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南皊月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勾暝锁的钥匙，他立即带着我悄悄溜进了九重天。通天神塔屹立于苍天的神脉灵源之上，巍峨厚朴，高耸入云，这里有神兵看守，但对南皊月而言，如入无人之境。我不由咋舌，内心估摸着，南皊月不会真的想把通天神塔取走吧？那神界不得恨死他了？就在我忐忑不安时，南皊月已腾空跃起，将那缠缚于塔身的勾暝锁打开，又围着通天神塔飞了几圈，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我道：“你意欲何为？”
南皊月答：“它会动。”
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通天神塔会动。他不会是眼花了吧？通天神塔又不是活物，怎么会动？我起身飞到他身旁，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这座漆黑的巨塔。南皊月诚不欺我，不知专注盯了它多久，它果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我吃惊地望向南皊月，他嘴角浮现一抹浅淡的笑意：“某种意义上讲，我与通天神塔还存在特殊的感应，通天神塔就像是我的残念。”
我很好奇究竟什么是残念，南皊月告诉我，神魔一旦湮灭，便是彻底消亡，不像凡人那样有十世轮回的机会。神魔湮灭而心不死，则生残念，如同镜中倒影，非实乃虚。残念化身，会强化原主身上使之生成残念的那部分特性，而弱化其他特性。而且，残念会潜移默化地去实现自己生前未曾达成的使之产生执念的心愿，一旦心愿达成，残念也会湮灭无存。
我问道：“所以说，二号作为灭世始魔的残念，也是因为怀有未曾实现的愿望？”
南皊月颔首。
我八卦心顿起：“那他的愿望是什么呀？”
南皊月摊摊手，决定让二号自己回答，很快，一道身影悠悠然现身，站在了南皊月身旁。
二号眺望远处，深蓝星眸中流露出一抹寂寥孤傲之色，仿佛高处不胜寒的文人雅士，徐徐答道：“我的夙愿就是——无敌。”
我猛地咳嗽起来，周围气氛立刻压抑到极致，空气仿佛结了冰。二号投了一记杀意凛凛的眼刀过来，明显是在斥责我。
二号道：“我不太记得自己以前的生活，左不过是睥睨六界，纵横四海，诸天神魔，莫不臣服。直到有一天，我途径人界，遇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他见我锦衣华服，便伸手讨要施舍，而我又不是那些神祇，自然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他在我身后破口大骂，说什么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我不可能一辈子活得这样风光无限，迟早有一天也会被人碾压到尘埃里。我停住了脚步，告诉他，世间还没有哪个人胆敢这样辱骂我，至于他口中那个能碾压我的人，根本就不存在。他问我，那如果是天要亡你呢？你斗得过老天爷吗？于是，我总算找到了对手，那就是天道。我与天道大概斗了几千年，怎知被天道设计，无缘无故暴毙而亡，只留下了残念。”
我和南皊月面面相觑，怪不得二号会生出残念，谁让他给自己找了一个永远也无法战胜的敌人。二号一直劝说南皊月将通天神塔据为己有，幸而南皊月没有二号的勃勃野心，更没有夺取通天神塔再次引发神魔之战的想法，我们便回到了永生魔域。
神魔之战刚刚结束，南皊月前往魔界宫殿处理冗杂事务，我则抵达千机城，无精打采地坐在城内耸入云霄的高楼上。那些花草精灵仍旧无忧无虑地载歌载舞，外界的喧嚣烦扰似乎都与他们无关，如果我一直未曾开智，我也会像他们一样，浮游般朝生暮死，不知何为烦恼丝。
寒风彻骨，手脚渐渐冻僵，我百无聊赖地踢踏着双脚，南皊月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坐在了我的身旁。我侧头瞥了他一眼，他现在神情安宁惬意，似乎心情很好。我突然恶向胆边生，重重地推了他一把，将他推下了高楼。眼看他宛如落叶般下坠，我也跳了下去，在下坠途中，牵住了他的手，狂风呼啸，耳朵嗡嗡作响，我轻声呢喃道：“阿月，要不你娶我吧！”
我与他安安稳稳地降落在地面上，那些花精草精受到惊吓，作鸟兽散。莫名其妙被我推下高楼的南皊月并没有动怒，只是陡然开口道：“好吧……”
我瞪大了眼睛，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南皊月语气有些无奈道：“我都听见了。”
无心栽柳柳成荫，我竟然主动向南皊月“求亲”了，秋水得知此事后，一脸佩服地冲我竖起了大拇指。她还说：“我一直觉得你和魔君相处的模式很奇怪，你竟然能容忍他那么多怪癖，而他在你面前好像也收敛了本性。要知道，在认识你以前，我印象中的魔君，向来是一个脾气古怪的变色龙，而且十分神秘，动不动就消失几百年。”
我想，那是因为他陷入了沉睡，才会莫名其妙消失。我不知道，还有可能是另一种原因。
自从我和南皊月的婚期确定后，南皊月就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好不容易等到大婚当日，南皊月总算肯露面了。我揉了揉眼睛，又拍了拍脸颊，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蓄着美髯的俊美大叔。南皊月邀功似的说道：“本座的新形象！”
