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耿直卿朝
萧百婳不会骑马, 只能带着杏儿哼哧哼哧地迈着腿，费了好些时间，才总算是抵达酒楼。店小二看到她, 打算上前询问, 她本想自己一间一间找，想了想，还是笑着问道：“敢问小二, 萧夫人的雅间是哪间啊？”
店小二犹豫了下。
又听萧百婳补充道：“我是萧府二小姐。”
同为萧府人, 应当是无碍的。
店小二如此想，点点头，便领着她上楼。
这家酒楼, 萧百婳从未来过, 就这般看来, 比天香楼简陋了不少，走道也狭窄又阴暗得多，如此可见，余氏一点也不重视这门婚事。她走到一半，甚至瞧见阶梯一片木板的边角缺了一个小口子。
虽不至于让人掉下去，但也是危险得紧。
到了雅间外面。
店小二正欲敲门时，就被她拦了下来。他不解地看向她，只听她微笑温声道：“我自己来便好, 我母亲正在办事呢，她不喜有人突然打扰, 多谢小二了。”
话都这般说了, 他也无权过问太多，点了下头，转身就走下楼。
萧百婳不敲门, 但不代表要一直傻站在门外干等着。
这间酒楼较为破旧寒酸，在贵人多的京城，生意就显得磕惨，根本见不着几个客人，这正合她的意。
四处约略扫视一番，见无人在旁，她便偷偷地将门打开一个小缝。
从缝望去，里面的大戏早已上演。
萧千儿与那人两个主人公迟迟不语。
反倒是说要观摩的宋卿朝开口说道：“二位怎么不继续呢？”语气冷淡，却又依稀挟着几分薄怒。
萧千儿忍不住看他一眼，这回却是怎样都得不到他的回视。心知对方恐怕是对自己失望了，便也不敢再奢望些什么，有些难过地垂首，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她所不知的是，自己的每个神态、一举一动，皆被身旁的少年给看进眼里。
宋卿朝忍住想把人抱进怀里的欲/望。
那人多看了几眼宋卿朝，依然想不透自己到底是何处冒犯了对方，怎么感觉对方特别想揍自己一顿。隔了会儿，还是自顾自地摇头，将这不大合理的想法甩出脑袋。
随后进入正题。
“萧姑娘果真如萧夫人所言，柳眉星眼，清秀佳人。”
他牵起一抹自觉最好看的笑容。
萧千儿咬了咬唇，迟疑了片刻，觉得自己还是得有所回应，不然就太失礼了。
未料才刚吐出一个“我”字，宋卿朝就笑着打断道：“确实，本公子瞧着萧姑娘，也是觉得倾国倾城，如天仙一般，轻而易举便能夺人心神，只可惜……”叹了口气，“命不大好。”
萧千儿：“……”
笑里藏刀。
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
萧百婳在外头，听得出他的意思，差点没喷笑出来。忍了忍，才把笑意给憋下去。
一旁的杏儿不明白，侧目古怪地看了眼。
“……”那人总感觉阵阵阴风不停地朝自己席卷过来，背脊全然止不住寒意，起了鸡皮疙瘩。他缓了缓口气，讪讪笑了几声，“敢问宋公子是如何断定萧姑娘命不好？”
宋卿朝面不改色地说道：“她有个眼神不好的主母。”
主母余氏：“……”
在场及偷听的众人：“……”
娘呀！宋卿朝你也他娘太直接了吧！！！那可是余氏啊！好面子的余！氏！啊！！！
萧百婳禁不住在心底疯狂咆哮。
那人嘴角抽搐了下，悄然地扫了一眼余氏，果不其然，对方的脸色已经不能单用“难看”形容。他有点悔了，没事为何要来淌这浑水！在自家后院抱美娇娘们快活不好么！！！
他抹了一把额头不存在的冷汗，僵着笑道：“……宋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
“嗯？”宋卿朝一脸无辜地看他，姿态却是越发慵懒，“本公子有何处说得不对了？”
那人闭上了嘴，干笑几声，旋即便作鸵鸟状，也跟萧千儿一样不打算言语了。
就算对方是太尉府公子，也不该这般侮蔑他人。余氏拧起眉宇，语气甚是不善，“宋公子，妾身眼力甚好。”
宋卿朝不动声色地压下唇，扭头看她的时候，弧度又迅速回来了。他恍悟地“哦”了一声，然后又眨了下眸，好像相当迷茫，“既如此，萧夫人为何会舍得将萧姑娘这样的仙女儿推入火坑呢？”
余氏皮笑肉不笑道：“宋公子说笑了。”
宋卿朝不知何时已收扇，修长冷白的手指抓着握柄处轻敲几下另一手的掌心，声响不大，却铿锵有力，一下一下地敲进了几人心中，“本公子平时确实喜好与人说笑，但如今却是真不大乐意笑了。”
他面色骤变，眸色沉下，生生有了强烈的压迫感，“萧夫人真不知本公子所言何意？”
余氏见状，脸色也跟着变了变。
宋卿朝的笑意尽散，只余一片冷然，宛若蒙上一层寒冰，他朝着那人抬抬下巴，平时温润的嗓音染上几缕冷质感，“但凡是久居京城者，都知这位公子的风光事迹，萧夫人这般作为，可不就是推萧姑娘入个大火坑？”
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
那人面上顿时青红交加，难堪得很，即便心知宋卿朝所言乃事实。
萧千儿敏锐感受到他的滔天/怒意，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竟主动扯了下他的衣袖。
