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站位
黑泽音的家在郊区，需要途经一段很偏僻的路程，以往黑泽音嫌弃走路麻烦，不过这时候倒是很好的静心的一段时间。
可惜，静不了心。
黑泽音察觉到了残秽。
是最近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而且，有其他人在使用术式。
咒术师在祓除咒灵吗？
黑泽音想悄悄溜过去，此时一股无比熟悉的气息却倏然爆发，不远处响起了轰鸣的声音。
“真人也在那。”黑泽音若有所思，打消了刚才冒出的可能危及生命的想法，“那这场战斗的等级就不是我能插足的了。”
当然那个连环杀人犯也不能插足。
因为他真的只有三级水准，大概是倒霉被当作了真人与那咒术师斗争中的牺牲品吧。
黑泽音扭头准备换道离开。
然而他极佳的视力看到了空中张开羽翼飞行的真人以及他怀里抱着的吉野顺平。
吉野顺平紧闭双目。
黑色污染着两人的衣裳。
那是血液。
吉野顺平的血液。
黑泽音：“……”
真人和黑泽音对上目光，瞳孔一缩，几乎瞬间变道想要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但黑泽音已经忍无可忍，直接在夜空中拔亮出一双雪白的羽翼，腾空飞起，俯冲跟上真人的身形，垂眸注意到下方手里拿着还在滴血的黑点白布条的七海建人，双腿倏然化为带着倒刺的长鞭，不由分说狠狠地刮了过去。
长鞭被封好的刀具轻松斩断，低空的黑泽音闷哼一声，险些掉落在地，好险被真人眼疾手快用另一手抓住。
真人把吉野顺平推到黑泽音怀里，无需言语，黑泽音已经明白真人的意思。洁白的羽翼褪色为黑色的蝙蝠翅膀在夜空中滑翔，黑泽音公主抱着吉野顺平快速非离危险地带，而真人再度迎上下方的七海建人，牵制着独身一人的七海建人只能针对他一人纠缠。
黑泽音直接飞回自己家，他不敢在地面上多待，深入地下室，把吉野顺平安置到柔软干净的床上，努力控制自己颤抖的手去解衣服扣子。
吉野顺平的身上有一道明显是刀具切出来的长伤口，伤口连接了衣服与皮肉，血肉翻滚，看上去狰狞恐怖。
黑泽音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努力平复心情，快速而温柔地帮吉野顺平处理了伤口，然后盯着昏迷不醒的吉野顺平发呆。
为什么总是会发生这种事情……
吉野他又没有做错什么。
上次横滨是意外，这次又算什么？咒术师也是不分青红皂白就砍人的渣滓吗？而且还长着那张脸，太过分了……
不过可能盯上吉野顺平的是那个连续杀人犯，因为吉野顺平的身上有留下连续杀人犯的残秽，然后咒术师为了祓除那咒灵误伤吉野顺平……
不，总归是七海建人伤的，别无意识为他辩解了，但是那是老师啊，以老师那样的性格就算与他敌对也是有道理的……
黑泽音烦躁地抓着头发，弯下身子，双手落在膝盖上喘气，仿佛这样能让他稍微好过点。
直到有人按住了黑泽音的肩膀。
黑泽音倏然惊醒，就瞧见了真人的脸庞，对方的身上带有浓重的血腥味，衣裳被染的更加深色，黑泽音抿了抿唇，攥住了真人的衣角。
“你……你还好吗？”
“我很高兴呀。”真人的脸上仍旧挂着他一如既往的淡淡笑容，他微微侧头，满足勾着唇角，“能再见到小音，能得到小音的关心，我再高兴不过了。”
黑泽音垂下眼眸：“……抱歉。”
他在道歉自己的视而不见，道歉自己的肆意妄为，然而真人搂住他的肩膀，把身子轻轻往他身上靠去，声音温柔：“没关系，我理解小音，小音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黑泽音轻轻嗯了一声。
黑泽音仰起脸去看真人：“发生了什么？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小音和以前一样继续过属于你的平静生活，就足够了。”真人的视线转到躺在床上的吉野顺平身上，“但是这个孩子……”
他闭了闭眼，想说什么，但却怕惊扰到黑泽音，几次开口，都没有发出声音。
“你告诉我。”黑泽音攥紧了真人的衣服，“是刚才那个人干的吗？”
“嗯……”真人垂下眼，“他是诅咒师，为祓除我而来，他把顺平当作了我的同伴，所以攻击了顺平。这都是我的错。”
