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蛇缚剑（12-13）
12
皋涂山上，正是鏖战。
那玃如状鹿而白尾，马脚人手，头上四角似金似玉无坚不摧，他嗥啸着向王人无忌后心扑去。面前的数斯鸟王见玃如相助，当即展翅，金羽刮起数道旋风，竟成前后夹击之势。
云林余光一直关注着那边，见此情景顿时失色道：“师兄小心！”
王人无忌神色不动，行云流水般。他退半步单手行决，左雷局，招雷霆劈下，黑雾与白光混作一团，乍时燃起浓浓黑雾。方抢下一息，即旋身举起青锋，只见寒光剑芒闪过，连着脑袋将玃如四个角一道砍下。
头颅在地上滚了三圈，遍是血印。
云林松一口气，继续对敌，但一招失步步失。群妖见她走神，瞅准了破绽一拥而上，云林移东补西，渐渐竟陷入左支右绌的局面。
另一边，数斯鸟王眼见同伴死去，发出悲痛的哀鸣，穿透浓浓硝烟扑将上去。
那尖厉的禽鸟叫声中蕴着浓切的悲伤，王人无忌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举剑迎上，金戈交接声响起，一人一妖又战至一团。
忽而，另一侧传来惊叫声：“云林！”
王人无忌轻撩一眼，心神微动，明明是对敌的关键时刻，却忽然掣掷宝剑，一道流光闪过，正中在一只云林左侧的妖兽身上。
数斯鸟王见他弃兵，当即飞身扑下，电光火石间，尖喙对着右手狠狠叨下。王人无忌一时不查，被他一口叼住右手裸露的皮肤，但血流破绽之间，数斯鸟王忽然发出痛苦的嘶鸣。
王人无忌忍着剧痛从数斯最终撕开皮肉，右手闪电般扼住它的喉咙，左手指剑决，划过一道弧光，狠狠插入数斯鸟王脖颈的血肉。
……
战后，王人无忌到溪边清洗伤口。
“师兄……”云林抱着剑追过来，脸色潮红，“你的伤没事吧，方才多谢师兄出剑救我，若不是你……”
“无妨。”他埋头洗手。
血水顺着溪水流散，渐渐染头了红，明明是这样血腥残忍的一幕，但王人无忌清隽的面庞、和始终夹杂着一丝莫名的神情，却让人生不出丝毫的怖感。
伴着夕阳西下，这一曲红江，竟也染上几分暮色萧条。
“师兄，你的剑。”云林举起剑递给他
王人无忌道了声谢，举起剑柄。
云林视线转移，忽然惊叫道：“师兄，剑卷刃了！”她小心地观察，皱着眉头道，“怎么会这样，师父不是说这剑是金铜所筑，有百年之锋吗？”
王人无忌不语，只是定定看着远方被拖曳带走的数斯尸体。
……
周王生瘿，命王人克皋涂山，食数斯肉愈。
13
王人无忌回到王都时，王都百姓夹道相迎，他们又攻下了一处妖族的地盘。皋涂山为蔷水和涂水之源，山的南面盛产细丹砂，北面又盛产银矿和金矿，物资丰饶，极适宜人族生存。
无忌与云林拜过周王，献上了数斯鸟王的尸身，这才回到九华台。
九华台在王都最高之处，王人无忌登高望下，可以看到王都百姓载歌载舞的模样。但不知为何，他脑海里却忽然浮现出周王看到数斯鸟王尸体时，那双贪婪的眼睛。
明明是人，却仿佛更像一只禽兽。
“师兄……师兄！”
云林叫了两声才得到回应。
王人无忌恍然回过头，“云林？有事吗？”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虽然惊讶，但这惊讶就如伏在水面的鸿毛一样轻忽。
云林看着王人无忌清俊疏淡的眉眼，忽然就有些胆怯，她虽爱慕师兄，却也敬畏他。整个九华台都是如此，王人无忌因他卓越的天赋自小就被王人申都寄予厚望，虽然同时入门，但却极少在一起训练。
而王人无忌也确实不负他那卓越的天赋，从九华台到王都，甚至整个人族，他是妖族克星，是人族崛起的头号人物。他非倨傲，只是高不可攀，如寒梅馥郁，却是一段疏离冷香。
“师兄为什么不下去一起热闹热闹，我们打下了皋涂山，大家都很开心……”云林心中的芽被风吹着肆意地长，直到她看见对面的人摇了摇头。
王人无忌将剑插在泥土里，往前一步，离着人群仿佛近了一点，又仿佛更加遥远，“我不喜热闹。”
云林黯然，她陪着王人无忌站了不知多久，但最终还是退却。
山风继续嘶叫，直到草丛堆里突然传来嘶嘶地蛇叫声。
“你受伤了。”
佘儿从拨过一排草，化成人形才上前去看王人无忌的伤口，凑得近了，看到伤口狰狞不知为什么竟想吐出蛇信舔一舔。但她终究没有，她把自己采来的草药给王人无忌敷上。
“这是可以治伤的药，我以前受了伤都是用它的”
王人无忌没有拒绝，却也看不出丝毫欢喜，这条蛇自从与他告白之后，便经常给他送东西，各种珍奇珠宝、神草灵芝……竟真似极了人类求爱的模样。
他看着面前这条蛇，忽然道：“蛇……我杀了数斯和玃如。”
“我知道啊，”佘笑，含蓄地没有露出牙齿，“你真厉害！”
王人无忌看着她笑颜，有些恍惚：“但我杀的是妖，你也是妖，你没有任何感觉吗，你不……怕吗？”
“感觉？什么感觉？我为什么要怕，鸟死光了，才好呢！我讨厌他们的尖嘴！”说着说着，她那一双翦水涟涟的眼中忽然凝成一道金色的竖瞳，有妖戾之气不断升起，“数斯居然敢咬你，没有人可以咬你！谁也不能动我的东西……”
王人无忌打断它的抱怨，“那我若杀了蛇呢？”
“蛇？”佘重复一遍，似乎不解。
“你想杀就杀呗，那些蛇和我有什么关系，它们没有本事所以才会死。”她凑过去，学着人类哄他高兴，“你要是想杀妖，我也可以帮你啊。我帮你一起杀它们，那些没有本事的东西，都该被吃掉，只要你高兴就好。”
她一字一句吐出，明明是这样残忍的话却丝毫不见犹疑，同族、同类皆可杀。
这就是，妖吗？
……
皋涂山之征后不久，周王誓师九华台，以妖血洗剑。人道称王，起兵灭妖，合八方之土，践九州共主。
此后三十年，九州四海，皆燃战火。