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秋老虎还没过去，农人吃过午饭都在家里歇晌。快到村口的时候兰小陌下了车，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村。
褚晔推着车走了一路，衣裳都汗湿了，粘在身上黏得难受。
褚晔平日里喝的多是空间水，水缸就放在院子里，晒了大半天的水温温的，倒一盆擦洗一番，身上顿时松快了许多。
歇了一会儿，褚晔提上一吊肉往村长家去了。
现在还不到农忙的时候，地里的活儿自有儿子去做，褚晔来的时候方佑德正坐在屋檐下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见到褚晔进来，一双三角眼打量了一番，最后落在了褚晔手里的猪肉上，这才露出个笑来，“褚晔来了，快进来坐。”又喊自己婆娘出来给客人倒水。
方金氏正和儿媳妇在东厢做着针线活聊闲话，听见动静便放下纳到一半的鞋底出来倒水。
褚晔顺手将猪肉递了出去，村里人有事找方佑德手里都会提点东西，多是自家种的瓜果蔬菜，猪肉算是重礼了。方金氏客气了两句便接了过去，笑着让褚晔晚上留下来吃饭。
寒暄了几句，褚晔便聊起正事，“德叔，我这次来是想买地。”
“行呀。”田地买卖本就是村长的分内之事，方佑德把烟杆在桌子腿上敲了敲，如数家珍般说道：“如今村南靠河的地都有主了，只山脚那里还有一亩良田，要六两银子，贵是贵些，但引水方便。另外西边还有四亩无主的田，就是荒废得久了些，价格也便宜些，五两一亩。”
褚晔问道：“那四亩田可是挨着的？”
“这倒不是，一亩是挨着官道的，另一亩挨着最北边林子，剩下两亩离村子比较近，都不是挨着的。”方佑德觉出味儿来，“怎么，你想要成片的？”
褚晔点点头，“我想一次性买上五亩地，最好是连成一片的。”
“五亩！”方佑德咂舌道，“你买这么多地做什么？”他原想着褚晔初来乍到，还没攒下什么家底，种上一亩地糊个口也就是了，没想到褚晔张口就要五亩。
褚晔一开始只是有个模糊的想法，直到上午和古生堂的吴掌柜达成了合作，这个想法才清晰了起来。
他想种植草药。
和种粮食相比，卖草药要挣钱多了，但上山采药终归不是长远之计。镇上的医馆经常也会雇人采药，山的外围都被采得差不多了，要想多挣钱就只能进深山，幸苦不说，还得时刻提防着野兽。
褚晔觉得还是买地自己种植草药比较稳妥，末世那三年他也积累了不少耕种经验，再加上异能的加持，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不过此时地还没影儿呢，褚晔也就不欲多说，面对方佑德的问话只含糊道：“毕竟要在这里长久生活，还是置些田地心里踏实些。”
种田是农人的根本，方佑德理解地点点头，同时心里也不敢再看轻这个年轻汉子。那可是五亩地，要二三十两呢，就是他这个村长也不是随随便便能拿得出来的，人家不到一个月就挣到了，可见是个本事人。
方佑德想了想道：“我记得方老家里的地好像要卖了，他们家在咱村有八亩地，全部都是连成一片的良田，你要感兴趣我就陪你上门去问问。”
褚晔自是无有不可，“那就有劳德叔了。”
“村南不是有个青砖小院吗？院墙高高的那个，那就是方老家。”路上方佑德给褚晔讲了下这户人家的情况。
方老是一位老秀才，在村里当了一辈子教书先生，今年被儿子接去了镇上养老，以后就不回云溪村了，打算把村里的田卖了，在镇郊重新置产。
两个人先去田里转了一圈，褚晔见那八亩地四四方方的连成一片，稻穗低垂，被拾掇得十分仔细，心里便有些满意。
从田里回来也就一盏茶的工夫，方佑德没往青砖小院走，而是引着褚晔去了隔壁一户人家。方佑德解释道：“那院里没人住，方老家的田现在是他侄子方大志在打理。”
方大志是个黑壮的汉子，有点矮，笑起来憨憨的。得知两人的来意后有些为难道：“褚兄弟愿意买地，我自然求之不得，只是这地现在还卖不了，得等粮食收了之后再卖。”
褚晔心里默默算了下，也不过就是一个月的工夫，等秋收结束再买也是一样，便笑道：“要不这样，我先付一半定金，这八亩地我都要了，等秋收过后再行交付，你看如何？”
这八亩地都在村南，一亩六两，一共是四十八两，先付一半定金，剩下一半褚晔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来挣，充裕的很。
方大志和方佑德都惊讶地看着他，方大志迫不及待地应了下来，一脸欣喜道：“求之不得呀，我正愁这整整八亩地，不知要卖到何时呢。”
