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一更）
褚晔冲到兰家的时候，一家三口正有说有笑地在院子里纳凉，小桌上摆着一盘水灵灵的葡萄。
兰茂福和赵彩荷都不认识褚晔，院子里突然进来个满脸煞气的高壮汉子，兰茂福惊得握紧了旱烟杆，喝道：“你是什么人？！”
褚晔四处看了看，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人，便盯着兰茂福道：“兰小陌呢？”
“啥？”兰茂福想到什么，问他，“你是曹家沟的吧？这就来啦，我以为还得过几日呢。”
褚晔闻言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冷声道：“他人呢？”
赵彩荷刚才吓住了，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连忙道：“他他他在柴房关着呢，你等着，我这就叫他出来……”然后便步履匆匆地回屋取钥匙去了。
褚晔注意到角落有一个关着门的小房子，直接走过去冲里面喊道：“小陌儿？小陌儿？”
喊了两声里面都没动静，也不知道小陌儿怎么样了，褚晔心里着急，等不得赵彩荷的钥匙，直接随手拿起一边的斧子“哐当”劈断了门上的铁链。
木门打开，屋里的景象让他心口一窒。
不过一个月没见，小家伙整个人都瘦脱相了，两颊深深地凹陷了下去，青紫的额角高高鼓着，窝在墙角的枯草堆里小小一团，正泪眼朦胧地望着自己。
“褚大哥……”
褚晔小心翼翼地把兰小陌抱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加重他的疼痛，“小陌儿，我来带你回家。”
兰茂福和赵彩荷站在院子里见状正要说话，结果陌生汉子一阵风一样抱着人走了，只留下两个人面面相觑。
“哎，还没给钱呐！”说好的二十两彩礼钱呢？钱没给怎么就把人给带走了？
“还有我的锁，当家的，叫他赔锁！”
兰茂福追出去的时候，院门外已经连个人影儿都没了。
“爹，刚才那人不是曹家沟的，是咱村的。”
兰茂福转身盯着小儿子，“你说啥？”
兰小虎每天和村里的小子们到处疯跑，褚晔赶着骡车进村的时候他也去看热闹了，所以有印象，此时便跟他爹说道：“那人是咱村的采药人，回村的时候还驾着大骡车，村里人都说他挣大钱了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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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晔回院儿的时候刘梅还在两家门口站着，见他回来便迎上来想说话。褚晔的心思这会儿全在怀里的小人儿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存在，直接掠过她抱着人进了自家院门。
进了屋，正打算把人往床上放，兰小陌抓着褚晔的前襟小声挣扎道：“别放床上，褚大哥，我身上脏，别污糟了你的床褥。”
“没事，不打紧，脏了洗洗就是了。”褚晔顿也没顿将兰小陌轻轻放在了床上，又拉开被子给他盖上，这才轻声道，“你歇一下，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桌上的饼子已经凉透了，又冷又硬，小陌儿饿得久了，吃不得这些。
厨房里还剩几个鸡蛋，只是放了一个多月了不知坏没坏。褚晔将鸡蛋磕在碗里搅了搅，见还是好的，便快速把火升起来打了个蛋花汤。
刚盛出来的蛋花汤有些热烫，把饼子撕成小块小块的泡在里面，便成了适宜入口的温度。
见褚晔端着碗进屋，兰小陌掀开被子想要起身，结果一阵头晕顿在了那里。
人饿得狠了便会头晕眼花，褚晔连忙道：“你不用起身，坐在床上吃就行。”
这里没有炕桌，褚晔便将方桌直接搬到床边，兰小陌身子软塌塌的根本坐不住，手握着筷子直哆嗦。幸好家里还有一个勺子，褚晔洗干净了拿进来，让兰小陌靠在他身上吃饭。
兰小陌喝了一口汤，又含了一口饼子，腮帮子被撑起一个小鼓包，泪水啪嗒一声掉进了汤碗里。
褚晔用指腹给他擦掉，放软了声音道：“味道怎么样？我手艺马马虎虎，蛋花汤里只调了点盐。”
兰小陌眼里还噙着泪花，闻言摇摇头道：“好吃。”
褚晔笑笑，正要说话，门外却突然喧哗了起来。
有汉子在院里叫嚷：“姓褚的滚出来，你把我家双儿藏哪去了？！”
听到兰茂福的喊叫声，兰小陌本就苍白的小脸蒙上了一层霜，战战兢兢抬头去看褚晔脸色。
褚晔摸摸兰小陌的头顶，温声对他道：“你好好吃饭，外面的事交给我处理。”抬起头时，面色已经冷了下来。
打开房门，兰茂福和赵彩荷正站在院子里叫骂，村长方佑德也被拉了来，后面还跟着一些看热闹的人。
许是觉着自己这边人多势众，赵彩荷没之前那么害怕了，见到褚晔出来，她便按照往日泼妇打架的路数直接扑了上去，伸出爪子就朝着褚晔面门抓去。
褚晔往旁边一躲叫她扑了空，赵彩荷恰好扑在门边，便对着门内叫骂了起来，“兰小陌你个没脸没皮的小娼货，还不给老娘滚出来，窝在野男人屋里你要死啊……呜！呜呜！”
