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畸形
杀人的事情虽然就发生在吉野顺平和黑泽音身边，但终究给予他们一种遥远的距离感，让他们没有自身涉足的紧张。
黑泽音和吉野顺平，都属于那种情感淡漠的人，并非说他们冷酷，而是他们更愿意把时间花费在自己重视的人身上，这在那些容易与受害者产生共鸣的人看来，便是漠不关心了。
可他们不知道，近期的杀人案，最终目标就是他们，准确点来说，冲着吉野顺平、针对黑泽音。
黑泽音无知无觉赴约与春的见面。
前几日佐藤翔太返校，黑泽音便让他做中间人，让自己与春相见。
佐藤起初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但很快便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着力帮助黑泽音做事。
不过佐藤有心，却又暂且没那能力。
因为他与春虽然同为纨绔子弟，但是之间仍旧存在阶级差距，春所在的五条家不是他这种人物可以接触的存在。
话又说回来了，春会到他们这些人所在的普通高校上课，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好在正是因为初高中同校，再加上志趣相投，春还是被佐藤请到了，佐藤不出席，黑泽音和春单独约在咖啡馆见面。
咖啡馆的最内侧，木栅栏围起的绿草遮挡住外人视线，靠近的窗外又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以至于这角落隐蔽而安静。
春仰着下巴冷漠看着黑泽音。
“侦探社那群中看不中用的废物，不但没调查出来偷窃的真相，没有把我的东西物归原主，还把我的委托内容泄露出去了吗？”
“我不需要他们说。我可以推断出来。”
“哦？那你真是好棒棒哦——需要我这么夸奖你吗？呵，对于我来说完全没有区别，一样废物。”
她轻蔑着黑泽音的存在：“找我来，还以为你终于知道羞耻想要主动把偷我的东西还我了，没想到——”她轻啐了一口：“无耻小偷。”
“偷？别说那么难听，本来便不是你的人，何谈偷窃？”黑泽音反唇相讥。
对，偷窃的含义是——
现在的黑泽音偷窃了原来黑泽音的身份。
春清楚地知道如今的黑泽音并非本尊，比任何人都要早知道。
“怎么不往被你们逼到绝路产生第二人格的方向猜测？”
“他没有无能到这种地步。”
“是么，可是佐藤信了。”
“他是蠢货，我可不是。”
“为什么？难不成你还能往鬼怪附体的方向猜测不成？”黑泽音反问。
春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种似笑非笑的古怪笑容，她盯着黑泽音没说话，可是这副模样已经胜过任何话语了。
黑泽音挑眉看她：“该不会你口里的黑泽音，本身就是鸠占鹊巢的鬼怪吧？”
他微微偏头。
水泼过了黑泽音的身侧，在沙发上晕染开来。
“动作太慢了。”黑泽音轻笑，看着胸口起伏恼怒瞪着自己的春，从容不迫变更了坐姿，“气我在说他是鬼怪？还是气我说他鸠占鹊巢？”
“你最好管好你那张恶心的臭嘴。”春捏紧了拳头，拳头重重捶打在了桌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她和桌面接触的肌肤渐渐晕红，但她没去管那隐隐的疼痛，而是继续用一种冰冷的带着杀意的目光看着黑泽音，“他是只有我能贬低我能欺辱的人，你算个什么东西？”
“算他自己？”
“你！混蛋——”
春气得跳脚，扑上去想要揪住黑泽音的头发，却被黑泽音轻松躲过，自己反而狼狈摔倒在了沙发上，且面部正好糊在了那一块不久前被自己泼上的区域，尖叫起来。
店员闻声赶来。
黑泽音无视了对方谴责的目光与话语，没觉得自己在欺负女性，他把人打发走，拉着春起来：“看来是两者皆有了。”
“你……”春是真的说不出话来，她忽然记起黑泽音有通过人的反应辨别人谎言的本事，连忙甩开黑泽音的手捂住了脸大叫，“走开！本小姐不想跟你讲话！——&本小姐为什么要站在这里跟你讲话！”
她拎起自己的背包，踩着高跟鞋就往外跑去，慌里慌张的，中途还险些摔了一跤。
临到门口的时候，她似乎终于觉得自己安全了，扶着门框对黑泽音放狠话：“你该庆幸以前我把你当普通人，用普通人的手段去调查你，现在不一样了，我告诉你，哪怕你不是普通人，我也会用非常手段诅咒你！”
黑泽音身体后仰，挑衅笑道：“好啊，我看你能把我诅咒成什么模样。”
春远去。
黑泽音保持着头枕在沙发上，眼睛看着天花板的姿势。
他慢慢闭上眼睛。
其实本来是想要和春好好相处的，因为他能通过春的反应推断出原主在春面前是个什么态度，然后假扮原主从春这里弄到更多情报。
但是……
“他是只有我能贬低我能欺辱的人”，这是什么可怕的话语？
而且春明明是欺凌原主的人吧，但是欺凌者会因为有人说被欺凌者坏话而恼羞成怒到那种地步？
他扮演不了这种关系中的原主。
更难以理解原主的自杀行为了。
让他现在梳理一下……
原主天之骄子，朋友出事他漠然处之，朋友自杀他自甘堕落，然后春逮着他欺负，去哪都带他，嘛，这种生活不该是原来的原主梦寐以求的吗——在挣扎不出的泥潭里面，尽情享受着挣扎的痛苦。
所以原主自杀是为了什么？
快感太强烈了受不住了？扯淡。
或许是与这位春大小姐有关？
啊，很有可能，比如说意识到和春发展出了一种畸形的欺凌与被欺凌者的关系，所以为了放春自由，也放自己自由，所以自杀。
不过也只是猜测，而且还是很不靠谱的猜测。
毕竟……
黑泽音垂头瞥了一眼自己袖口处若隐若现的伤疤。神奈川森林一战后他身上的伤口几乎全部治愈，额头上的纹身仍在但烫伤其实已经消退了，除此之外唯一有明显痕迹的就是手腕处的痕迹了。
连贯穿伤那种致命伤在灵魂的修复下都能完好如初，没道理旧伤还留下疤痕。
黑泽音是倾向于自己被召唤到原主身上就是有心人所为。
原主的可能性不高，因为他从小到大的经历都很详尽，没有造假的可能，而这些经历没有涉足神秘侧的可能。
他本来怀疑春，但是春看上去只是具有些许家族地位的娇纵大小姐，身手不行，知道一些咒术的事情，但也不多。
不过五条这个姓氏总让他想到一个人就是了。
不知道这个世界会不会也有五条老师。
不过参考他遇到的几个同位体，想必他就算结识五条悟，恐怕关系也是一般般吧，运气差点说不定还会敌对。
没关系。
反正不是他印象里的那些人，只是长着同一张脸的人而已，都无所谓。
黑泽音睁开眼睛，坐正了身体。
他在店员略带复杂的目光中若无其事走出咖啡馆，慢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