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第二天剧组办了个低调的开机仪式,之后就开始投入紧张的拍摄工作。
副导演是程式言的老搭档,卢峰。
程式言和颜千绘介绍的时候说,这就是他曾经提过的、片场抓狗仔来当群演的那个副导演。
开机第一天颜千绘就发现卢峰是真的性格火辣,从他那话筒都比不过的大嗓门就可见一斑。
这几天在乐星天使之家拍舒灯在育婴堂的戏份,孩子们都被安置到另一栋屋子里住了,剧组也提前布好了景,还拦了个拍摄区域划分线,让李院长提醒孩子们别乱闯。
卢峰大咧咧地走过来,嘴里半刻也没闲着,“怎么找这地儿?不是都定好了在s市一起拍多省事,你也不嫌麻烦,还得跑来——啊!老程,你拍我干嘛?”
程式言淡定地把手掌从他背上挪开,转了转手腕,“快干活,少废话。”
妆发师还在给男女主演的发型定妆,颜千绘听见刚才他们的对话,眸光闪烁。
她看向程式言,眼里带着几分感激,不过被感激的当事人正忙着调试设备,只留下个宽大挺拔的后背给她。
“紧张吗?”傅天孟松了松衬衫衣袖扣子,笑着问颜千绘。
“还好,”她慢条斯理解释,“新鲜感更多一点,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傅天孟微眯眼眸,饶有趣味地笑了笑,眼底写着“等会见真章”的意味。
第一场戏拍的是从奥地利回国的施幸带着舒灯故地重游,在育婴堂向舒灯表明心迹,这里也成为了两人的定情之地。
设备调试好,小演员和群演们也已经就位,场记打板,正式开拍。
程式言将镜头对准颜千绘和傅天孟。
育婴堂的孩子们在院子里嬉戏玩闹,舒灯和施幸看着眼前这惬意的场景,不由回忆起当年他们战火纷飞年代下的生活,于是提起曾经在育婴堂的相遇。
“我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还是个几岁大的小不点,怯生生地看着我,眼睛却睁得圆圆的,好奇地眨巴着,后来敌机炮轰,我抱着你躲避轰炸,你也是用这双眼睛,紧紧盯着我,那时候我就想,我得把你救下来,让你有个家。”施幸望着远方,感慨道。
“你救了我的命,把我送到舒公馆,给了我一个家,我一直很感激你,你和爸爸妈妈都是好心人,也是我命里的贵人。”舒灯微微仰头,似乎陷入回忆之中。
两人肩膀挨在一起,垂下的手只要轻轻一动就可以牵到,施幸凭感觉碰到舒灯的食指,捏着她的指尖而后轻轻一勾。
舒灯被勾住的那只手指微微颤动,对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做出反应,但很快,其他手指也被施幸的大掌紧紧包裹,严丝合缝地握着。
舒灯肩背倏地绷成拉开的弦,睫毛闪动得的频率越来越快,直到施幸拉她面向他,四目相对时,她才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喉咙。
“看到你的信,我想立马见到你,曾经我以为我对你是对妹妹一般的喜爱,可我发现,只要你用现在的眼神看着我,我对你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语言。我承认了,这是喜欢,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直白的炽热情感。”施幸的视线黏在舒灯脸上,后槽牙紧合着,忐忑地等待她的回应。
舒灯喉间吞咽,强装淡定,胸口起伏深吸了几口气,这才迟疑开口,“你确定,你的心意,和我信上写的是一样的吗?”
看见他会忍不住脸红心跳加快,想到他心里的郁结就会消散些许,下雨天看见牵手躲雨的情侣,会幻想和他扔掉雨伞在雨中奔跑,往雨帘朦胧的远方奔去,任凭水花飞溅沾湿裤脚
“千真万确,”施幸神色坚定,随即又弯起唇角,眼底含着清浅的笑意,“我在奥地利得了一种病,所以我得回国找药。”
“什么病,你怎么了?”舒灯听见这话,担忧地蹙起眉头。
施幸刮了刮她的鼻梁,坏笑,“相思病。”
“你!”知道自己被耍了的舒灯羞恼得轻轻跺脚,噘着嘴别开了脸。
施幸拽着她轻飘飘转回来,将她抱进怀里,贴在她耳边呢喃,“以后我们也会有个家的,原先那么多年,我们错过太多时间了,接下来的日子,我要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多年的喜欢终于得尝所愿,舒灯从未觉得他离她如此之近,近到她一伸手就可以揽住他伏动的肩膀,近到他的气息一字一句倾吐在耳畔,近到两颗心脏紧紧贴在一起。
她眼眶湿润,眼白泛起红色,吸了吸鼻子。
特写镜头里,她的眼尾流下一滴喜极而泣的眼泪。
“卡!”
