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剧本围读的最后一天，颜千绘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意料之外的消息，她的小提琴老师古隆年叫她去家里吃顿饭。
古老师这几年旅居在国外，老人家年纪大了，心中惦念故乡，于是坐上返乡的客机回到g市，回国没几天就挂念着她，想和她见见面。
颜千绘接到古老师的保姆刘姨的电话时，不由一阵欣喜，顾虑到之后拍戏没时间，她和刘姨应下了当晚的晚饭。
剧本围读结束，她就带着小提琴去了古老师家。
门是刘姨给她开，熟悉的慈祥笑容绽放在她眼前，颜千绘撒娇般抱着她，语气亲昵，“刘姨，好久不见呀！”
刘姨轻柔地摩挲她的头发，眼角皱纹笑得堆起，“真是好久没见你了，都这么高了呢。”说着，刘姨攥紧她的手，带她进屋里去，“古老师等着呢。”
“今晚刘姨准备了什么好吹的啊？”颜千绘笑眯眯拐进客厅，把带来的几瓶红酒和给刘姨的礼物放在桌上，转头见古老师正端坐在饭桌上，脆生生喊了他，“古老师!”
古老师头发花白，面容严肃，脸上老年斑多了不少，见她进来紧绷的脸色稍稍松动，眼睛闪了闪，沉声“哼”了一句，阴阳怪气道：“还记得我这糟老头子啊。”
颜千绘抿唇无奈笑了笑，他这是埋怨自己最近没联系他呢，于是她忙赔笑脸，“怎么会忘了您的，知道您回来了，这不马上来看您么。”
她拉开座位刚要坐下，古老师一个眼神扫过来，“老规矩，先拉琴再吃饭，拉不好别吃了。”
“我都多大了，这规矩还在啊。”颜千绘撇嘴。
古老师哼道：“少啰嗦。”
颜千绘认命地拿出琴，拉了一首e小调协奏曲，这才让古老师满意，嘴硬说了句勉强过关，放她去拿碗筷。
饭桌上古老师话依然不多，但颜千绘更感受到他是高兴的，只有心情好的时候他才会喝酒，拆的是她带来的红酒，酒杯空了她又给古老师斟上。
刘姨滔滔不绝地诉说这些年在国外的见闻，说到兴尽之处还拿出手机翻出相册的照片，指给她看当时在照片里他们遇见的人和事，每当刘姨说错时，旁边喝酒的古老师就主动打断纠正。
颜千绘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笑着应和几句给出反应，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到后面刘姨关系起她的情况，她买了个关子，神秘兮兮道：“古老师，刘姨，告诉你们一件事。”
“什么呀？”刘姨探头问她。
“有导演要拍舒灯的传记。”颜千绘告诉他们。
古老师眉毛一扬，语气古怪，“最好是能拍出点样子来，别胡搞瞎搞成天搞些噱头。”
“导演是国际名导，您应该能先放心，那您猜猜，谁演舒灯？”颜千绘又问他。
古老师别过头，“我不猜，你不一样得告诉我。”
颜千绘没得到想要的反应，开始佯装抱怨，“您怎么每次都这样，多没意思啊？”
“我才不和你们小孩玩花样。”可刚说完这句，古老师还是配合她，“是谁啊？”
颜千绘手腕翻转，伸出手指向自己。
“我不是在问你吗？指自己做什么？”古老师问。
旁边的刘姨玩笑道：“难道是你演哟？我们千绘模样俊，比好多演员都好看呢。”
颜千绘郑重点头，无比真诚地眨着眼睛，“是我呢，刘姨。”
刘姨这时候愣了愣，“哎哟，真的是你呀？”
颜千绘：“千真万确。”
古老师：“你可别把人家导演招牌砸了。”
颜千绘无奈笑道：“是导演找我演的，古老师。”
“那就好好演，这可是舒灯，”古老师意识到她没在开玩笑，语气正经，“你喜欢那么多年，不能对不起她，也不能对不起自己。”
