,一边嘟囔:“天凉了,得加个厚被子了。”
琅雅的力度恰到好处,风玉秀不得不承认,比自己擦的要好太多。随着热气蒸腾,琅雅的手也被染上几分温度,触碰到的肌肤仿佛被点燃了密密麻麻的星火。
风玉秀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也不敢再继续下去,连忙抓住琅雅向下移动的手,道:“这样就可以……我洗好了。”
“下面还没有擦。”琅雅一本正经地说,垂眸看向那截雪白,他的手浸在水里,被风玉秀包裹着,让人有点不想抽离。
“不,不必了。”风玉秀庆幸自己背对着他,才不至于被他看到面上的羞窘。
宴会中,风玉秀坐在北境区域,他环视一圈,发现风沉香依旧和上一次一样没有出席。
那里有三个座位,从前是风沉香和他还有风青荷坐在一起。
而如今,那三个位置空空如也。
他收回目光时正好撞上斜对面的秋梧宫的宫主,来仪。不过来仪似乎有些神游天外,对上他双眼的时候,整个人痴痴地愣住,这让他忍不住微微移开目光。
“风掌门,大公子怎么没有到场呢?”
众人纷纷望过去,只见田峰摇着扇子悠哉悠哉地道:“虽说二公子不幸遇难,但春城还有大公子在呢,不是吗?”
风义绝脸色沉了一瞬,但很快被掩饰过去,道:“沉香他正在闭关中。”
“哦?什么闭关竟需要数月,不知大公子是练成了什么绝世武功……还是说身患绝症了呢?”田峰用扇子挡住自己的笑容,他今日敢这样冒着得罪风义绝的风险问,是因为那个人和他说,风沉香活不了多久了。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窃窃私语。
虽说春城和沧水是中境两大门派,一直是旗鼓相当的实力,但近些年春城却隐有颓败之势,接连向南境秋梧宫和西海龙庙伸出橄榄枝。众人将目光放在田峰身上,沧水在中境的势力却一直在扩大。
也许春城的辉煌就要结束了。
“吱呀”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云纹锦靴踏入门槛,来人全身一袭素白的衣衫,头上的白绸布斗笠随风飘扬。
一个缥缈的声音道:“晚辈身体康健,就不劳前辈挂心了。”
风沉香几步如烟飘到他往年常坐的那个座位上,端正笔直地坐着。这几步让在座的所有人微微一惊,感叹风沉香的修为比从前又上升不少。
田峰没想到风沉香居然会出现,还露了一手,但他怎么可能输了气势:“大公子为何要戴着斗笠故弄玄虚,这是阖宴,大家不应该坦诚相待吗?”
“哦,不如前辈先卸下面具,让大家先一睹前辈的真诚。”风沉香不紧不慢地回道。
“你……”
众人皆知田峰爱美,但岁月不饶人,他就用尽各种办法将自己化成英俊的模样。虽然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没有人敢得罪沧水。
此言一出,田峰像被人敲了一棍,脸色红了又黑,黑了又绿,那张怪异的脸上仿佛一座大染缸在变色。
不过,风沉香从那之后便没有开口,也没有再动作。
宴会又重归一开始的熙攘,但风玉秀总觉得有几道目光一直放在自己身上,每当他抬头,那些目光又消失。
他望着风沉香,一层白绸布隔绝了所有人对风沉香的窥视,但每次看到那个斗笠,都有种说不上来的心慌。
中途,风玉秀出去透气,将小狐狸递给琅雅,却不想碰见了来仪。
他站在长廊的栏杆后,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条河。他原本在观赏河水里面游动的红鲤鱼,一抬头,就看见对面屋檐下站着来仪。
屋檐下挂着白色的灯笼,但来仪却整个人被笼罩在黑暗中,眼神游离地看向他这边,唇角似扬非扬,悲伤与欣喜同时交织,整个人呈现出病态的古怪感。
河水中晃晃悠悠地映着灯笼的光,风玉秀心乱得很,匆匆行了一个礼,便不管来仪的诧异,径直离去。
不想来仪踏水而来,抓住他的手腕,水面泛开一圈圈涟漪,摇碎了浸在里面的光。
风玉秀面具下的眼睫轻颤,想抽出自己的手却抽不动。一抬头,却见来仪一脸委屈又可怜的神情望着他。
“不要抛下我。”他听见来仪这样说。
“你认错人了。”
“我没有,我没有。”来仪摇头,垂下眼睫,盖掉其中的疯狂,再抬眼时,眼中满是溢出的甜蜜:“你就是我的新娘,我就知道,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一股毛骨悚然爬上了风玉秀的后背,他想赶紧逃离。
却听来仪继续说:“今年云巅的梧桐特别好看,你不是想看吗?我一直让它们保持在最好看的时候呢,只要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回来看。”
河水潺潺流动。
“我……”
“来仪宫主,为何为难我的侍从?”