颜千绘退出傅天孟的怀抱,梁琼递了张纸巾给她擦眼泪,傅天孟毫不掩饰眼底的惊喜,语气上扬,“真的难以想象,你是个没有拍过戏的新人。”
她熟练得像是已经将这幕戏拍排过十几遍一般,全程没有出过一丝一号的差错,百分百的完成度下暗藏许多恰到好处的细节处理,如果将刚才那幕镜头回放,一定能挖出很多。
镜头后面的程式言目不转睛看着回放,将她刚才的表现回顾了一遍。
这场戏难度不大,但她的表演很自然,眼神的从惊讶到感动的变化、面部细微的表情、手指的微颤、娇俏跺脚、克制紧抿的双唇和喉间的吞咽、胸口的起伏密集的细节都在幅度不大的动作之中淋漓尽致地展露出来,所有该给的都给到了。
这是颜千绘的第一场戏,所有人都在等着一瞧这个不知名女主角的“庐山真面目”,毫无疑问,她打了个漂亮的头仗,卢峰激动地抓着程式言的肩膀晃,“老程,这哪里像新人!一点都没有露怯啊,你是不是偷偷提前给她开小灶了?”
程式言愉悦地弯起嘴角,“是她自己争气。”
傅天孟演技纯熟,演绎一个洒脱深情的青年绅士不在话下,那股子松弛感浑然天成,颜千绘在他面前并没有被压一筹,表演丝毫不显得刻意,一举一动皆是自然流露,两人之间的互动有来有往,共同出色地完成了这场戏。
颜千绘走到监视器后,弯腰俯身凑近画面,长发垂在肩侧,她一把捞到而后去,发尾拂过程式言左脸挠了他一下,他坐在监视器旁,眼神恍惚了片刻。
“怎么样?”颜千绘在等待他的评价,眼底藏着期待与踌躇。
程式言本来想假装摆出一副冷肃的样子骗骗她,但想到她为了拍好这些戏份背后所需要付出的努力,顷刻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不想看到她耷拉眉眼垂头丧气的样子,她在人后付出的汗水和今天的表现,值得他毫无保留的夸赞。
他倏地绽开一抹笑,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很好,继续保持。”
心头悬挂着的巨石缓缓落地,她松了一口气,真正觉得自己完成好了这第一场戏。
-
第一天拍摄完回酒店,颜千绘就接到了方戈的电话。
她出演《舒灯》女主角的消息在网上引起不小轰动,方戈自然也知道了。
他说,陨石公司本来联系了一个音乐制作人,计划让她录制一张流行音乐与小提琴相结合的唱片,还在策划阶段,没想到她如今有了更要紧的事。
这通电话的目的,一来是询问她的安排,将来找个合适的时间继续推进唱片计划,还有就是表达祝福,参演名导电影所带来的的流量和知名,远超兢兢业业地拉小提琴,这对唱片公司来讲是好事,艺人粉丝多,唱片销量只会更好。
方戈不是只顾眼前利益的人,对颜千绘拍电影的事很是支持,“你先拍着,唱片的事拍完再说,难得啊难得啊,程导要拍舒灯,找上了你,算是专业对口了。”
“哪里算什么专业对口,我会拉琴又不会演戏,”颜千绘笑了笑,为之前没和他说这件事委婉地表达歉意,“该提前和您说的,但保密阶段不方便告诉太多人,相信您能理解的。”
“哪里的话,我也没怪你。”
“那也该知会一下,我的疏忽。”
一番真诚的话也算表达了她的尊重,虽然工作室和陨石公司是合作的关系,但毕竟唱片约在那边,自己太特立独行做什么都不和陨石那边说,也不妥。
方戈呵呵笑了一声,忙说没事,最后便挂了电话。
第二天还要去片场,她洗漱完就睡了。
千绘在育婴堂的戏份不多,她和傅天配合默契,大部分都是一条过,很少出错重拍,仅用了三两天时间,就把他们两个在育婴堂的对手戏拍完了。