宋卿朝顿了顿，飞快地瞥了她一眼，也悄然地把靠近她的那只手放下，旋即在桌下一点一点地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手心里。感觉到那只小手因惊吓而挣扎，他攥得更紧了。
萧千儿总觉得他在忍耐，在压抑。
余氏这下是真顾不上尊卑及面子了。
她冷下脸，语调变成她在府中用惯的高傲及尖锐刻薄，“妾身还请宋公子莫要多管闲事，无论妾身如何作为，皆是我萧府的家务事，外人无权管教妾身如何做。”
宋卿朝赞同地点点头。
见状，余氏刚想冷哼一声，却猝然听见他说了一句：“巧了，这也是本公子的家务事。”
这还是萧百婳第一次领悟宋卿朝的口才。
她有一刹那，想冲进去给宋卿朝大力鼓鼓掌，顺带给他几朵小红花，以示表扬。
话音刚落下之际，场面有一瞬间的凝滞，有人是不解其意，有人是太过震惊。萧千儿也是又惊讶又茫然地看他，而宋卿朝看也不看，捏了几下她的手，像是在安抚她。
也是因为这一句话，那人才得以好好审视一回对面挨肩坐着的两人。
这一观察。
他登时又惊又怒，觉得自己被人耍了。
良久。
桌上的茶水都放得凉了。
余氏才动了动唇，“宋公子这是何意？”
宋卿朝也不打算再遮掩，直白地告诉她，“千儿，将来会是我宋卿朝明媒正娶的妻。”
余氏不敢置信，声音拔高，“你们……！？”
宋卿朝扯了扯唇，松开萧千儿的手，转而光明正大地把玩她的秀发，一时间，瞧上去仿佛是个浪/荡子在调/戏小姑娘，“所以还请萧夫人莫要胡作非为。”
那人待不下去了。
他感觉自己就是来这儿给人看笑话的，颜面尽失，站起身来，也不打招呼，便径自朝门走去。经过余氏的时候，还不忘狠狠地剜她一眼，冷哼一声。
只可惜余氏根本无暇注意。
发现有人要出来了，萧百婳赶忙拉着杏儿朝一旁的拐角躲去。
她看清了那人的面孔，倒也说不上多丑陋，就是让人没什么深刻的记忆点，平平无奇，小眼睛小鼻子的，加上品行不好，配上萧千儿，确实有些鲜花插在牛粪上的罪恶感。
直到那人消失在视线内。
两人才又继续在门外偷听。
“小姐。”
“嗯？”
“我们真不需要进去帮忙三小姐吗？”
萧百婳顿了顿，轻笑道：“杏儿啊，要是宋公子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他还如何在朝廷立足？日后千儿嫁过去，他还如何能让人安心呢？他可不是无能的纨裤子弟。”
杏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所以就算我们进去了，也只不过是换个地方当看客。”
雅间内。
余氏目瞪口呆。
宋卿朝话已带到，也认为不必再继续与她浪费口舌。许是觉得方才那句话说得他心旷神怡，面上又复挂起平时的笑意，尔后便拉起萧千儿，打算一同告辞。
他留下一句：“宋某言尽于此，还请萧夫人铭记在心。”
萧千儿嘴较笨，直至此时，方有说话的余地。她停了下来，在宋卿朝不解的目光下，转过头，极为认真地一字一顿道：“母亲，您逼迫，我无法违抗，但我心不由你。”
顿了一下，语气微冷了下来，“今日之事，女儿会与父亲坦明，既然是女儿的婚事，想必也定当让父亲明了。”
萧百婳有些诧异萧千儿的态度。
余氏更是惊愕，她以为的软柿子竟在不知情时也跟着强硬了起来。她气得牙痒痒，却碍于宋卿朝在旁，无法狠绝直接地处置这个忤逆她的庶女，最终只能将这口气暂且咽下。
宋卿朝也是有些许惊讶，但他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
随后两人便携手离开了雅间，将一群无所适从的人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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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不想太过招摇，宋卿朝让人将马匹送回太尉府，自己牵着萧千儿在街上走。他们之间还有些问题尚未解决，便也无心注意到身后跟着的萧百婳与杏儿。
这简直是最轻松的一次跟踪。
“卿朝……”
萧千儿觉得自己有必要先认错，声音软软的，似撒娇，“我错了。”
“你何错之有？”宋卿朝淡淡瞥她。
萧千儿抿了下唇，慢吞吞道：“我不该未过问你，就与其他公子议亲。”
这答案……
宋卿朝直接给气笑了，“萧千儿，你根本不知自己错哪儿了！”
萧百婳在后面赞同地点点头。
她的傻妹妹啊……
但凡多看点她的话本子，都知道这边该说些什么，老套路了。
然而萧千儿确实没看过，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只能无措地望着他。
宋卿朝气得脸绷得死紧，加快脚步，拽着人直往巷子走去。
萧百婳愣了下，赶忙拉着杏儿跟了上去，她言情戏还没看够呢。
结果——
才刚走到巷子拐角处，发现两人的身影时，她声音全然卡进喉间，惊讶地张大嘴，顺便抬手捂住了杏儿的眼睛。
杏儿：“？？？”
作者有话要说： 褚老二：今天又是没朕的一天。
作者：你太帅了，让兄弟两天，明天就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