琅雅从长廊另一侧走出来,怀里抱着一只龇牙的狐狸,衣摆在晚风中散开,来仪抓着他衣袖的手缓缓放下,侧首望向琅雅:“他和我已经成婚。”
“来仪宫主,和你成婚的人已经死了,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吗?”琅雅看着他逐渐痛苦的神情,继续道,“你抬头看看,这里处处都悬挂着白灯笼,希望宫主不要再自欺欺人。”
“不,不,我不相信,不是的,他没有死,没有死。”来仪轻轻地笑,失魂落魄地走远,紧紧地捧着一个盒子,喃喃自语,“我带你回家,我们要永远住在云巅。”
后面,风玉秀便没有再见到来仪,据说,来仪突然发病,神志不清地离开春城,秋梧宫的人也跟着一起走了。
他本来很担心天坑爆发的事情,但是又一想,匀蓝一直在魔族,应该没有什么机会潜入秋梧宫动手。
屋内只有一张床,虽然很大,但睡两个成年男子也有些拥挤。
琅雅看出他的纠结,便道:“我去外间的榻上睡。”
“不行。”风玉秀怎么能让他睡榻上,他的身体现在被断魂咒折磨得那么差,“我睡榻上。”
“为何不愿与我一起睡。”琅雅突然走近,慢慢摘下风玉秀的面具,“还是说,你有什么顾忌?”
“没,没有。”风玉秀想到先前琅雅的避而不见,便道:“明明是你不想看见我,这样不是最好吗?”
琅雅伸手将风玉秀额前的发别到耳后,说:“玉郎,我没有不想见你,只是……不知该如何见你。”
“你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风玉秀连忙捂住他的嘴:“不许这样说,医仙一定会有办法的。”
累了一整天,躺在床上后风玉秀很快便入睡,重夜香萦绕在芙蓉暖帐内,他柔软的长发铺在枕上,淡色的唇瓣微微翕张。
闭目沉睡的琅雅突然睁开眼,他静静地凝望身侧之人,许久后,他就着浅色的月光拾起风玉秀的一缕青丝,和自己的发缠在一起,打了一个小巧的结。
他听说,结发的两人会有斩不断的缘分,来生也会找到彼此。
月圆之夜即将到来,他明白自己应该放手,但他贪心地想,他们也曾一路走过彼岸花,所以,玉郎,我们来生一定会遇见。
回北境的时候,来仪那天晚上说的那些话盘旋在他脑海,翻来覆去地想,也没想个明白,传闻中来仪不是喜欢琅雅吗?可那天一看好像又不太像。
风玉秀便去问琅雅:“我以前听说,秋梧宫宫主为你种了满山的梧桐,这是真的吗?”
他这一问,让琅雅想起了一些往事。
“琅雅,你是喜欢梧桐吗?你盯着这颗梧桐树好久了。”来仪坐在石桌后,一边喝酒,一边说道。
琅雅看着面前的梧桐,似乎想到了什么,点头道:“嗯,很喜欢。”
“哦?这么巧。”来仪放下酒杯,“我也很喜欢。”
回过神来,琅雅看着他那双闪亮的眼睛,无奈地伸手点点他面具上的鼻尖,说:“传闻是传闻,来仪宫主他只是自己喜欢罢了。”
他们很快回了北境,
夜晚时,风玉秀仿佛做了一个梦,他昏昏沉沉地,眼前一片赤红,在上下颠簸中晃荡。
努力思索了好久,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人背在了背上,双手搭在一个人肩上,双腿被人用手紧紧地握着。
风吹过,掀开他面前红盖头的一角,他看见背着自己的人竟是来仪。
风玉秀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只能眼睁睁地任来仪将自己背上高处。
“很快就到云巅了。”来仪说。
他一步步登上台阶,每走一步,两侧连绵的青叶梧桐转瞬变成金黄的秋华,傍晚的霞光如波浪悉数吹来又拂去。
踏上最后一层台阶,来仪望着远处的霞光,眼中满是光亮地说:“我以前脾气不好,以后我一定对你好。”
风卷着落叶飘在地上,没有人回应他,他仍继续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这毕竟是个梦,可风玉秀突然看见地上落下几滴水,来仪是哭了吗?他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
来仪突然听见风中传来微乎其微的一个声音,说:“嗯。”
他双手颤抖,胸腔中如火一般炙热,隔着红盖头落下一吻。
风玉秀猛地睁开眼,面前落下几行字。
【来仪好感度: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