剩下的腌臜话尽数被堵在了喉咙里。
褚晔随手抓了块破布团成一团塞进了赵彩荷嘴里，那布团颇大，撑得赵彩荷吐也吐不出来，瞪着双眼呜呜呀呀的样子十分滑稽，最后还是兰茂福给她抠了出来。
四周看热闹的人都被赵彩荷的丑态逗乐了，发出阵阵笑声。
兰茂福将破布摔在地上，仰起头看着褚晔怒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对长辈动手？”
褚晔不疾不徐地反问道：“长辈？请问这位大婶可有一丝长辈的样子？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我只是不想被污了耳朵所以才堵了她的嘴罢了。”
兰茂福哽住了，方才确实是婆娘先出手的，周围的人都看着呢，他说不出什么，便只好转移话题道：“我家老二总在你屋里吧？快点把他叫出来，他可是许了人的，若是名节污了你可担待不起！”
“进屋这么会子了，清白早就没了。”赵彩荷不敢再冲着褚晔撒泼，对着方佑德换了张脸孔，往地上一坐就开始哭，“村长啊，你可得替我们老两口做主啊，双儿在家里呆得好好的被这淫贼掳了去，也不知清白还在不在，你可得叫他赔钱啊！”
“褚晔，你还不快些把人交出来？”方佑德之前就知道褚晔对兰小陌有点意思，但没想到他竟会做出掳人这种事来。
“人我是一定要留下的。”对着村长，褚晔面色和缓了不少，朗声对着方佑德和围观的村民解释道：“村长，我之所以将兰小陌带走，是因为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这对蛇蝎夫妇磋磨。”
褚晔刚来村子的时候曾打听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这个方佑德是知道的，“兰小陌就是救你的少年？”
褚晔点点头，正色道：“不错，两个多月前我摔下山崖，身受重伤且双目失明，若不是兰小陌救我，我早就死在山里了。之前他有婚约在身，我不便与他来往，便想着日后挣了钱多多帮扶他婆家便是了，但是现在他的亲事被继兄抢了，人也快被爹娘磋磨死了，我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那兰小陌瘦瘦小小的，乍一看确实像十二三岁，被认错也是有的。听了褚晔的解释，方佑德点点头，又道：“就算兰小陌救了你，你也不能把人抢回家啊，你这样子他将来如何嫁人？你这不是害了他嘛？”
“他不用嫁人，我自会娶他。”
“我呸！”赵彩荷这会儿也不哭天抹泪了，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褚晔叫骂道，“我家小陌早就许了人家，对方可是出了二十两银子的彩礼钱。你想娶兰小陌，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她之前不知褚晔和兰小陌之间的纠葛，这会儿听见兰小陌对他有救命之恩，立马就想着可以以此为借口敲褚晔一笔，再加上污人名节的钱，怎么也得要出二两银子来不可。
赵彩荷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却听见褚晔开口道：“这个好办，二十两我来出。”
赵彩荷和兰茂福对视一眼，狐疑道：“你有二十两？”
褚晔还未说话，一旁看热闹的大娘开了口，“你瞅瞅人家院子里的骡子车，像是没有二十两的人吗？”
兰茂福有些意动，曹家沟是什么地方村子里的人都清楚，他们家把双儿嫁去那里到底名声不太好，既然这个年轻人也愿意出二十两，那不如……他用眼神询问着自家婆娘。
赵彩荷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她眼珠一转，开口道：“二十五两，你若是愿意出二十五两，兰小陌就归你。”
看热闹的众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二十两的彩礼钱已经是天价了，赵彩荷竟这么贪心不足，要旁人出二十五两，当她家双儿是地主家的小少爷不成？
褚晔眼也不眨地应下了，“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没想到对方真的接受了，兰茂福吞了吞口水，“你说。”
“这二十五两就算是兰小陌的买断银子，钱给了你们，兰小陌自此就和你们兰家再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以后也不许以父母的名义上门来找。”
兰茂福怒道：“你这是要小陌和我们断绝关系？”
“没错。”断亲是必须的，不然以后他不在家的时候，这对夫妇又上门来欺负小陌儿该怎么办？褚晔看着他们又想要钱又不想轻松放过兰小陌的纠结样子，露出个玩味的笑容道：“反正条件我放在这了，要不要接受就看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