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南皊月说完要攻打神界的计划之后,停顿了片刻,冲我挑了挑眉:“你怎么不阻止我?”
我学着南皊月二号阴阳怪气的语调道:“我何德何能呀,魔君殿下怎么会听我的话呢?”
南皊月莞尔一笑:“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于是我真诚地握住他的双手:“魔君殿下,请你不要攻打神界。”
南皊月断然回绝:“不行。”
我:“……”
我要把他随身空间里的宠物的毛绒全部拔光!
过了几日,南皊月莫名其妙来了一句:“我已经退让了一步。”
谁理他呀!
南皊月率领着成千上万的魔族大军,气势汹汹地前往神魔两界交界处。而我“有幸”在一旁观战,面临着神族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的眼神,他们并不知道我就是昔日的桑无,毕竟我换了一张脸。南皊月极为满意,与我更加亲昵。
无望海之上,轩辕凌的师弟墨辞,游侠首领裴相舟,皆一身戎装,英姿勃发,代替重伤的轩辕凌出战。甚至,连妖族公主涂山潇也露了面,只不过她不像是来参战的,坐在一抬装饰华丽的步辇之上,更像是和我一样来观战的。
两军对阵,按照惯例,先是将对方口诛笔伐一番,占据道德制高点;随后一鼓作气,恐吓、贬低、威胁对方,长自己之志气,灭他人之威风,亦或者故意示弱,诱敌深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最后再喊一喊自己的出师口号,就可以决一死战了。
我以为的神魔之战会是这样的。
谁知南皊月却废话不多说,作为强势一方的他,直接给出了一个“颇具人情味”的方案:“看那些小啰啰打来打去有什么意思?回头还得收尸,实在麻烦。不如这样吧,尔等派人出战,若能胜过本座麾下的四位域主,本座便直接退兵。”
他慢腾腾扯出一抹瘆人的笑容:“当然,若尔等只是不舞之鹤,毫无还手之力,尔等也应做好觉悟。每战败一次,就要让出一重天,直到九重天皆成为本座彀中之物。”
神族面面相觑,墨辞也与裴相舟窃窃私语。
我没有想到南皊月的“退让一步”竟然是这样,说实话,如果神族同意了南皊月的方案,神魔两方的损失都将降到最低,但是,问题在于,神族经过“九重天之争”后,主神陨落无几,除了几位天赋卓绝的神使,其余的神使,根本就无法与四位域主相匹敌。
但是神族别无他法,除非他们想让神界再经历一场血洗。
第一回合,昙罗域主站了出来,而神界则派出了裴相舟,昙罗的毒藤像灵活的毒蛇,潜入无望海中,从四面八方围攻裴相舟,而裴相舟轻轻拈起血红长弓,齐刷刷射出了一片无色之箭,将昙罗逼得不敢近身。经过激烈对战之后,昙罗域主输给了裴相舟,神族一片欢呼喝彩。
第二回合,秋水域主对战墨辞,两人打着打着,秋水域主就忍不住调戏起墨辞,时而摸摸他的小脸,时而用挂满金铃铛的大长腿绞住他的腰肢,魔族唏嘘一片,满眼冒光。最后,墨辞顶着一脑袋的金树叶,惨败于秋水。
第三回合,一身霜寒的冬黎域主刚刚站出来,无望海瞬间冰封大片,而神族那边寂寂无声,竟然无人敢出来迎战。
南皊月笑道:“神界这是无人了?罢了,今日对战就到此为止。好戏刚刚开锣,仅仅一日怎么行?”
南皊月牵着我的手正欲离开,墨辞却在身后喊住了我。
“这位姑娘,你是否是被邪世启魔挟持?”