接下来几天主要是拍傅天孟和小演员的戏份,颜千绘在片场观摩他演戏,顺带多学一下他的处理技巧。为了配合施幸十八岁青涩大学生的形象,化妆师将傅天孟的刘海放下来,给他穿上符合少年气质的宽松白衬衫。
饰演小舒灯的是一个叫麦芽的小童星,穿着花裙子被她母亲带到片场,又被妆发师换了件灰扑扑的打着补丁的布衫,小女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小脸皱在一起,很不满意自己的脏兮兮的样子。
不过拍戏的时候,麦芽倒是很配合,在傅天孟的带领下慢慢入戏,从一开始对陌生人的胆怯,再到后来对这个善良大哥哥的喜欢与亲近,小朋友都表现出来了。
麦芽长相可爱,在片场的时候演员们都喜欢逗她玩,她也享受被哥哥姐姐们哄着逗着的待遇,不过偶尔也有些小孩子脾气,对来逗她的演员爱答不理的,大家也当她是个孩子,笑笑就过去了。
颜千绘没有像其他演员一样主动去和她玩,或许也这个是因为这个原因,麦芽反而喜欢黏着她,下戏了就搬着小马扎坐到她边上,每天变着花样地给她发口味不同的水果糖。
“那个小朋友干什么呢?片场不能乱进!”场务指着围栏边的小女孩吆喝着。
颜千绘循声望过去,被呵斥的女孩一脸委屈站在原地不敢动,她再看了一眼,发现那个女孩是若若,李院长在乐星带大的孩子。
孤儿院身体健康的孩子才有人愿意领养,若若小学的时候本来有一对不能生育的外省来的夫妻看中了她,想把她带回去抚养,但若若怎么都不肯走,抱着李院长哭了一夜说不想离开她,那对夫妻看出孩子没有想跟他们的心,也没有强求。
在民政部门和教育局的帮助下,若若入学g市第一小学,之后初中派位到g大附中初中部上学,每天放学就回孤儿院。
若若知道李院长的不容易,平时写完作业就回去帮忙照顾生病的弟弟妹妹,贴心地给李院长按摩捶背,李院长和颜千绘聊起若若的事抹了好几次眼泪,说她太乖了,乖得让人心疼。
今天是周六,若若不用上学,或许是出于好奇才在围栏边看他们拍戏。
颜千绘起身赶在场务之前走到若若身边,“这是我叫来的小朋友。”
场务打量了几眼若若,又看看颜千绘,眼里一阵疑惑,但毕竟是女主角开口说认识,场务也没为难她们,讪笑一声就走了。
“若若想看我们拍戏吗?”颜千绘放低声音,安抚她刚才被凶的委屈心情。
若若点点头,但还是一动不动僵在原地,“刚才他说不能进来。”
“没关系,有人带你进来就行,跟我来吧。”她牵着若若的手走到她的位置,梁琼见她带了个小女孩回来,又找了个小马扎给若若坐。
“你要不要喝凉茶啊?”今天傅天孟请全剧组喝凉茶,梁琼去拿了两杯回来,问乖巧坐着的若若。
若若看了眼颜千绘,像是在征求她的同意,小小年纪已经学会察言观色,她的敏感和怯意都让颜千绘感到心口闷闷的,堵着一口郁结。
她替若若接过来,放到她手上,“热死啦,快喝点,快尝尝好不好喝。”
若若吸溜了两口,满足地哈了口气,“好喝。”
“这是我的小凳子!”
小女孩尖细的叫声刺耳,所有物被占领的愤怒毫不掩饰。
麦芽拍完今天的戏份,换回了她的花裙子,看见自己的凳子上坐着一个陌生小女孩,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找她算账。
若若敏捷地起身,腾出那把小马扎给她。
刚才那声稚嫩的叫声音量不小,在看回放的程式言也听见了声响,以为出了什么意外状况,于是过来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