地卖不掉，方大志就得一直打理着，不然地荒了就卖不上价了，方老是他的大伯，亲戚之间又不好谈钱，他正发愁呢。
褚晔回家取来二十四两银子，付了定金，立好字据后这事儿就定了。
临走前，褚晔想起隔壁的青砖小院，便问道：“大志，不知方老这院子卖不卖？”
方大志看了看方佑德，说道：“你还是问村长吧，这个我做不了主。”
方佑德笑着接过话头：“是这样的，之前为了方便方老教书，那院子的前院一直是用作私塾的，当初修建的时候也是村里出的钱。方老搬走之前，我已经和他商议好了，这后院的钱也由村里补给他，以后整座院子都用作私塾。”
“原来是这样。”褚晔有点可惜，他还挺喜欢这种古香古色的小院子的，看来只能等以后挣钱自己盖了。
回去的路上，褚晔和方佑德闲聊，不经意地提起兰家来。
方佑德顺口说道：“他们家啊，还挺复杂的，一共三个孩子，没一个同父同母的。”
褚晔不动神色地打听着，“这是怎么回事？”
方佑德简单说了下兰家的情况，末了叹道：“浅哥儿和小虎子都是那兰赵氏的亲生孩儿，自是吃喝不愁的，小陌那孩子就可怜了。”
褚晔心里一紧，“怎么，他过得不好吗？”
方佑德顿住脚步，四处看了看，见近处无人，便放轻了声音道：“别看那孩子平时穿得齐整，我听你婶子说，那孩子在河边洗衣裳时偶尔衣袖撩起来，胳膊上全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去岁冬天，还有人看见他在后山刨田鼠洞翻栗子吃，想必一定是饿极了……唉，兰茂福这个当爹的糊涂啊……褚晔，你怎么了？”
方佑德正说着，一抬眼就看见褚晔脸色阴沉沉的，满面寒霜的样子再配上他高壮的身材，无端叫人心生畏惧。
褚晔回过神来，神色逐渐恢复正常，“没事，听得有些恼火罢了，那家人怎能如此苛待一个小双儿呢？”
“谁说不是呢。”方佑德突然咂摸出味儿来，一脸揶揄道：“怎么？听得心疼啦？”
褚晔嘿嘿笑了两下，挠了挠头道：“我这不是老大不小了吗？也是时候攒钱娶媳妇了。”
方佑德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说道：“要是别家孩子，我还可以叫你婶子去替你说和一下，小陌那孩子就算了，人家早就定亲了。”
褚晔故作好奇地追问道：“啊？他和谁家定亲了？”
方佑德只当他是在村子里见过兰小陌，也没多想就随口道：“就是方佑富家的大儿子方青云，今年有十八了吧，一直在镇上书院读书，去岁得了童生，据说书院里先生都在夸，说他明年有望考中秀才呢。”
有功名的读书人？褚晔眉头微微皱起，觉得这有些不对。
方佑德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道：“说起来那孩子还是我堂侄儿呢。”方姓是村子里的大姓，村子里有三分之二的人家都姓方，大多都有些沾亲带故。
褚晔蹙着眉问道：“这么好的亲事，那家人怎么会许给兰小陌呢？不是说他继兄更得父母疼爱吗？”
“那是因为这亲事是兰小陌的亲娘给他定下的。”方佑德边走边说道，“他亲娘绣活好，当年往镇子上的商铺卖绣品挣了不少钱，我那弟媳妇看中了兰小陌将来可以学得这门手艺，这才定下的这门亲事，毕竟我那堂侄儿读书要花不少钱呐。”
褚晔回家后躺在床上，越琢磨越觉得小家伙这门亲事不靠谱。
方家娶小陌儿是为了让他赚钱供相公读书的，小陌儿的娘亲早逝，他手艺也没学上，那方家还能待他好吗？他胆子那么小，性子又软，万一成亲以后受了欺负，小家伙爹不疼娘不爱的，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
日落西斜，农家炊烟飘起，田间干活儿的人扛着锄头陆陆续续往家走。
刘大婶蒸了十来个白面馒头，装在盆子里让女儿送过来，刘梅之前已来送过几次饭，熟门熟路地进了厨房将馒头放在案板上，对褚晔说道：“褚大哥，我娘让我告诉你，这盆不急着用，你吃完馒头再拿过去就行。”
“我知道了。”褚晔顺便拿出白天在镇上割的肉递给她，“这肉的一半劳烦婶子明天中午帮我做一顿红烧肉，剩下一半你们自己做着吃。”
刘梅脆生生地应下，眉眼弯弯地接过肉回家去了。
褚晔生火烧水，将中午从酒肆打包的烧鸡放进笼屉里热了下，三两下填饱肚子便脚步匆匆地出了门。
兰家在云溪村的最北边，后头就是外山。
褚晔隐在林子里观望了一会儿，正犹豫要不要翻墙进去找人时，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墙角，出了村子便拐上了进山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