我讶异地回头,神族还真是悲天悯人啊,都这种时候了,还在关心旁人。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冲他微微一笑:“神君莫要玩笑了,我与魔君殿下乃是两情相悦。”
南皊月目光灼灼地盯着我,隐于袖中的手将我握得更紧。
墨辞却梭地变了脸色:“你的声音……好生耳熟……”
我深感无奈,墨辞老弟怎么如此敏锐?我不再开口,连忙推了推南皊月,赶紧离开了无望海。
翌日,墨辞、裴相舟以及另外两位年轻有为的神使迎战,可惜仍是不敌四位域主,输掉了神界的第一重天。当然,要等他们把九重天全部输掉之后,南皊月才会带领魔兵攻占神界。
第三日,又是墨辞和裴相舟,以及另外两名新神使,输掉了第二重天。
第四日,神族输掉了第三重天。
第五日,神族输掉了第四重天。
墨辞和裴相舟新伤加上旧伤,几乎每日都要迎战,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神界开始方寸大乱,人群中蓦地响起了一道声音:“把君珩上神请出来吧!他可是一位能和南泽战神并驾齐驱的主神,曾效忠于神霄帝君。只要他苏醒过来,定能将这群魔族挫骨扬灰!”
我看向南皊月,却发现他眸光愈发璀璨,在接下来的对战中,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我轻声问道:“你该不会和那个君珩上神有什么旧怨吧?”
南皊月下意识开口道:“岂止是旧怨,棠荷之死,与君珩脱不开关系。”
一听到棠荷的名字,我的心中就咯噔了一下。
南皊月打量着我的神色,斟酌了须臾,小心翼翼地说道:“棠荷是君珩的下属,当初棠荷接近我,既为了从我口中探取情报,还是在奉行君珩的命令,从我手中夺走一件宝物。后来她夺走了那件宝物,二号一怒之下,将其杀害。现在那件宝物落到了君珩手中,只有等君珩苏醒,我才能夺回。”
我感到云里雾里:“什么宝物这么重要?不仅让你如此上心?还让二号亲手杀害了心上人?”
南皊月神色渐渐冷淡了下去,仿若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慢吞吞答道:“勾暝锁的钥匙。”
我的心中有无数个疑惑,皆源于我对南皊月了解得太少,我想要深入了解他的内心,又怕触发他不好的回忆。为了知悉南皊月的过往,当他开始对我放松警惕,以为我会永远留在永生魔域时,我悄悄溜回了神界。当然,为了避免误会,我让秋水帮我转告南皊月,我三日之内必定回去。
我前往神族第八重天的天禄阁,变回息壤原身,趁守阁神使不备时,小心翼翼地贴着地面前行,成功混进了天禄阁。在天禄阁的顶层,我专注地翻看着关于南皊月的卷宗。卷宗上记载的事迹,与我从他人口中得知的事迹,并无多大出入。
“南皊月,神族四象神之一,玄冥上神,天生魔骨,遁逃永生魔域,为非作歹,残暴嗜血。后被神族逮捕,处以极刑,剥离鳞甲。大难不死,成为邪世启魔。”
我不太满意,继续翻看那些古老的卷帙。仍旧未果之后,我开始查阅“勾暝锁”的记载,只得到了一句:“通天神塔屹立于神脉灵源之上而千年不倒,可达天外,充盈神脉。塔身以勾暝锁缚之。”
塔身以勾暝锁缚之……难道只要有了勾暝锁的钥匙,就可以盗走通天神塔?我感觉这像是南皊月能干出来的事儿!只是,南皊月盗走通天神塔干嘛?
我正认真思索之际,楼梯转角处蓦地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倒霉,那人距离我只有我咫尺之距,我甚至看见了他翩然闪过的衣袂。现在藏起来已经来不及,只能想别的办法。我微微低下头,捧着一叠书简,恭敬地站在一旁,佯装是整理浩繁卷帙的守阁神使。
“你……”那人出现在我面前,发出的声音令我心神一震。我猛地抬头,轩辕凌的身影登时撞入眼帘。
他变化极大,身居高位多年,好似更加矜贵冷淡,一颦一笑愈发令人琢磨不透。明显看得出他大伤未愈,脸色清透如琉璃,毫无一丝血色,泠泠墨丸似的凤眸愈发幽寒,像是一个无底深渊。奇怪,他不好好养伤,跑到天禄阁来干嘛?
