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颜千绘站到若若身边，悄无声息地拍着她的瘦削的脊背，对程式言说：“没什么，小朋友没控制住音量。”
麦芽看着颜千绘和若若亲近，小孩子脾气说来就来，心里一阵吃味，堵着嘴搬着她的小马扎挪到一边去生闷气。
若若捏着手指，不知所措地站着。
卢峰也探过来凑热闹，看见若若后眼睛发亮，眼珠子一转，“刚刚有个群演小女孩身体不舒服，就没敢让她继续拍，这不正好有一个，抓过去凑凑人数呗！”
这下颜千绘更相信了，卢峰在片场抓狗仔来当群演是真人真事。
程式言望向颜千绘，等待她的意见，她摸摸若若的脑袋，问小女孩，“愿意来帮忙吗？去试试？”
“我可以吗？”若若犹豫不决。
“可以可以！”卢峰是个急脾气的，顶着粗狂的嗓音，手指点在远处的几个小群演身上，“看见那些小朋友了没，很简单，你就和他们一块吃东西就好。”
若若腼腆地揪着衣角，咬牙下定决心，“那我去试试吧。”说完，抬头看了眼颜千绘。
“那去换衣服吧。”
颜千绘正准备带她去服装师那里，在一旁的麦芽小声嘀咕，“她的衣服旧旧的，根本不用换。”
嘀咕声的音量也不小，在场的人都能听见，麦芽妈妈轻扯她的小胳膊，“麦芽，不要乱说话！”
这话一出，大家的眼神都落在若若身上，一件t恤洗得褪色黯淡，两条细小的腿显得运动短裤口宽大无比，小女孩身材瘦小，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虽是初中生，但不知道的以为她还在上小学。
李院长太忙了，根本无暇顾及女孩已经长大，即便到了爱美的年纪，若若体贴懂事地不会要求太多物质上的东西，平时上学都穿校服，周末要帮忙做事，穿旧衣服脏了也不那么心疼。
颜千绘第一次到乐星看小朋友，临走时年纪小的孩子都抱着她不撒手，若若站在旁边踌躇不前，她注意到了，便主动去抱了她。
那时若若小声地说了一句，“我的衣服刚才沾到弟弟嘴上的菜油了，会把你的白裙子弄脏的。”
从那以后，她去看他们都会特意换上深色衣服。
被人挑明了评头论足，窘迫感瞬间让若若涨红了脸，尤其是面对着粉雕玉琢穿着花裙子和她身高相仿的女孩子。
童言无忌，但也最容易口不择言。
麦芽妈妈已经喝止她，颜千绘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捏着若若手掌缓解她的尴尬，“拍戏都是要换戏服的，快去吧。”
程式言瞟了眼颜千绘，对着若若轻声道：“别紧张。”
说完这话，他摸了下小女孩的脑袋表示安慰，转身回到监视器边坐下。
卢峰这时也离开，去外边请点演员，让他们做好准备。
换好衣服的若若和几个群演小朋友围坐在桌子前吃东西充当背景板，他们没有什么特写镜头。
这场戏主要拍施幸和他的同学们来育婴堂做慈善的场景，一群善良青涩的大学生边走边感叹世道多舛，百姓生活艰辛，稚子无辜惨遭抛弃。
颜千绘悄步走到监视器后，程式言还是敏锐地觉察到她的靠近，瞥了一眼后继续盯着屏幕。
几个电影学院刚毕业的演员，正好与他们饰演的大学生气质相符，傅天孟妆容往年轻了化，和他们站一块也不违和。
这场戏拍得很顺利，傅天孟戏好，也带着其他演员入了戏。
那声“卡”喊出来后，若若被带着去换下戏服。
颜千绘对着坐在小马扎上的梁琼说：“你跟过去，等若若换好衣服，带她回来。”
梁琼起身应了声好。
趁着片场休息间隙，程式言和她说话，“你怎么认识这个小女孩的？”
“她就住在这家孤儿院，刚才她在外面看我们这边，可能有些好奇拍电影是什么样的，我就把她带过来了。”颜千绘回他。
“她看上去很信赖你，你应该有常常来看他们吧。”
“嗯，”颜千绘叹了口气，“若若是个懂事的孩子。”
她没忍住，开始聊起了在乐星的所见所闻，谈患有疾病令人担忧的孩子，善良淳朴的李院长，懂事乖巧的若若，门口佝偻着背但却精神奕奕的门卫大爷细数桩件件的事情时，程式言默默地注视着她。
只有真正关心这里，才会将这些记得那么清楚。
程式言眼底涌起柔软的神色，心底莫名塌陷了一角，她唇瓣翕动仍在讲述，他却突然开口，“下次我们一起来看看他们。”
“嗯？”颜千绘蓦地抬眼，“你要和我一起来？”
“有什么不可以的吗？”程式言见她眼里闪过惊讶，以为有什么不便之处。
“没有，”颜千绘摇头，“那下次我来的时候问问你。”
说完这话，她楞了一下。
要是在半年前两人刚认识时，颜千绘一定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但现在她却没有排斥和他产生工作之外的交集，哪怕她心里觉得这件事她一个人也可以做。
距离的消弭是无声无息的，她今天忽然意识到，她的边界被他悄然融解，社交半径越画越小，他们离得越来越近。
“好。”程式言唇角漾开一抹笑。
两道脚步声趋近，是梁琼牵着若若回来了，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若若被逗得露出灿烂笑容，梁琼弯腰捏捏她的小脸蛋。