他懊恼着声音说话：“我解决追杀我的咒术师的时候被顺平看见了，顺平缠着要和我学习咒术，我不能伤他，也怕他把咒术界的事情泄露出去惹上麻烦，只能帮忙改造他的灵魂，让他拥有了召唤式神的能力，没想到他掌握之后就开始报复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最近的连环杀人案都是他搞出来的，他是小音的朋友，我阻止不了，又怕他被发现波及到小音，只能帮他打掩护……对不起……没想到顺平最终还是被咒术师查到了，两人见面的时候还是顺平主动用式神攻击了咒术师，我来不及帮他挡伤，只能……小音，小音？”
黑泽音的瞳孔收缩成了一线。
他怔怔看着前方，只觉得满目都是荒缪，四周天旋地转。
一切仿佛都能串起。
吉野顺平身上多出来的伤，残秽给他的熟悉感，吉野顺平会卷入咒术师与诅咒之间战争的理由……一切都能解释。
因为吉野顺平本身便是加害者吗？
哈，怎么可能。
“杀了人和没杀人的区别我能看出来。他身上之前也没有使用过术式的痕迹。”黑泽音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抖。
“顺平潜意识里也不觉得自己杀的是人。”真人搂着黑泽音往自己的怀里靠来，轻叹了一口气，虚为解释抚慰，实为煽风点火，“他身上没有残秽也是我怕咒术师找上帮忙消除了……至于死者身上，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杀人什么地方杀的人，我真的无能为力。”
黑泽音抿紧了唇：“不是你的错……”
他捏紧拳头，闭上眼睛：“真人，你留在这里照顾顺平，让我再去现场看一看。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他睁开眼睛，声音已经彻底恢复了平常的腔调：“把吉野送回他家，这些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
黑泽音向来如此。
他心中自有天平划分善恶。
善者与善者之间的交锋，他会毫不犹豫地站位自己的亲朋好友。
善者与恶者之间的交锋，若是善者中有友人恶者中无，或者两者皆无，他自然站位善者，但倘若两边都有他的旧识……他选择帮与他感情深的那方，哪怕站在恶者那方。
但常理来论他的朋友往往是善者的那一方。
至少原世界如此。
可惜黑泽音这个世界就好像是被下了什么诅咒，吸引的都是恶势力的人物，哪怕本身对黑泽音没有恶意，那也是心思深沉的人物。
这对例子具体请看太宰治和真人。
黑泽音采取的态度是当作没发现他们之间的争执，继续和两方交好。
吉野顺平原属于善者。
可倘若他真的杀了人，滑落到恶者的档次，黑泽音自然不可能主动检举，但也不会主动帮忙，他会想着——
恶果自行解决，他隔岸观火，以防引火烧身便足够了。
真人身为被黑泽音如此无视对待过的人物，自然最清楚黑泽音的心思，他的异色眼眸之中划过微不可查的微光，只是叹息道：“去吧。”
去调查出真相，然后顺从刚才的意愿。
这样吉野顺平之后死去，黑泽音也不会太过伤心难过了。
因为尸体上的贯穿口，本就是吉野顺平的式神留下，从某种角度来说，就是吉野顺平杀的人。
至于为什么会杀——
黑泽音不可能知道是自己先把人类无为转变再让吉野顺平猎杀，然后重新把尸体捏回人样的。
也不可能知道自己让带着小型改造人的吉野顺平故意撞见七海建人，然后在自己的暗示下，吉野顺平把七海建人误认为诅咒师，利用式神突袭七海建人准备逃跑时候，暴露了吉野顺平可能是连环杀人犯的伪造事实，再加上吉野顺平在黑泽音身边待久了身上的咒力不显，让七海建人错估吉野顺平的实力和身份，并将其一击重创。
黑泽音。
真人在心里轻轻念着这个名字。
他唯一没料到的就是会在带吉野顺平离开的路上撞见黑泽音，也没料到黑泽音会不惜暴露也要冲上来——吉野顺平在黑泽音心里的地位似乎比真人预想的还要高，高到七海建人可能除了看见吉野顺平的脸，也看到了黑泽音的脸。
如果这可能成为事实，那么黑泽音的平静生活就保持不住了。
真人原本不打算让黑泽音卷入危险，但是现在有了这个可能性，他却经不住想……
或许这样也很好。
他可以把黑泽音，彻底拉入咒灵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