我觉得这种时刻还是不要暴露身份为好,反正我现在模样大变,只要改变一下嗓音就好了。我热情地询问道:“陛下需要寻找什么典籍?我是这里的守阁神使,可以帮助陛下。”
他淡淡道:“典籍,不需要。孤来找人,你可知孤要找谁?”
我还没有回答,便听到他轻唤了一声:“阿桑……”
我呆若木鸡,他竟然一眼就认出了我。那我刻意装作不认识他,岂不是很尴尬?我讪讪道:“陛下,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轩辕凌:“循着一丝气息,便找到了这里。”
“啊?是什么气息?”我使劲嗅了嗅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气味,难道是南皊月把我扔给他的宠物,结果腌入味了?
他一问就一答,不问就不答的样子显得十分古板:“泥土的味道。”
我一时无言以对。
沉默之后还是沉默。
就在气氛逐渐诡异时,他破天荒地问了我一个问题:“一别两宽是何意?”
我后知后觉想起,那是我留给他的书信,我不信他不清楚这四个字的含义,但还是解释道:“就是分别之后,你好我好大家好。”
他直视着我,目光十分锐利,好像在审讯犯人:“所以你这些年,过得很好?”
我理所当然地点头:“确实蛮不错的。”
轩辕凌道:“墨辞告诉孤,他在无望海上遇见了一个声音熟悉的女子。你离开神界后,是去找南皊月了?”
我摇头:“没有,我就一个人,在人界游山玩水,后来才遇到了他。”
他又道:“你隐藏得极好,孤找了你许久,仍一无所获。你现在的这张脸,是他给你的?”
救命啊,他一连串的问题,真的好像是在审讯死刑犯,我心底涌起一股深深的不安,却不知道自己为何不安。按理来说,我现在应该和轩辕凌故友重逢喜极而泣才对,但是,我们之间好像变得更加疏离。
我底气不足道:“这张脸只属于我自己,不属于任何人。我在人界遇到了跟我一样的土灵,他们告诉我如何找回自己的脸。”
轩辕凌淡淡微笑着:“土灵啊……原来你是土灵……”
我顿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他之前真的不知道我是土灵吗?他曾经一直给我灌输我是他的傀儡的想法,可如果他知道我其实是土灵,那他的行为就属于欺骗,而欺骗的目的又是什么?
轩辕凌牵着我的手,往天禄阁外面走去。守阁神使见到我,先是勃然大怒,但发现轩辕凌落在我手腕上的手,立即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我迷迷糊糊地跟他走回了北一神殿,看到周围熟悉的场景,立即回过神来。他既然已经成为了神帝,为何不住在无极神殿,我愈发无法理解他的思想。
他带我回到北一神殿之后,整个人放松了不少总算让我产生了熟稔感。他坐在书桌前,随意地给我倒了一杯茶,紧接着,骨节分明的玉手优雅地执起笔,询问道:“你希望住在何处?东一神殿?还是仍旧住在北一神殿?如今孤的左右翼神使皆已有人,只有一个执事的人选……”
他竟然开始安排我的去处,可我已经打算永远留在永生魔域陪着南皊月了。
我握着琨玉制成的茶盏,心不在焉地嗦了一口,开口道:“陛下,我十分感激您的养育和提携之恩,这些年我忠心不贰,为您鞠躬尽瘁,现如今陛下重新握图临宇,我想我可以去过自己的生活了。”
轩辕凌轻轻颔首,神色清冷中透着温润,喃喃重复着我的话语:“自己的生活啊……理当如此。”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同意了,我十分感激,冲他开怀一笑,道了一声谢之后,就立即转身离开。
谁知还没有踏出北一神殿的大门,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跌倒在温热宽厚的怀中,耳畔依稀传来一道嗓音清冽低柔的话语:“阿桑,你为什么要背叛孤?是《陌上桑》背得不够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