舒灯在国内小提琴界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是国内第一批走出国门的小提琴大师，也是无数人的启蒙导师，引领他们走向音乐圣地。
她是古老师那代小提琴家们熟悉的人物，虽然她英年早逝，但在那个广播流行的年代，古老师是听着她录音机里舒灯的曲子过来的。
也是古老师，让颜千绘知道了舒灯这个人，用舒灯的音乐拉了她一把。
后面刘姨夹了好多菜进她碗里，说是以后拍戏不能多吃，趁现在多吃点肉，颜千绘苦笑不得，把大碗饭菜全吃进肚子里去了。
走的时候古老师送到门口，转身进屋时，脚步一顿。
“千绘，”古老师叹了口气，语气凝重，“好好演呐。”
“我知道的。”颜千绘神色认真，轻声道。
刘姨见状，笑了笑继续送她到楼下，她这些年一直在古老师身边照顾他，虽是保姆，但两人已经建立起父女般深厚的情谊，是如同家人般的存在，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她也对古老师的脾气了如指掌。
刘姨往后瞄了一眼，见古老师没往这边看，便贴在颜千绘的耳边说：“古老师虽然不说，但这些年都是挂念着你的，你隔了几个月没打电话，他就要在我面前数落你的不是。”
“他呀，就是嘴硬，分明是想给你打电话，偏就非要挑点话旁敲侧击，是暗示我给你打呢，你们年轻人忙，哪里总有时间打电话的。”
刘姨何尝不是在旁敲侧击她呢？
颜千绘弯起唇角，挽着刘姨的胳膊，乖巧应道：“知道啦，会常打电话的，会常来看你和古老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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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时，颜千绘把包放下，突然想起来今晚官博就要官宣电影的演员阵容，几点来着？拿出手机想看看工作群通知的时间，却看到程式言发来的消息。
他问她去哪里了？那时候她在古老师家没回复，后面他又问，要不要喝饮料？发送时间是十分钟前。
颜千绘勾勾唇角，拿着手机径直出门，去叩响了对面的门。
“回来了？”程式言在门后挑眉。
“嗯，现在还喝吗？”
“喝。”
两人没走远，附近没什么饮品店，他们在小商店买了两罐汽水，边散步边喝。
喝饮料只是个借口，今晚要官宣演员，程式言只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别在意网上任何评论。
“几点官宣？”颜千绘问。
“你没看微博？”程式言微愣，“十点就发了。”
“晚上有点事没上网，”颜千绘亮屏看了眼手机时间，洒脱地笑了笑，“十点三十七了，来吧，直面一切声音。”
切屏幕到微博页面，点进官博最新发的第一条官宣男女主的微博评论区。
【？？？这谁？】
【这谁？+1】
【傻眼了，我以为是哪个电影小花呢，怎么找了个素人，程导有才华所以任性？】
【一切都有迹可循，细数这姐从回国到现在的骚操作，都是为了今天做准备吧，和程导参加晚宴之后献曲蹭了一波热度，和段安恬的友情营销了一波热度，慈善晚会又是一波营销和程导捆绑，前不久和滕子鲸参加活动又不能独立行走，营销号还发她的精修照片拉踩滕子鲸，谁买的很明显了吧？】
【这要说没点背景谁信啊？】
【这姐真的是有点东西啊】
【这可是程式言的电影啊，那么多大咖演员自降薪酬都想要和他合作，为了演他电影的主角争得头破血流，通告满天飞，结果？】
【不是不相信程导，只是和我心里的落差实在太大了，再不济也该你选个电影学院的姑娘吧，这女生纯纯的一张白纸，真的能演好戏吗？】