我一言难尽：“你怎么一夜之间老了几十岁？”
南皊月转了一圈：“这样不是显得更加威武霸气么？”
我怒道：“你还我风华正茂美少年！”
南皊月执拗地捋着自己的美髯道：“不！”
我作势要脱掉身上的嫁衣：“你真讨厌，我不和你成亲了。”
南皊月幽怨地瞪了我一眼，随后捏着我的下巴狠狠地咬了几口，才恋恋不舍地变回原来的样子。我总算满意，和他一起抵达人声鼎沸的殿堂之中。宾客如云，觥筹交错，一道莹白如雪的身影骤然降临在大殿门口，强大高冷的气场与格格不入的气质，令那些魔族自动分成两列，大气不敢出地偷瞥着他。
轩辕凌会出现在这里，是我没有想到的。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拽着南皊月走到他面前，给他敬酒。南皊月也似笑非笑地举起了酒杯。
轩辕凌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我端起的酒盏，良久之后，仍不发一言，好似要在上面盯出一个窟窿。而我却感觉脸上的咒枷隐隐作痛。
轩辕凌终于执起了酒盏，深深地凝视着我，开口道：“醇酒浇心，悲喜皆宜。傀儡无心，生死随意。”
轩辕凌抛下这句话之后，就毫不犹疑地转身离去。我顿时感觉累极，便跟南皊月说，我要回寝殿休息。南皊月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颔首。回到寝殿后，我脸上的咒枷愈发疼痛，不仅仅是皮肉之疼，仿佛灵魂都被锋利的钢丝一寸寸勒紧绞杀。轩辕凌的意思我已经十分清楚，他让我必须在今晚动手。
最后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疼痛，我拿出了那把“天酬”，一咬牙，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心脏。这是我早就做好的决定，只要我死亡，咒枷就会自动消失，既不会伤害到南皊月，也不会让轩辕凌遭到誓咒的反噬。
意识溃散之际，我仿佛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艰难地睁开眼，命神三念的身影映入眼帘，我正躺在他的脚下，而周围是一片虚空之境。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立即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道：“三念，你果然还活着！”
他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微微一笑道：“三念……好生熟悉的名字……”
我目露不解，难道他不是三念？仔细一看，他和命神三念又有一些不同，命神三念的眼眸中还充斥着晦暗的欲望，而他的眼神却是那样无欲无求。
他道：“吾想起来了，那是吾神界化身之名。”
我云里雾里道：“难道你不是三念？”
他道：“吾有很多化身，勉强也称得上是三念。”
我怒斥道：“你究竟是谁！”
他道：“念在你帮助吾夺回力量的份上，吾可以告诉你吾的真实来历。”
我不明白他话语的含义，我几时帮他夺回力量了？
他继续道：“吾直说吧，吾便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按照你们的话语所说，便是——天道。天道化身千千万万，你倒是凑巧，曾与我数个化身结缘。”
我脑中炸出一道惊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是天道？命神三念原来是天道的化身？
“数万年前，灭世始魔与吾抗衡，褫夺了吾一半的力量。凭借着这股力量，他虽身死魂陨，却仍保留了一丝残念，并救活了奄奄一息的南皊月。南皊月死而复生之后，天道之力也落到了他的手中。一子落，满盘生，一子错，满盘殁，他的复活，令六界的轨迹发生偏离，吾剩余的力量也越发微弱，无法对世界进行修正。唯有南皊月彻底消失，吾才能夺回属于自己的力量，让世界恢复正轨。就在昨日，吾的目标总算实现。”
我忍不住尖叫出声：“你说什么！莫非阿月……”
他仍旧是淡淡的笑容：“你猜得没错，昨日是你和南皊月的大婚之日，可南皊月回到寝殿之后，却只见到了你的尸体，不顾灭世始魔残念的阻止，强行复活了你。这是他第三次悖离万物运行的永恒定律，于是他手中的天道之力彻底失控，而吾趁机夺回了所有力量，将他存在的痕迹彻底抹杀。”
我不断摇头：“不！这不是真的！你就是命神！你一直在骗我！”
我绝不相信南皊月已经死了！他不会那么傻！他可是杀伐决断的魔君！不可能如此儿女情长！
他摇了摇头：“吾何必骗你。”
我总算明白，绝望到连眼泪也流不出来是什么感受。我缓缓掏出了天酬，再次刺入了自己的胸膛。可是，他只是挥了挥手，我却再也无法动弹，仿佛一个提线木偶。
他走上前，夺走了我手中的匕首，缓缓道：“按照原定的轨迹，你的结局不应该是自戕，而是死在轩辕凌和虞珑的手中。轩辕凌和虞珑是这个世界的力量之源，而你是必不可少的助推之力。吾会倾尽全力，启动‘乾坤再造’之术，纠正已经发生的所有错误。”
我忍不住大笑出声，随后目眦欲裂地瞪着他：“不管你是天道还是命神，我永远恨你，生生世世，我会不遗余力破坏你的定数，让你的世界彻彻底底地崩塌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