“千绘姐姐。”若若带着还未褪去的笑意，亲昵地喊她。
“刚才表现得很棒，一点都没怯场呢。”
“真的吗，”若若亮着眼睛，“其实我的脚在桌子底下一直抖。”
颜千绘弯唇，“是呢，小演员若若很棒地完成了任务。”
若若捏着手指，紧张地问：“我可以在这里继续看吗？”
“当然可以，”颜千绘回她，用胳膊碰了碰程式言的手臂，“对吧，程导。”
程式言视线落在她手肘上，随即回应，“可以。”
颜千绘补充，“但是不能乱跑，想去哪里和梁琼姐姐说一声。”
“放心吧，我带着她。”梁琼出声，默契地对上若若的眼神，“刚才我们都说好了。”
中场休息结束，颜千绘要去拍她的单人戏份。
几场戏拍完黄昏降临，天光将要散尽，育婴堂的戏份没有夜戏，这也意味着，他们可以收工下班了。
颜千绘本来想带着若若去外面吃顿晚饭，但是她执意要回去帮李院长喂弟弟妹妹吃饭，颜千绘就没有硬要她去，让梁琼点了个外卖，两人在酒店解决了晚饭。
饭后，颜千绘和梁琼去了商场，目标明确，直达5楼服饰区。
梁琼抬头看了眼童装店的广告牌，才恍然大悟，“千绘姐你是要给若若买衣服吗？”
“嗯，小女孩总会有想要穿裙子的时候。”
之前她没太注意，去看孩子们总是带营养品和文具，今天发生的事情倒是提醒了她还得要买点穿的，明天就要换片场了，她便趁着今晚没事出来给孩子们都买点新衣服。
梁琼帮忙一起挑选，根据颜千绘提供的乐星的孩子们的年纪，选了相应尺码的衣服鞋子。
最后两人都拎着满满两大袋的衣服，离开时，店员笑脸盈盈地送走了今晚的大客户。
往扶梯去的路上，她们路过qlk的店门口，透明玻璃窗里的展示架上是一个个精致的包，在明亮的灯光的映照下，更显奢华。
颜千绘脚步一顿，询问梁琼的意见，“还能逛吗？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累不累，”梁琼也跟着停下，看了眼橱窗里的包，感叹道：“以往路过这些店我都只看一眼。”
“只看一眼？”颜千绘挑眉。
“不能多看，不然就走不动路了，但是一想到这些包价格，还是被劝退了。”说到这，梁琼挠挠额角，憨笑了一声。
“那今晚就去多看两眼吧。”颜千绘拎着袋子走进了店里。
导购热络地迎上来，帮她们把几个满当当的袋子寄放好，殷勤地跟着她们绕圈介绍产品。
颜千绘偏头问梁琼，“你觉得哪几个好看，我有点选择困难症。”
梁琼愣了几秒，眼神似乎在说，让我提参考意见吗？但在颜千绘等待的沉默中，她还是指了几个她绝得好看的包。
“这几个包排个序，第一是？”颜千绘说。
“这个吧。”梁琼食指点了个白色菱格包，手提斜跨都可以。
颜千绘弯唇，对着导购说，“那就白色的这个，还有那个有水晶扣的浅蓝色褶皱包。”
导购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微笑，将两个包装好，连同她们寄放的几个袋子一起递过来，“颜小姐，您的东西，您慢走。”
说完她又悄声说：“之前您穿qlk的礼服参加活动，真的太美了，朋友圈好多同事都转发了您和小鲸鱼的合照。”
难怪陆心要费心思给她借礼服了，品牌效应加持下，对她的形象确实有加分作用，颜千绘莞尔一笑，“谢谢。”
回酒店后，梁琼把东西放到颜千绘房间，就打算会自己的房间了。
颜千绘喊住她，把装着白色菱格包的袋子给她，“这个送给你。”
梁琼睁大眼睛，摆手道：“这太贵了，我不能收。”
没记错的话，这个包得六千多。
“没关系，我拍这部电影片酬不低的，送你个包还是够的，”颜千绘把挂绳放到她手上，“上个月你的生日我都没给你送礼物。”
那天生日刚好是拍毕业照那天，朋友圈九宫格照片里，八张毕业照，一张蛋糕的照片夹在其中，梁琼也没写文案，工作室大部分人没留意，以为是毕业蛋糕，在评论区祝她毕业快乐。
颜千绘却发现了，特意留言祝她生日快乐，后来工作室同事看到了，也跟队形祝福她。
拥有祝福，梁琼已经很开心了。
“但已经过去很久了。”梁琼还是不好意思收下。
“那我可没办法，生日礼物不能不收。”颜千绘推着她出门，“好啦，快回你房间睡觉吧。”
再推脱就拂人好意了，梁琼在门边停下，转身道：“谢谢千绘姐。”
“要用哦。”颜千绘眨眼。
送走了梁琼，她去洗手池边把自己脸上的妆卸了，发消息问了李院长有没有睡下，对方回了句还没。
随手绑了清爽的丸子头，她才觉得脖子没那么黏腻，手机揣进裤兜，她抓起四袋衣服准备去乐星，从酒店出发，走路十分钟左右。
门一开，对面的人也刚出来，见她左右手都没闲着，挑眉问她：“这是要干嘛？”
“拿点东西去乐星。”颜千绘应他。
手上重量一轻，程式言替她分担了一部分。
“嗯？”颜千绘疑惑。
“下午不是说好了，”程式言低头对上她探究的目光，“一起去看他们。”
走廊灯光昏黄，他的眉眼也被染上一层朦胧的柔和，颜千绘仰头，望进他的双眸。
在他的注视下，她轻轻点头。
“那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