【联想到之前的炒作程导还是要爱惜自己的羽毛啊，这新人可不简单】
【其实这阵容，除了女主都很完美啊，傅天孟老师，温柔深情的大哥哥人设，谁顶得住？】
【就是啊，里面都是老戏骨，谁破坏阵容懂得都懂】
【为什么不能对新人包容一点呢？程导选她肯定有理由的啊，你们这样不怕被打脸吗？】
【评论区真是看得我一脸问号？都还没拍就一大片唱衰，难道是谁没拿到角色气不过，所以花钱泼脏水了吗？倒也不必如此】
【没凭没据就在这里胡乱揣测，人家女生凭什么要被你们在这里阴谋论啊】
【我寻思这不挺漂亮的，挺有气质的？先不说演得如何，这一看就妥妥的小提琴家啊！】
【乐迷瑟瑟发抖现身说法，我们千绘就是小提琴家，这次算跨界的一个巨大尝试了吧，我们很期待她的表现。】
【乐迷不能打包票，提前贷款她演技逆天，但有一点一定要说，千绘是做什么都很用心的人，我们相信她会好好出演的，她在很多次采访里都说了喜欢舒灯，这次能亲自演绎自己的偶像，一定是特别的缘分，她肯定不会辜负的。】
“程导啊，看见没，都说我有后台呢，什么时候替我澄清一下，我可是你三顾茅庐请来的女主角啊？”
颜千绘面带戏谑，实则实在表达自己的态度，告诉他自己没太把那些言论当回事。
程式言听出她的意思，严肃的眉眼顿时放松，稍稍缓了口气。
他原先还担心她的心态会受到影响，现在看来他多多虑了。
他的女主角比他想象中的心脏强大，面对先入为主的恶意揣测与一边倒的不看好，她表现得风轻云淡，这对她而言不算大事。
这样的状态，会使得她一直专注在自己身上，不被任何外力打倒。
“今晚去见了我的小提琴老师，我告诉他这件事了，他让我好好演，没多说什么，但我知道他的眼里有期待也有担忧。”颜千绘转身看程式言，淡笑，“所以，你也是这样的吗？期待我的演绎，又担心我的情绪？”
“见你之前，我确实是这样的心情，但是现在我只有期待。”程式言和她碰了碰汽水罐，仰头咕噜咕噜喝了几口。
或许她曾经有过担忧，但程式言知道，当她下定决心的那刻起，她的顾虑便只有她自己。
她头脑清晰，知道什么才是她该做的，也知道做什么才能解决心头的顾虑。
她抛下所有事，主动去精神卫生中心沉浸式体验和感受将近一个礼拜，提前将初稿的剧本台词背得滚瓜烂熟。每周再忙都会把那周该上的表演课都认真学完，梅老师私下曾向他夸过她很多次。
她能做到这些，程式言怎么可能会对她没有信心呢？他一向信赖自己的眼光，也对她莫名自信。
“我会好好拍这部电影的，颜千绘，你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六月的热风里已经有蝉鸣的叫嚣，他在夜色下喝着冰凉的汽水，信心满满地和她承诺，像是咽下那口汽水般爽快。
“那么，我的侧枝，”颜千绘想起两人暗号般的对话，眼睛弯成月牙，“拜托程导了。”
他们在严冬相遇，转眼已经到了盛夏，接下来的几个月将会是一起并肩作伴的战友，这是一场属于他们两的、关于“生长”的战役。
夏天到了，在这样树木葱郁季节里，她希望那枝春天萌发的新芽，能在阳光充沛的热意里蓬勃生长，经由培育人的双手浇灌，变得枝繁叶茂。
“交给我，你只管汲取养分。”程式言笑了声，语气坚定，一如曾经劝说她那样，他从未动摇过自己的选择。
他朗润的嗓音带着几许从汽水里饮下的清凉，丝丝缕缕渗透进她灼烫的心脏。
刚才的淡定从容是她自己给的，而此时此刻的令她心安的力量却是他汇入的。
他的眼睛热烈锐利，直直望进她的双眸，似乎在无声地说——
你萌芽的侧枝，终会绿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